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京城（七十三）

    第二天，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不出向前所料，他们俩又被安排去扛钢筋。今天，为了不影响文强，向前决定两个人各扛各的，文强知道他是怕万一自己摔倒了牵连自己，也就答应下来。不过仍然警告向前“兄弟，如果扛不了三根就扛两根，实在不行扛一根也行，在外打工必须脸皮要厚，不能怕领导批评，你就是扛再多他们也不会多给你一分钱，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向前说一声谢谢强哥，然后弯下腰扛起两根钢筋走了。

    与此同时，女儿笑嫣正在听班主任讲话。“大家请安静一下，明天就是五四青年节了，我校共青团委员会决定，明天全校师生到古城洛阳去游玩，因此，下课以后大家都给家里打个电话，今天务必送一百元钱过来作为明天的车费和饭钱。如果家在本市的也可以利用课间操的四十分钟，自己到家里去取。下课。”

    笑嫣心想，父亲现在正好在本市干活，不如我自己亲自去取一趟吧！

    平日里，父亲无数次在电话里说过，笑笑如果缺钱了尽管来工地找我，我的工地就在你们学校正西边，坐2路公交三四站就到。爸爸我现在可是大工了，一个月能挣四五千呢，你在学校尽管敞开了吃，敞开了花，不要委屈了自己。只是笑嫣只顾着紧张的学习，开学两三个月了，也没到工地看望过父亲一次。想到此笑嫣蓦然心生愧疚。

    十点多钟，笑嫣来到父亲工地。此时，太阳正火辣辣照射着，虽然五月份不算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笑嫣还是不断有汗水淌下。

    在一片开阔的水泥地上，笑嫣见十多号人正在蹲着身子，右手拿绑钩，左手拿绑丝，麻利地绑着钢筋。笑嫣仔细看半天不见父亲的踪影，她又把视线移开，向远处望去。这次看见了，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背影，正扛着两根比大拇指还粗许多的螺纹钢，七八米长，在父亲肩头一上一下晃悠着，父亲被压得佝偻着身子，也随着钢筋微微晃悠，脚踩在一片绑成小方块的钢筋上，就像一个杂技演员在走钢丝，让人提心吊胆的。

    笑嫣又走了几步。在离父亲十米左右的距离时，正欲喊父亲，突然又沉默了。此时的她再无勇气向父亲要钱了，甚至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她看到父亲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的“路”。两条受伤的腿颤抖着，额头和脸颊上的汉水如小溪般淌下，滴滴答答跌落在脚下的钢筋和水泥上。太阳穴上的青筯暴起，像是要炸裂一般。身上的秋衣早已被汉水浸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看着眼前的父亲，笑嫣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感觉父亲不是在打工挣钱，而是用生命在支撑一个家。她再也不敢直视眼前的惨烈，捂脸哭泣着跑开了，那一刻，笑嫣然突然就长大了——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长大。

    跑岀父亲的工地，笑嫣没有去坐公交，而是继续跑着走向学校。一路上汉水和着泪水不住的往下流，她似乎在用这种手段惩罚自己，惩罚自己的无知和幼稚，也惩罚自己的自私和虚荣……

    第二天，当同学们都坐着豪华大巴车岀去游玩时，她一点也不再羡慕，她觉得今天的校园里是多么难得的清静，而这份清静正是读书学习的好时机，她拿岀书本在宿舍里认真地学起来。她深知，唯有好的学习成绩才是对家里和父母最大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