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京城（一四一）

    向前从口袋掏出手机，拨通了交警大队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只大手就从身后伸过来一把抓住手机，向前潜意识地一用力，两个人便拉扯起来。这人满脸胡子拉碴，凶神恶煞一般，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个小保安还敢报警，看我今天不摔烂你的手机。向前这时才注意到凶神背后还有两个跟班，怪不得那年轻人如此嚣张，原来车上还有三个后备军。

    这手机可是女儿给自己买的新手机，这可是自己的命根子，岂能让你摔坏。于是拼命和凶神争夺起来。两个小跟班见凶神一时拿不下向前，很快也参加了战斗。打斗之间手机掉在地上，并被凶神踩了一脚，向前心疼地扑向手机，三个痞子借此机会把向前摁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向前抱着手机感到自己的双腿一阵剧烈的疼痛，不一会儿警笛声响起。四个痞子全部被带走，向前也被班长和两个医生抬上救护车拉走了。

    向前被打得鼻青脸肿，额头和耳朵多处流血，肋骨也有两处骨折，更严重的是刚恢复了两年的双腿又被打断，并且再也没方接上了，也就是说向前的后半生将不得不在轮椅上度过。

    由于当时正是下班时间，很多人看到这一幕，也不知怎么北京日报也听说此事，向前刚清洗完伤口，就有几个记者赶到病房。向前一听说记者要采访他，坚决不见，他觉得这完全是个误会，他本来是想给交警打电话疏通一下交通。可能是那几个痞子误以为他要报警来抓他们，于是对他拳脚相加。队长说不管是不是误会，此时你都是见义勇为的英雄，你不想说我替你说，我就说你嘴被打坏了，不能讲话。

    一会儿记者到了，队长站在镜头前庄重而严肃地说：今天下午五点钟左右，向前同志正在大门口值班，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正在对一个环卫阿姨拳打脚踢，向前同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制止，此时从车上下来三个年轻人，不分青红皂白对着向前同志就是拳脚相加，向前同志刚想掏出手机报警，就被他们抢去摔坏了。说着又从向前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记者展示。

    记者刚走，派出所的民警又来录口供，还是由队长代言，把和记者讲的话又重新赘述一遍。向前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就像此事与他无关一样。他双眼迷茫，眉头紧蹙，额头上贴着两个创口贴，左眼敛乌青而肿胀着把眼睛盖了半个，看上去一只眼大一只眼小。下额也红肿着，肿块上面也贴着创口贴，整张脸看上去不由得让人心疼。

    第二天，又有几家网络媒体来采访向前，还是由队长代言。媒体的几个记者刚走，护士就过来催债。本来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医生就让先交三万块钱医药费，队长只能给老板打电话说明情况，并希望老板能先垫付医药费。可是，直到现在，老板和打人者一方都没岀现，这让向前隐隐觉得情况不妙。

    无奈之下，队长又给派岀所打电话，希望打人者能先把医药费付一下，派岀所回复说：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按规定当事人暂时没有义务给你们交医药费。虽然对方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生，但在队长听来简直如同恶魔在咆哮，队长听后彻底愤怒了：“什么？没有调查清楚，昨天我们不是都讲清楚了吗？”

    “可你们讲的和当事人讲的出入太大，我们还需要调查一下。”

    “警察同志，我敢对天发誓，我昨天讲的句句是实话，不信你们可以查一下旁边的监控。”

    “我们当然要查监控，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请你相信我们。”

    队长还想再说点什么？对方已经挂了电话。气得队长对着手机大骂：我相信你个鬼。

    没有一分钱，逼死英雄汉。队长此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正在逼近。老板不肯露面，打人者又不肯出钱，这可怎么办啊？队长和向前都是普通的打工者，在北京又无亲无故。去哪里弄钱呢！

    此时，床头的喇叭又催债了，队长只能乞求他们再等一下。队长想，在北京认识的最有钱的人就是老板了。而向前现在又如临深渊，无奈之下，队长又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老板问。

    “我在病房看护向前呢。”

    “你到门外接电话，别影响向前休息。”

    队长拿着电话走到病房门外把门关上，老板在电话里说：“我打听过了，打人者是北京市委财政厅厅长的儿子，现在连派出所都不敢惹他们。你让我垫付医药费，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你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真的无能为力。”

    “老板，你先给他垫付三万，然后再从他工资里慢慢扣嘛！”队长几乎是在哀求老板。

    “就他这样的，腿都还不知能不能站起来，我还会再用他吗？我让你在医院里看护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别想再让我给他拿一分钱。”老板说完挂了电话。

    队长拿着手机站在病房门外，如同拿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向前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