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陨落
秦细抬起头。
于是，在所有人眼里，她也成了最可爱的小天使。
两道暗红的血痕，正从花酒的眼眶中慢慢流了下来，划过面颊，滴落地面。
秦细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撑出笑容，拍拍他肩膀道：“走吧，陪我一块儿去看望香草。”
一阵强风刮过身边，花酒的动作从未有过那么快，他甩开神殿的守卫，瞬间没入神殿中，秦细他们面面相窥，也顾不上许多，急忙跟上步伐。
花酒皱皱眉，对香草不在原地等他，心里有些奇怪。却因身上魔族血统，不敢擅闯梵卡女神殿，颇为踌躇。秦细也因自己出身，不想进去，于是一行人傻乎乎的病房等了许久，却传来最高神官快来分殿视察的消息，各个神官和侍女皆忙得团团转，无暇顾及他们。
魔族流血不流泪…
她揉揉眼睛，并没有看清眼前的一切。
香草没有眼睛，可是在她心里，所有人都是好心帮助自己的天使，愿意对所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露出最美丽的笑容，尽自己最大努力帮助他们。
迪亚正在休息室和神威国际学院的人聊天，并不停拍着菲力的肩膀赞他们是好样的，菲力差点给他打得脱臼，哭丧着脸叫乔乔和维姬救场，转头一看，一大一小两大美女正忙着帮受伤的蓝斯倒茶递水，于是又是一番吵闹，他们看上去竟比星夜学院这些胜利者快乐得多。
花酒摇着头，又缓慢地往前走了几步，可是香草那对无神的淡金色眼睛深深映入他的眼里。
九尾如蒙大赦，急急拉着她的手而去，走到门口前，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贵宾室的包厢，包厢如镜，反射出擂台光景，却见不到里面人的模样。
蔚蓝的天空将淡金色眼睛染成浅浅绿色，香草至死也睁着眼，她虽成长在黑暗中，那对纯洁无瑕的眼睛却宛若初生婴儿，似乎无法将人世间的一切看得透彻。她总是相信世界上一切都是好人，包括买冰棒总是少收一个铜板的杂货店大叔、卖完报送她回家的邻居哥哥、常送鸡汤给她喝的布吉奶奶……
却见九尾正直勾勾地盯着旁边，盯着花酒。
九尾讨厌等人，心里觉得烦闷，便抖抖耳朵，想拖着秦细去外面溜达透气，花酒他们也跟着出来四处观望。
穿过七八条街道，很快来到治疗中心，却被医师告之香草眼睛已经复明，似乎去了神殿玩耍，或许一会就回来。
忽然，神殿内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花酒走到近处，茫然地停下脚步，从树丛与人的缝隙中，看见有宝石灰卷发的女孩，染着血，无力地躺在地上。
她又回过头，看看九尾，用目光传递心中疑惑。
一个从外表到心灵都美丽无比的天使。
可是，这天，她的英雄没有救她，她的哥哥也没有救她。
出于诚，发于心。
在胜利的喜悦面前，倍感丢脸的秦细，灰溜溜地去看台上找九尾，九尾垂拉着脑袋，以为她要骂自己多管闲事，撇撇嘴有些郁闷。
她甚至还来不及看见他们模样。
九尾愣了半天，才小声问道：“人类……是不会飞的吧？”
那是什么？
却见明媚的阳光下，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轻轻地从圣洁高大的神殿城墙上坠下，像只鸟儿般，了无声息地堕落。
花酒收拾完心情，收拾完东西，立刻招呼大家开拔往医院奔去，秦细在路上买了两个大大的毛绒狐狸玩具，丢给九尾一只，自己拿一只，朵拉买了一个大大的毛绒熊，菲紫鄙视了她俩的品味，自己买了个毛绒鲸鱼……迪亚见大家都带礼物，连忙冲珠宝店要买钻石项链送去，却给花酒黑着脸扯了出来，只好依老师意见，买一大堆水果拎着。
花酒忽然觉得有些麻木，有些迷糊。他想，这是不是在做梦？可是，就算荒诞不经的梦里，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碧绿的树丛、各种颜色的花儿、洁白的玉石地面……处处溅着鲜血，有几个小神官和侍女正围成一圈，惊愕地看着眼前情景，议论纷纷。
大家吵吵闹闹，笑着一路行去，纷纷拿花酒打趣，说是万年保父总算做到头了，将来是先带香草去游乐园还是去马戏团？又或者要不要让妹妹将那个粉红色围裙换一件？
花酒给笑得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推说自己还没想好，要交给香草自己决定，不过她好像说过想去看看大海和森林。
她每天在床前幻想，秦细一定是童话里的英雄，是礼服蒙面侠，是高贵的公主，能从危难中将她解救出来，会变魔法，还会说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给她听。而哥哥定是全世界最帅最温柔的帅哥，会做饭、会烧菜，还会唱好听的儿歌哄人入睡，她有个小小的心愿，希望在恢复光明后大声告诉他们，在自己眼里，他们是多么的好看。
纯洁的天使已经陨落。
不，这不是她。
渺小的心愿，一个也没实现。
“香草？”弱不可闻的呼唤，从发抖的齿缝流出。
纵使菲紫和朵拉不忍地别过头去，她却还没来得及感到难过和伤心，这一切过于突然，突然得像假的似的。她愣愣地看着那张依旧可爱的脸蛋，手脚有些冰冷，一种发麻的感觉从头皮蔓延到全身，许久后，才僵硬地回头看向九尾，想从依靠上，找些真实感。
旁边花酒的呼吸声，却停顿了。
正在指责他擅闯神殿的小神官和侍女们顿时不再说话，迅速退去两边，为他让出道来。
白色新纱裙染上污迹，刘海上的星星发夹依旧闪烁，生命的消逝快得让人回不过神来。
就算所有人都告诉她，杂货店大叔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邻居哥哥是在街头流荡的混混，布吉奶奶年轻时是给妓|女拉皮条的老鸨，她还是愿意相信他们。
“这不是真的。”花酒不停摇着头，喃喃自语，他不相信自己的所有希望和支撑，竟在一瞬间破碎，碎得如此彻底，他甚至不愿相信事实。
秦细奔至近处，看到眼前一切，整个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