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一双垂目的眼睛慢慢浮现在土壁上，如同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在动笔，很快从眼睛到鼻子，然后画出脸，线条很快蔓延开，一副千手佛像被描绘出来。
阮棠咬了咬牙，已经有溃散迹象的精神慢慢集中，她大口喘息着，张开手掌，掌心里幽蓝色的微光闪烁，显露臧天镜的能量。
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头颈，手臂，小腿上，全是黑色细绒似的无形线条。
身体似乎已经被墙上所有的眼睛刺穿，尤其是佛像的双眼，她看过去时候，目光稍有接触，就被牢牢吸住，无法移开。
阮棠瞳孔微微缩张，头痛欲裂，犹如千万把的小刀在切割着她的灵魂。
阮棠朝墙面靠近，距离五步远的距离，她忽然停住，静静站着没有动作，她倒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对，那是闻玺，岳城怎么会这样喊她。
阮棠反手一抓，扯住黑色的长须，犹如千万根针同时扎进脑里，阮棠疼地差点失去意识，但手里死抓着没有松开。她的手掌里蓝光越来越盛，黑影拼命挣扎。
转眼是高中，同班男生手机约她在学校小树林里见，她心慌意乱一下午，傍晚来到小树林，两人刚碰上面，男同学扭扭捏捏还没开口，教导主任路过，问他们怎么还不放学回家。于是男同学一脸生无可恋地问她，英语笔记能不能借我一下。
前不久岳城就提醒过她，特殊的眼睛图案，对使用通术等精神类术法的人影响很大，照理说，此时阮棠应该在眼睛没有睁开前先做点什么，就像她上一次应对一样。
念头才一闪而过，阮棠就昏迷过去。
不可能，崔茗在意识中咆哮。
阮棠身处黑暗中，骤然失去的方向感知让她心悬紧绷，伸手在地上摸了摸，不是冰层的触感，好像是坚实的土地。
崔茗消失了，雪山，寒风也全都不见。
阮棠对此不陌生，她还知道，很快这些手上会张开眼睛。
走马观花，时间飞速流转，她记起大学报到看到王筱，心里感叹这女孩长得真明艳，不知不觉两人几年过去，两人成了最好的朋友。突然有一天，王筱问她，你相信长生不老吗？
阮棠哀嚎一声，身体蜷起，忽然间所有的画面支离破碎，记忆中的那些人和事都变成了光点和碎片，散落在虚空中。她疼得满头大汗，睁开眼，迷蒙的水汽让她的视线一时有点模糊，不过还是看清了墙面。佛像狰狞微笑，在它的身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黑影附着，伸出无数的根须，缠绕在阮棠的身上。
她眨了眨眼，摩挲着先在地上画了个符，微弱的灵力微光流淌出去。阮棠借着这点光清环境。土墙的洞窟——是古格王朝遗址。
强烈失重的感觉传来，阮棠头都痛的快炸了，神经麻木，一时没有什么异常感觉，只觉得脑袋骤然一松，好像针对她的力量全消失了。
所有的手臂上一只眼目光灼灼盯着阮棠，佛像原本垂目慈悲微笑的脸上也起了细微的变化，它缓缓掀开眼皮，一双隐含笑意和危险的瞳孔露出来，直直地看着阮棠。
她迅速转过身，侧面和正面的墙上都有壁画，唯有她刚才面对的那一面土墙上什么都没有。
阮棠恍惚听见岳城急躁地喊“糖糖”。
此时就是想松手也不行了，一股强烈不可抗拒的吸力出现，她毫无防备地卷入其中。
黑影大喜，分散出更多的根须，将要整个包裹住她的手。
阮棠不吭声，手丝毫未松。
崔茗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作响，“放开！”
崔茗错愕地发现两人的灵力竟已经有融合的趋势，且不受控制。
他窥探她的记忆，在精神的脆弱处汲取她曾经夺走的一半臧天镜的力量。
阮棠打了两下，手背又酸又疼，才想起自己忘了画个大力符。她只停顿了一下，一秒还是两秒的时间，周围的环境就产生了变化。
就在她有了动作后，墙面很快也发生变化。
“蠢货，放开！”
阮棠头痛目胀，嘴唇鲜红，全是喉里涌出的血。一股庞大的威压突然在她抓住崔茗魂魄位置爆发出来。把两者全笼罩进去。
阮棠对着墙坚定地摇了摇头。
五光十色晃动，崔茗不见了，世界仿佛归于混沌。
两股能量纠缠在一起，崔茗原本大喜，可以吞噬阮棠身上臧天镜的力量，两者身上的灵力原本同宗同源，融合也很方便。但此时他发现，他在吞噬阮棠灵力的同时，阮棠也在吞噬他的。
空气浑浊，带着一股尘封多年的窒闷和腐朽。阮棠在这刹那间有点恍惚，脑中闪过奇怪的念头，莫非在冰川雪峰上发生的事全是她的幻觉，其实从进洞窟后她就没有离开？
和上一次的情况一模一样，角落手臂上的眼睛忽然睁开，阮棠感觉一股视线穿透了她，直达灵魂深处般，她忍着还是没动。接着，佛像手臂上的眼睛一只只的睁开，不过片刻功夫，佛像已经没有庄重森严的感觉，处处透着阴冷诡异。
阮棠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知道这才是崔茗真实的模样，他在时空流中就以这样的形态躲过了天雷，崔茗早已没有身体，百鬼道最后的复活也没有真正成功，他只是一个魂魄，一个强大无匹的意识。
可眼前掉入一个扭曲的虚空，她心跳如雷，出于本能的，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感觉。
臧天镜的两股力量搅和在一起，让整个意识领域都震荡起来。
阮棠疼得死去活来，紧紧咬着牙关没松。
洞窟的土墙扭曲着，佛像的手臂同时断裂了许多只，一小半的眼睛裂开，渗出浓黑的液体。
她在疼痛中意识混乱，一时看到八岁的时候，自己背着书包回家，路上偷偷抹眼泪，走到公园的时候偷偷趴在长椅上，左顾右盼，心虚的在考卷上模仿妈妈的签字。
阮棠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犹如头顶炸了个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