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兄弟的壮行酒
2065年，地中省庆县幸运黄土坡小区卫生所，三人间vip病房。
一只大黄狗蹲在地上瞅着病床上的老人。
狗子身上的毛发有点稀疏干枯，看向病床满是担忧，眼神黯淡无光。明显和床上的老人一样，年龄挺大，是一条老狗。
此时老人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看见眼前的氧气罩和盖在身上白色的被子，心中冒出来三个大大的问号？？？
“我是谁？我在哪？我咋回事？”
难道是，重生了？
脑子有点晕乎，有点疼，还有点迷糊。
对未知世界充满了－－无所谓！
翻找一会记忆，弄明白了这是喝断片的感觉。
喝酒喝到断片，年轻时候经验很丰富，老了以后还一直没机会再体验一下。
酒醉的感觉，久违了！
拾回之前的记忆，老人名叫李大磊，昨天与两个老发小楚京非、胡骁一起吃的晚饭，其中京非过两天就要返回魔都生活，他和胡骁一起为老伙计摆一桌饯行酒。
这是三人一生中无数次分别的其中一次，但他们三个都在84岁，或者即将84岁这个人生大限的坎上。
所以今天这顿酒就有了那么点微妙。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年龄大了，不敢多喝。满上一杯小酒，每次碰杯都是浅酌一下，只是想要一个喝酒聊天的气氛。
聊一些很久远之前一起的疯批岁月，聊聊彼此之间的糗事。一个人说着，马上会冒出一个抬杠的，最后一个端起酒杯当个和事佬！老头之乐，就这么简单。
聊着聊着，说起下次见面的时间。
这话题！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因为三个人的预感空前一致，下次见面会在某个人的坟头前。
得，意见在整个晚上总算统一了。
一场离别宴，变成了壮行酒！
于是一杯杯小酒继续满上。
这一次，大家一杯杯的就喝美了，为兄弟壮行啊！必须整！
桌上的一瓶已经见底，没喝尽兴的老哥仨对视片刻，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起身走出饭店。
第一顿酒不尽兴自然要搞起第二顿。就像他们年轻时候一样，晚上的第二顿酒，那才是重头戏。
走到街上的三人，完全看不出都是喝了不少酒的老头，各自的神态贼拉拉火热，互相挽着彼此的胳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脚步略显急切，向着红玫瑰ktv方向前进。
很明显这个歌舞厅是某个老头经常光顾的地方，大家都没问去哪，直奔目标。
最近十几年，曾经衰落的ktv行业，又一次在各个城市又红火起来，主要针对的客户是80后，90后，00后等老年群体。
因为科技和医疗条件更加发达，人类的平均寿命有了显著提高，所以也经常会有一些20世纪60后、70后的老同志来歌舞厅健身娱乐。
每个ktv都有专业的唱歌设备和跳舞场地，甚至还有民间广场舞团的领舞老太太常年坐镇，所以那些跳广场舞的，或者爱唱歌、打麻将的一些老头老太太们慢慢地把娱乐阵地转移到了这种正规的歌舞厅里。
红玫瑰ktv是庆县最红火舞厅之一，老板娘是一个九十多岁普普通通的老太太。
奈何她一帮孙子、重孙子争气，在附近几个县市都混得风生水起。为了让爱跳舞的老太太高兴，这帮子只知道攀比孝心的孙子们就开了这家ktv。
李大磊三人熟门熟路地走入大厅，看见老板娘楚玫瑰正在一个包房外面一脸满足状地嗑着瓜子，包房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的歌声：
“玫瑰，玫瑰，我爱你……”
李大磊边走边朝着老板娘打着招呼：
“玫瑰姐，哪个孙子在里面呢？这么卖力讨好你”
听这称呼！
一下子就把两个人的年龄拉低了老大一截。
楚玫瑰瞥了一眼李大磊，抬起手朝他胳膊上打了一巴掌，随后说道：
“怎么啥话到你嘴里都听着这么别扭呢！”
“我重孙子小涛在里面呢，咋了，有意见？”
说话的功夫，包房中继续传来更上头的嚎叫：“像蜜蜂一样喜欢你，在你身边笑嘻嘻，我的祖奶奶最美丽……”
李大磊揉了揉胳膊，嘿嘿一笑：
