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上车的时候，阮棠收到钱佑曼发来的消息，提醒她报销一定要开发票。
阮棠马上操作。
阮棠用手机把本子里每一页都拍下来，她原本以为里面是女孩姨妈的文字记录，打开才发现里面都是画——铅笔速写的纹身图案。头几页是狐狸，蛇之类的，翻了十几页，画风陡然一变，变成下山白虎，闭眼的恶鬼，还有铁窗外流着血泪的少女。
阮棠猛然转过头来，因为动作太快，脖子都发出咯哒一声响。
“你说的那张画着树的人皮还在吗？”
阮棠的视线从女孩身上滑过，心里突然有些感触，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一吐为快，“你刚才说，你姨妈因为钱的原因，第一次用了那罐颜料，后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阮棠有点懵，心想这情况哪来的发票，正打算继续问问没发票怎么报销。
当然是直觉了，刚才她看到不死树那一页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画是真的，可能只有昆仑神山上真正的不死树才有这种神奇的力量，仅仅是一张模糊了一半的图画，也让她有感应。
闻玺笑了一下，声音却透着凉薄，“普通简单的道理，很多人都做不到。”
阮棠立刻就要眉开眼笑，原本以为要走报销流程，起码得一个月才能把钱拿回来。想起眼前这人是老板，立马把表情克制住了，可掏手机的速度一点都不慢，秒开支付宝，“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转账就行。”
不怎么说，报销问题解决，阮棠心下还是大为安定，刚才义正言辞说不能因为钱而放纵，而自己身上没钱才知道心慌是什么滋味。
女孩脸色变了变，瞪着眼看她。
阮棠说：“不是同情，只是觉得这么年轻，被网络贷款弄成这样，有点惋惜。”想到刚才极为难得的圣母心发作，对方也没领情，她叹口气。
闻玺温和地说：“先喝点东西休息一下。”
阮棠无语，尤其想到转账之后自己账户里只剩下七百，越发想为她这句话点头。
阮棠拎包起身，拿起手机，要跟着闻玺离开，回头检查自己有没有落下东西时看见女孩手两手握着本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棠摇头，缓缓地说：“所有事情的崩坏，都起源于一开始小小的放纵，就好像减肥的时候，就吃一口而已，考试的时候，只抄一点而已，想要花钱的时候，只借一点而已。”
阮棠想了一下说，“那个女孩说的应该是真的。”
阮棠早就注意到，刚才那个父亲穿的衣服又旧又过时，女孩打扮却很时髦，围巾是大牌，手机是最新款。
闻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温和又带着探究，阮棠有点不自在，差点就想往旁边挪了。
阮棠见她听不进去，轻轻吐了口气，转身离开。
“看他们的穿着，你没什么想法？”他又问。
“借钱满足虚荣，总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闻玺说，“你刚才说的我听见了，崩坏起于一点而已，很有意思。”
阮棠是第一次见到长生树的图画，图画和图腾有很大不同。图腾更多起到一种象征，一种标识的作用，因此线条是简洁的。就像封面上那个图一样，而这页上的图画，每一根枝叶都画了出来，栩栩如生。只不过右上角被血浸地太深了，笔画模糊，不能看清树的全貌。
阮棠往旁边瞟一眼，看见他看着的是不死树的那一张，目光专注，手抬起捏了一下眉心，开口问：“你怎么看？”
难道这就是大老板的作风，付钱向来不用自己动手？
阮棠点头，不知道他这么突然提起这个。
“没注意，好像我姨妈死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女孩倒不在意这个，她现在满脑子只有钱，忍了一下没忍住，警惕地看着两人，“你们不会想说要那张皮才肯付尾款吧？”
这一页上沾着血，斑斑点点的红色污渍占了大半页，上面画的是一棵树。
阮棠心想说这些话是容易讨人嫌，但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干脆再多说点也没关系，“你姨妈因为钱破了规矩，你就应该知道，不要因为钱去冒险，尤其是超出承受能力的险。”
闻玺忽然说：“你银行账号多少？”
闻玺看她有些神游天际，提醒，“刚才拍的照片发给我。”
闻玺朝她的手机屏幕看一眼，“我不用网上支付，这也不能走公账，回头银行转账给你。”‘
但是这话她心里能想嘴里却不能说，只好找其他理由，“那个女孩大学还没毕业，编不出这种似是而非的故事，而且那本本子，纸张很旧了，应该是放了很久。”
闻玺说：“转给她。”
女孩盯着手机看，头也不抬，“怕什么？我姨妈已经没了，平平安安过了这些年，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会去纹身。再说了，有什么比穷还可怕。”
“刚才在电视台门口那个男人是她爸爸吧？”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阮棠蓦然惊醒，发现自己正盯着不死树的图案发呆。
闻玺“哦？”的一声，语气有些玩味，“为什么？”
闻玺拿出手机看照片。
闻玺被她微微惊了一下，唇角含笑，“悠着点。”
女孩板着脸，“刚才交易就结束了，别以为给了钱就能教训人，我借的钱关你什么事，有病。”
老板亲口赞赏，阮棠羞赧，“这话是我爸说的，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阮棠有点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一下，随即问：“刚才你问银行账号？”
阮棠放下本子，喝了两口咖啡，苦中带甜的温热液体温暖了身体，过一会儿她拿起手机，没有用眼睛去看，对着图案拍了一张照，然后在手机相册里看照片，就没有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她把本子推回到女孩面前。
“刚才的两万转给你。”
连着拍了几十张照片，惊悚故意的图案占了一半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阮棠看着看着就觉得背脊一股凉意窜上来。等翻到最后一页，她手指一顿。
闻玺正好侧过脸来，看见她感同身受的表情，唇角隐隐往上挑了一下，“走吧。”
阮棠没想到现在随处可见的电子支付，他居然是不用的。
女孩抬起头，表情有些讶异，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又提起这个，“有什么问题？你觉得我骗你？”
闻玺对她的分析不予置评，反而说起其他，“你同情她？”
走到包厢隔板外面，闻玺站在那，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阮棠打开转账页面，出于好奇问女孩一句：“你不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