梦断京城（一一二）

    向前整日在两点一线间奔忙，外面的世界仿佛已经渺远，时间也变得飞快。

    向前在北京迎来第一个劳动节，事务局放假了，他们照样上班，不过上班和上班也很不一样。至少早晨不用再站两小时的岗，不用满脸堆笑地向每一个上班者行礼。而最大的一个变化是，公司的业务经理辞职不干了，也有小道消息说是因为伙食费老是超标被老板炒了，总之星期天没人开车给我们送菜送米了，改成由队长给我们自己买菜，伙食费标准是每个人每天六块钱。这样看似把伙食费交给了队长，每天吃啥由队长自己决定，但是六块钱的伙食费在北京市又能吃啥。这就好比一个人请你吃饭，只给了你一碗面条的钱，却又大言不惭地说请你到了饭店随便点，简直滑稽又无耻。

    队长突然间被难住了，第一天去买菜就超出了一大截。他拿着超市的购物单，一边算一边挠头，这菜也太贵了，真的是吃不起呀！然后又大骂老板太抠门。

    虽然是劳动节，伙食并没有什么特别，一天仍是两顿饭，也仍然是向前不爱吃的大米。

    不过晚上下班以后，利元提议去饭店改善一下，小孔马上响应道：“今天是劳动节，是我们劳动人民的节日，虽然咱们不能像局里的领导那样去旅游，去游山玩水，去饭店换一换口味还是可以的。”然后又扭头问向前：“叔，你去吗？”

    “去！既然是咱们劳动人民的节日就破费一下，老板不请我们，我们自己请自己。”

    这次他们找了一家虽然很远但比较便宜的饭店，他们坐车走了五站地，来到一个大露天市场，里面有卖水果蔬菜的，也有卖各类地方小吃的。他们找了一家面食馆，要了四个小菜。饭馆不大，一楼的八张桌子已经坐满，他们进去的时候，老板娘欢笑着引他们到楼上就餐。楼梯又窄又陡，向前不得不用手抓紧拉护栏，一步步艰难地往上爬。

    楼上和楼下面积差不多，八张桌子已经坐满五张。他们随便坐在墙边的一张桌子上，饭馆里烟雾缭绕，酒气弥漫，这场景让向前不免想起去年在老家干活时工地旁的小饭馆。再看看这些食客们，一个个南腔北调的，穿着也极其马虎，甚至有两个穿着背有“京城建工”字样的工装，上面溅满了水泥点子。他们吃的也很随意，有的点了几个朴素的小菜；有的一瓶啤酒配一碗面条，还有的只点了一碗面条。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个个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好像来这里参加婚礼一样，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不一会儿，向前他们的菜也全部上来。刘利元到房角拿了三瓶啤酒，也不用起子，用牙齿直接咬开一瓶放在向前前方。利元的这个动作让向前不由得又想起去年在老家工地上，文强用牙齿开啤酒的样子。他们的动作是如此劲爆而直接，像是经过专业的学校培训过一样，充满着力量的美，看样子全国的打工者在这一点上都是一样的。

    小孔和利元都把瓶子咬开，并站起来煞有介事地说：“来来来，先为今天的劳动节走一个。”向强也赶紧拿着酒瓶站起来和他们一一碰过。

    他们刚放下酒瓶就听见老板娘欢快的声音响彻房间：“这里还闲着两张桌子，你们两个随便坐。”循着老板娘的声音，向前看见老板娘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女孩走上房间。

    整个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五个桌子边的人都齐刷刷望向两个女孩。前面的女孩见这场景立马皱起眉头，然后不屑的望一眼老板娘，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难闻死了。”

    后边跟着的女孩也马上用右手捏住鼻子，用左手朝前面的女孩摆了两下：“走走走，这地方能吃饭么！”

    看着两个人像躲避瘟疫一样跑下楼梯，那些打工者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鄙视，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喝他们的啤酒，吃他们的面条。只有向前就像看见碗里丢了颗老鼠屎，硌的心里难受，慢慢地吐出一句：“现在的孩子怎么这样没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