“您老手劲还挺大。你家的小家伙老来咱们老年俱乐部凑啥热闹啊？”
“小红在不，让她来给我们哥仨引导引导舞步。”
……
小包间里，三个老伙计小啤酒拿手上，小话筒挂身上，假牙揣兜里，跟随00后老妹的舞步，老腰也扭了起来，生活美滋滋。
……
回忆着断片前最后的一首歌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
留下小秘密
丫喜你，丫喜你
不能告诉你
嘿
不能告诉你
……”
李大磊迷离的眼神渐渐有了些许光泽，嘴角不由自主想来一个向上弯的配套笑容。
没有成功！
竟然无法完成这个最简单的面部动作，看样子是病得不轻。
这时病房外传来老伴韩梅富有特点的脚步声。
咚……咚……咚……
紧接着一连串抱怨的声音就在外面传了进来。
“这仨老头，自己身体是啥样心里没点数？仨人喝酒，进医院俩！”
“也就是现在医疗条件好，搁着几十年前，都不用看，直接火葬场。”
“仨人年龄加起来都差不多250了，数字吉利，玩得也野！”
李大磊赶紧闭眼，装死。
听着机关枪样式的语速，就知道韩梅现在处于暴躁的状态。
一起生活几十年，什么时间该怂，什么时间适当去舔一下，什么时间强势镇压，李大磊对老伴的情绪把控拿捏得甚是丝滑。
听着话里的意思，还有一个也住院了，不知道这个难兄难弟是哪个？
不过有人陪着的感觉，就挺好！
自己现在的状态是真的虚，动个手指头都有点费劲。从暴躁老伴的语气上判断，估计病情不算严重，不然已经哭上了。
先好好躺着，再寻个时间假装清醒过来。
展示一下一个虚弱小老头悔恨交加的可怜状态，多听点唠叨，估计还要多住几天卫生院。
等回家了，咱还是那个精神老头！
这顿酒喝的！
啧啧，虽然身体遭点罪，不过昨天玩得真得劲！
在李大磊内心波动的时候，韩梅已经从外面推门进入了病房。韩梅体型有点偏胖，也许刚才有点累，走到病床边把被子往里推了一把，看了看还没苏醒的李大磊，一屁股坐在了病床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或者仍在气头上，刚休息两秒，又和一起进来的人抱怨起来。
“咱们这卫生院纳米机器人介入的价格也太贵了，还给老头用了三个量！”
“抢钱呢这是！”
“等他醒来的，这次非得好好整治他一顿不行！”
……
韩梅抱怨的声音还在继续，李大磊也睁开了双眼。
越睁越大！
一种恐惧的情绪从他眼神中想传递出去，可惜没找到接收这个信号的人。
李大磊此刻……
喘不上气了！
还能看见有根管儿从韩梅的屁股底下延伸了出去。
“老太婆咋还是这么虎呢？”
那根管子一定很重要！
意识已经渐渐开始模糊。
前面的视线被韩梅挡住了，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
“那谁，探头瞅我一眼啊！”
意识更迷糊了！
目光转向窗外，天色阴沉沉的，外面风应该挺大，开满梅花的枝条随着风在左右摇摆，像是在跳着舞蹈。
梅花……
晃动的梅花枝条都比韩梅跳得好看！
阴沉沉的天，莫名想起了小时候，爷爷常说的一句话：
“春雷一声震天响，迎来了……”
韩梅还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旁边的听众也是好脾气，一句话不说。
“真是气死了”
“他们昨天唱歌，还点了快乐舞蹈团的领队”
“真够潇洒的啊！”
“真想召唤个天雷，把这家伙劈个外焦里嫩”
话音刚落。
屋外亮起一道白光。
“轰！”
老黄狗被吓得站了起来，看向李大磊。
随后仿佛用尽了它浑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悲鸣！
“嗷呜”
突如其来的闪电吓得韩梅呆愣了两秒钟。
听到老黄狗的动静，扭头看到李大磊大睁着眼睛没有焦距，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颤音。
外面有人喊着：
“闪电劈到变压器着火了。”
隔壁病房也随后传来一个似乎精神不太正常的尖叫声：
“打雷了，下雨了，快收衣服啊！”
……
李大磊最终也没有听到韩梅最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