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京城（九十二）

    春节一天天临近，向前的腿也一日日康复，终于在腊月初，向前把拐杖彻底丢掉了。虽然还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甚至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摇摇晃晃。但毕竟是一大进步，向前想，只要一天天有进步，离康复之日就不会太远。他锻炼更努力了，每天早晨都是欣然刚走，他便起来锻炼。他缓慢的走在村外的小路上，或者树林边，或者河堤岸，都留下他努力的脚印。

    腊月二十三是北方人的小年，不过向前的家并没有一点小年的气氛，欣然照样早早冒着寒风去县城了，向前也照样在村边的树林间徘徊锻炼，唯一不同的是，听着村里的孩童断断续续的放着炮仗，他莫名的涌上一种愁思。他想起了女儿笑嫣，也不知春节啥时候放假，在各门功课的重压下也不知是不是会更加消瘦。还有欣然，也不知和老板相处得怎么样？自己也曾拐弯抹角问过两次，她总用“一般般”来搪塞，这让向前总是摸不着头脑。怪不得外国人抱怨汉语难学，一个词语有时总是让人难以臆测，也难以捉摸。比如“一般般”短短三个字就曾让向前思绪万千夜不能寐。向前也曾联想过：如果老板对欣然不好，他心里会难受甚至心疼；可是如果老板对欣然太好，向前心里也不是滋味，甚至因此衍生出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揣测。唉！要是父亲在就好了，也许他会为我指点迷津。

    向前又想起父亲，去年此时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呢，今年此时却已是阴阳两隔。这人啊！“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真没劲，不过也好，至少母亲不会再孤单了！

    突然一群不识时务的喜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从远处飞来，向前数了一下大概有七八只，其中有两只飞入一棵大树上的窝里，其余几只却在树枝间追来追去欢喜雀跃。这更增加了向前的烦闷，他冲喜雀大骂一句“今天是我们老百姓的节日，你们激动个屁！”

    向前骂完喜雀怒气冲冲往回走，完全没了继续走下去的兴致。村口几个小孩正在追逐嬉戏，其中一个小孩差点撞到向前，向前愤怒地大骂：“你能不能慢点儿，没长眼呐！”

    那小孩讶异地看向前一眼，然后惊恐地跑开了，就像在躲避一个凶神恶煞。

    向前看着小孩惊讶的眼神，一下就后悔了，我今天是怎么了？我今天是怎么了？向前扪心自问。我本来是去村外散步散心的，现在“如何遗情情更多”了。他对着自己的嘴巴抽了一巴掌，又深深地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今天是小年，我必须高兴，今天是小年，我必须高兴。”

    向前自语着来到自家院子，可是推开门，当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暮气沉沉寂寥又冷清时，刚刚鼓起的勇气像炸裂的气球，瞬间消失。他再没勇气喊出那句“今天是小年，我必须高兴。”

    向前再没精神去做早饭，他一头钻进女儿的房间，又拿岀一本语文书坐到炉子边看起来。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也许看一会书，心情会舒服些。

    向前刚看两页，就听到院里有人喊：“爸爸，爸爸你在家吗？”

    向前侧耳倾听，好像是女儿的声音，真的是女儿回来了。向前托着炉子站起身，刚才的阴云一扫而光，他激动地大声回答：“我在这里。”此时的向前就像刚吃了“盖中盖，”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走路也有劲儿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刚刚读到的一首诗：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

    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低回愧人子，不敢叹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