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转眼就到了开春,朱元璋指婚的旨意已下,岳城没有长辈,东宫皇太孙主动把议亲的事揽了过去,交太孙妃马氏处理。这在外面人看来又是莫大的脸面。纳吉纳征全都完成,聘宝聘册也已送至方家,接下来就该商议迎亲的日子。
岳城脸色渐沉,眼底也浮出隐约一丝戾气。
人间帝王,胸口跳动的依然是凡心一颗。
位于权力巅峰的人,唯一打败他的只有时间。
丫鬟这时敲门进来添茶,手脚麻利的倒完茶就出去了,没多留一刻。
岳城捏了一下她的脸,“都快皱成小老太太了。”
岳城看着她,目光犀利而冷静。
从他彻夜未归,到今天丰厚的赏赐,脑子里始终有个隐隐的想法,在岳城平静的表情下,这个想法变得清晰,她道:“你……把长生不死人交给朱元璋了?”
岳城抛下诱惑的种子,只要有一丝缝隙,很快就会深深扎根。
见她默认,岳城长又黑的浓眉皱起,“太医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有他的本事。你说的我也相信,不过我做事从不寄望于天,正好有长生不老的人在,干脆交给他,看看帝王求长生,天道是否容得下。”
阮棠摇头。
阮棠问道:“立什么功?”
阮棠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再活两三年,洪武三十一年……”
阮棠心头剧震,前几次岳城也只是模糊地猜测,现在几乎已经是确定了。
阮棠愣住,前面还不明白的地方,眼下全懂了,她喉咙发干,“为什么?他明年……”
岳城又在她脸上揉了下,目光沉沉霭霭,让人瞧不清楚。
岳城面露几分笑意,“果然聪明。”
岳城以为她被吓住了,把她拉到面前,轻轻拍了拍阮棠的背,语气柔和了几分,“你啊,就是想的太多。他要是不动长生的念头,就什么事都没有,全看他自己的选择。”
岳城脸上笑容不改,看着心情极好,他伸手捏了捏阮棠的发梢,似觉得有趣,在手指上绕来绕去,“哦?怎么骗你了?”
“披散头发有什么不好,像你们这样老扎着,到了中年脱发的时候才知道痛苦。”阮棠吐槽一句,话锋一转道,“皇帝为什么赐你这么多东西?”
阮棠不认为朱元璋能够抵抗住长生的诱惑。况且这位皇帝出身微末,对方士异能的接触也颇深。
别以为御赐的东西那么容易,跟拍电视剧似的,岳城自从来到应天府,赏赐不过两次,上一次的东西也远不如这次的贵重。
阮棠叹了口气。
“长生不老这种事,凭我现在就想揽下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陛下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阮棠愤愤瞪他。
阮棠回过神,讷讷地看着他,“……你们是血脉至亲。”
岳城漫不经心地道:“自然是立了功才有赏赐。”
这个念头一起,就乱纷纷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所以她呆呆地站在那,眼神迷茫而慌乱。
岳城截断她的话,“今天去宫里,皇太孙在谨身殿外遇见太医,问了太医两句,太医告诉他,陛下若是静心调理,两三年内病症都不会复发。”
岳城手指轻轻在炕桌上敲击两下,发出很轻微的声音,“你来自未来之时。”
“因为帝王长生,违背天道,最易招至祸端。”
阮棠惊诧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又道,“为什么?”
她记得朱元璋是洪武三十一年驾崩,也是这么斩钉截铁地告诉岳城。可如果朱元璋原本可以多活两年,因为她的出现和认识,让岳城急于达成目的,那朱元璋驾崩的时间,难道受了她的影响?
“骗人。”阮棠脱口而出。以岳城的为人,他若是真想做成一件什么事,必定会殚精竭虑,不择手段,而不是这么轻易就把人交了出去。
岳城轻轻拨弄了一下匣子里的一枚镶红蓝宝石花丝金簪,这是珠宝里最华丽最值钱的。他想象了一下阮棠盘发戴簪的模样,不觉失笑,把匣子合上,道:“上次问你还没答,到底来自哪里,容你整日披散头发。”
阮棠也只是本能反驳,想了又想,也猜不到岳城这样的意义,她深深运了两口气,“他明年就要……驾崩,为什么还要把长生不死人给他,你……”
岳城大笑,然后拉着她的手,任她怎么甩都不放开,“其实很简单,方士自古不绝,历代都有能者,秦皇海外求仙,汉武重用方士,可他们全都失败,你知道是为什么?”
阮棠闭上嘴。
此后两天,宫中又有赏赐下来,朱元璋不是个崇尚繁奢的皇帝,短短几日就拨了两次赏赐,可以说是极为少见的了。府中上下都是喜气盈盈,阮棠知道,朱元璋一定是验证过长生不死的体质。这是满意之后对岳城的奖赏。
岳城脸色稍霁,握着阮棠的手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你现在只是一个魂魄,连首饰都戴不了,还想管什么闲事。”
太医的话当然不能听明面上的,正确理解应该是,只要调养得当,皇帝还能活两三年。这话是太医悄悄和朱允炆说的,但岳城是什么本事,想听自然能听到。
阮棠觉得岳城绝不会用如此粗浅的手段。
她脑子里那些历史,和她来到这里,是不是存在着一定的因果关系?
阮棠以为他要发火,可过了好一会儿,他只是冷笑一声,“我没有至亲,不光我如此,他心里也从没有这么想过。”
阮棠久久无语,思考着一个沉重的问题,她所认定的历史,是原本该有轨迹吗?
岳城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她,仿佛是望不到底的幽潭,他道:“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要说岳城有意于皇位,目前几乎看不到一点希望,朱元璋更是坚定要传位朱允炆,儿子都没机会,更别说身份不明的岳城了。既然如此,让朱元璋接触长生不老又有什么好处?难道是为了让朱元璋承认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