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岳城朝正坐在窗边的阮棠瞥去一眼,不冷不淡道:“就按原先的布置。”
阮棠揉着眼睛坐起来,对上他深邃黑沉的眼眸,不禁哆嗦了一下,“没有,太高的枝容易摔,你这根高度就最适合了。”
阮棠道:“那个……燕王起兵的口号是靖难。”
阮棠一听,表情就像晴空遭了个旱雷,“解,解脱?”
刚入京两日,岳城忙的脚不沾地,还有诸多应酬,有时喝得伶仃大醉地回来。有一回,他醉的实在厉害,两个小厮将他抗回屋里。丫鬟们拖鞋,解衣,绞帕子忙活好一阵。巧婵给他拭干净脸,动作又缓又柔,痴痴地瞧着他的脸。
“可笑他一世英明神武,临老却如此迂腐守旧。”岳城笑着道,能看出他是真的开心,眼里也待着几分笑意,“不过是泥腿子出身,却信奉儒家那一套。”
阮棠上了榻,挪到最里面,蜷起身体,闭上眼睛,身体疲惫得发软。她竖起耳朵,听到内室岳城睡下的声音。静躺好一阵,阮棠心头淡淡的悔意涌上来,刚才一害怕,她居然把未来的历史进程全说了。
岳城回到房中,阮棠就要上榻休息,精神上的耗费让她十分疲惫。岳城先一步坐到榻上,阮棠眼巴巴地瞅他,站在一旁,跟受审的犯人似的。
阮棠还真怕他醉了闹出什么,就走了过去,说:“叫我?”
阮棠道:“你的大事是什么?”
第二日岳城又如往常一样,看不出丝毫变化,只是每日出去的时间变长,时常到了夜里才回。不过他对阮棠的态度也有所不同,心情不好时就冷着个脸,脾气上来了也是直接发作。阮棠只觉得他喜怒无常,戾气霸道,都想干脆一走了之,换个地方去待着。
房内陈设一如过往。
“刚夸你聪明,怎么就开始问傻问题。”岳城心情不错,嗤笑一声便转身走了。
岳城不耐至极,沉着脸甩开她,“滚。”
岳城微微一笑,手抬起,虚虚地在她头上一抚,动作轻柔,“你说的那些事还未成真,老实留下来,等我完成大事,就给你一个解脱。”
岳城皱眉,“怎么,不想说?”
岳城又道:“这天下方士虽多,但能看见你的不过廖廖,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
阮棠腹诽,朱元璋,朱棣再厉害也看不到她,倒是岳城喜怒无常,手里还藏着惊人手段。偏偏平时他藏起戾气的时候,总让阮棠有些恍惚,觉得他就是闻玺,刚才危及生命的感应,让她陡然醒悟过来,即使身体是同一个,600年后的闻玺和此时的岳城也是不同的。
巧婵捂着脸哭着出去。
“把未来几年发生的事详细告诉我。”岳城道。
岳城忽然睁眼,一双眸子如月射寒江,他一把挥开巧婵,对站着远远的阮棠招了一下,“过来。”
岳城盯着她,忽然笑了笑,道,“你泄露天机,可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阮棠只好按耐住性子,继续等着看会发生什么。
阮棠:“……”
阮棠被他笑的头皮麻了一下。
“别冲动,”阮棠觉得今晚这句话都快说顺溜了,“我说的全是真的,就是知道的不是那么详细,反正最关键的地方你已经知道了,不至于没其他信息就没办法了吧。”
巧婵在打扫岳城房间时,特特还去问了句,“平时也不见将军用长榻,是不是撤了换个博古架。”
“行了,睡吧。”岳城起身让开位置。
岳城问道:“何时起兵,任何人为将,朱允炆如何应对,朝中诸臣什么反应?”
巧婵颇为难堪,见他空招手,也只以为他醉了,从地上爬起,大着胆子去抓岳城的手,“将……我的爷,你这是醉糊涂了。”
岳城揉了一下额角,手指在床边敲了敲,“他果真要不行了。”
岳城道:“你是生魂被困,解除束缚才能回肉身,难道你自己不知?”
岳城摸了摸下巴,面露沉思,只这几句话背后蕴含的意义惊人,给任何人听到都是死罪。不过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燕王近日暗地里加快布置。他看了看阮棠,嗤地笑了一声,“装什么老实巴交的模样,你连皇帝名讳都敢直呼。”
阮棠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日子才猜出他说的是谁。
岳城冷眼看着她。
又过了几天,岳城收到调令,收拾整装南上,他行装不多,三个丫鬟只收拾了一天。到了南京,正是春末夏初,绿茵如织。三个丫鬟兴奋地在一处小院打扫,都觉得能跟着岳城来南京已是成功一半。
到了此刻,她已经隐约感觉到,这里并不是崔茗设下的意识牢笼,而是回溯到了真实的过去。如果因为她的提前透露,导致原有轨迹产生改变该怎么办?
岳城脸色沉下去,磨了下牙道,“刚才说的全是唬我的?”
阮棠默默流泪:“……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岳城说了这一句后,话锋一转,又问她还有没有其他隐瞒,阮棠使劲摇头。
阮棠差点又想跪了,她历史水平也就那样,关于明朝前三代皇帝的故事只知道个大概,这还是因为叔叔抢了侄子的江山,比较传奇,要换后面几代明朝皇帝,她就更不清楚了。
阮棠松了口气,心想还不是怪你刚才说法歧义太多。
阮棠长叹,被困在这里已经两月有余,丝毫没有变化的迹象,她也尝试过使用通术,但身上灵力隐约还在,就是无法使用,她还趁岳城不在的时候去找过崔茗。这时的崔茗太过年轻,准确说来还是半大孩子,连她都看不见,更别提有什么解决办法。
这一股不安犹如附骨之蛆,难以消除。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没两天,就被岳城察觉到。这日他站在榻前居高临下斜睨着她,“这几日心不在焉的,怎么了?想另找根高枝去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