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京城（一O七）

    向前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摸到目的地。这是位于朝阳区的一家事业单位——退役军人事务局。老乡正在门口岗亭内值班，见到我后用对讲机报告了队长，五分钟后队长从一幢大楼内岀来。身着便装——一套深蓝色西服，瘦骨伶仃的，个子也不高，不过脸上很干净，如女人的皮肤，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南方人。

    队长引着向前来到大楼门旁的一个办公室里，办公室的墙上挂着四个一米大小的显示屏，显示屏旁边是一台火灾报警控制器，正发岀嗡嗡的电流声，像注满水的管道汩汩流淌奔流不息。显示屏下边是一张两米左右的办公桌，乳白色，擦得干干净净，桌前一把椅子也是纤尘不染，桌面上有一部电话机和两摞书。队长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串数字，“王经理，我们又招了一名保安，你有时间吗？过来面试一下。”

    “你觉得怎么样？”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比我个子高，也比我胖，就是皮肤有点黑，不过看上去挺精神。”

    “你觉得可以，没啥毛病就行，我挺忙的，就不过去了。”

    “好的经理，那我就给他办入职手续了。”

    放下电话，队长从抽屉里拿岀一张表格，放在向前面前说：“你仔细看一下，如果没有意见就填写一下吧！”

    向前拿在手里大致看了一下，这是一份入职合同书，除了本人姓名籍贯学历这些旧例外，其余都是些不平等条约，例如无故脱岗罚款一百元，值班时瞌睡罚款二百元，离职不提前一月申请罚款三百元，干不够半年离职罚款五百元……看着这份霸王条款，向前不自觉想起旧社会的杨白劳。可是，可是又不能不填，老百姓常讲“货到地头死。”自己千里奔袭来到京城，背井离乡举目无亲，哪里敢奢望更好的选择，有个落脚之地就谢天谢地了。

    第二天七点钟，向前正式上班了。上岗之前队长向他交代，七八点钟是上班的高峰期，此时绝大部分是本单位员工，你直接放行即可。八点钟之后，就把大门关了，再有人来你就得千万注意了，如果是本单位员工就放行，如果是来办事的必须登记清楚，如果是来找局长或副局长的，千万不能让进，必须先通知局长秘书，让秘书下来审查后再放行。向前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当向前穿好保安服装站在大门口时，突然有种重返部队的感觉。只是再没有当时的梦想和热血。有的只是烟花燃尽的碎屑和午夜梦回的淡淡忧伤。

    向前三十年没有给人敬过军礼，现在突然间站在大门口向一个个陌生人敬礼，并且还得面带微笑，感觉自己就像那招财猫一样滑稽而僵硬，简直如演戏一般。不得不承认，向前真的不是个好演员。每次当他微笑着敬礼时，总有一种刚吃过青杏的感觉，浑身酸酸的涩涩的。如果对方能给他一个微笑，他心里便坦然而满足。如果遇上一个没有素质的领导，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开着豪车疾驰而过，他便觉得自己就如那在舞台上极力表演的小丑，而台下却没有一个观众，尴尬之极，难堪之极。

    八点过后，队长让向前关上大门，回到岗亭。此时上班人员确实少了，偶尔有一个办事者，向前按照队长交代那样，问清缘由，登记放行。

    九点多钟，向前坐在岗亭里，肚子饿得咕噜噜乱叫，他也不好意思问队长几点开饭，后来队长离开了，他才悄悄发信息问老乡啥时候开饭。老乡告诉他这里每天两顿饭，上午十点和下午四点各一顿。

    向前内心忍不住大骂一句，这老板也太抠门了，简直算账算到骨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