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讨个说法
当赵宏踏入营寨时，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只见满地横七竖八地躺着大约三四百具明军的尸首。
穿过密密麻麻的尸体，赵宏看见早已等待多时的苏白急切地迎了上来。
“抓到了吗？”
赵宏默默地摇了摇头，头低垂着仿佛有千斤重，嘴唇轻颤着从牙缝间艰难地挤出三个字，“跑掉了”
赵宏的声音充满了懊恼与自责，然而，苏白并没有责备他，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跑掉就跑掉吧，影响不了大局。我已经从投降的明军嘴里问出了城里的情况。”
苏白顿了顿，接着说道，“让部队尽快收拾战场！我们要趁着夜色的掩护连夜攻打肤施！”
赵宏点点头，随即问道，“城里是啥情况？”
“据降兵交代，城里大概也就一两千卫所兵，今晚那个傻瓜几乎倾巢出动，没想到被我们一招诱蛇出洞打了个措手不及，丢下了三四百具尸体和五百多个俘虏，一个人跑了回去。”
“也就是说！肤施城现在是座空城！”
“没错。所以才要连夜攻城，以免夜长梦多。”
赵宏看向一旁蹲在地上的明军们问道，“那些降兵呢？放了还是杀了。”
苏白淡然一笑，说道，“和你一样，招降。”
赵宏一脸吃惊地看着苏白说，“那可是四五百人！你是真的饿了！虽然额没有读过多少书，但额知道，成分如此复杂的队伍，保证稳定性绝对是个大问题。”
苏白笑笑不说话，走到了那群降兵面前，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
等到嘈杂的明军俘虏因为凝视停止喧闹，等到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吹过旗子刮得烈烈作响的声音。
苏白终于说话了。
“弟兄们！你们应该都是肤施本地人吧！这里是你们的家，也是他们的家。”
说罢，苏白停顿了一下，指向了一旁的饥民接着说，“你们延安府出过一个大好人，叫马茂才，给崇祯皇帝写了一篇《备陈大饥疏》，可谓字字泣血，但崇祯皇帝是怎么对待他的子民呢？”
“五万三千两白银，但这其中五万多两呢。还是从诸位的军饷中扣除的！”
“我们这些流寇的一颗人头就要三四两银子，如果再加上这些跟着我们求活路的灾民，朝廷就要赏赐你们近万两白银。”苏白指着自己的脑袋继续说道。
“杯水车薪！朝廷不是怕你们的父母妻儿饿死，而是怕我们这些求活命的人推翻他的朱家王朝。”
苏白的话戳到了饥民的痛处，一时间四周传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被围在最中间的的官兵头低的一个比一个低。
“现在我们要打到京城，去找皇帝老儿为肤施，延安，陕西，乃至全国的饥民、饥兵讨个说法，大家伙说说看，该不该去要这个说法！”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毕竟作为灭九族的大罪，不是谁都有勇气立马下决心的。
“额的娃娃！你怎么跑来杀娘啊！”
一声凄惨的喊叫，一个老妇拖着浮肿的身躯一把抱住了一个投降的明军。
像被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样，很多饥民都从降兵中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毕竟很多明军也是因为家里没饭吃才去参军讨口饭。
此情此景是苏白没有想到的。
事情发展的顺利程度远远超出了苏白的想象。
“讨说法！”
“讨说法！”
“讨说法！”
起初还是零零星星的一两声，随后喊声便汇聚成了海洋。
“好！愿意跟着我干的就留下，不愿意的也先别回家，我们管吃管住，吃饱喝好了再回家！”
苏白说完政策，就让赵宏留在这里尽快整合新营，自己带着部分老营的人马，争取赶在天亮之前拿下肤施。
苏白领着一群农民军，大约一百来号人，换上明军的衣服，装扮成溃军，大摇大摆来到了肤施城的城门口。
其中几个刚投降过来的明军，则显得有些惶恐不安，过于紧张。出于安全，这几个明军都是赵宏从现场认亲的人之中所挑选的，他认为有人质在，至少能保证这些人不乱来。虽然苏白不太认可这种做法，但赵宏毕竟是为他考虑，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站在城墙之上的守军警惕地注视着这支可疑的队伍，大声呼喊道：“你们是什么人？赶快离开！否则休怪额们弓箭无情！”
面对守城士兵的警告，苏白把一个投降的明军叫到跟前，轻声嘱咐了几句，告诉他打下肤施城算他大功一件，要是耍花招，使绊子只有死路一条。
“那自然是，跟着明军混，三天饿九顿。大帅！您就看好了。”
只见那个投降的明军走到了城门下面，开口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谁，爷爷们从战场上一路拼杀，好不容易逃了回来，你让额走！额能去哪？去送死！还是去投流寇！”
城墙上的士兵满脸狐疑地高声喊道，“姓名！籍贯！”
下方那人大声回应，“老子是范小二！地道的本地人！”
守城的士兵交头接耳低语了一番后，转头向范小二喊道：“哦，原来是范什长啊！劳烦您老稍等片刻！额们这就前去禀告将军，待他定夺之后再做处置。”
“嘿！奶奶的，你们这是折腾啥呢！逗你达玩呢！” 范小二见状，顿时火冒三丈，在城下破口大骂起来。
城墙上的士兵被骂的有些烦躁，也就拖着，既不去禀报，也不开城门。
苏白看着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他奋起一脚踢翻了范小二，一手捂着嘴，一手抽出长刀，擦着范小二的头皮插了下去，等刀插在地上，他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见范小二眨了眨眼，明白了他的意思，苏白这才松开了手。
转而双手合十，一脸恳求地，用向守军说道，“兄弟们，你们的气，额替你们出了，还望你们高抬贵手，放额们进去，一会流寇来了，额们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