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那你愿意给多少钱？”女孩耐不住气，说，“你是公司老板吧？我要的钱对你来说不算很多的。”
到底年轻气盛，说到这个还要反考一下。
阮棠疑惑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朝中年男人看过去，那人正拿着手机接电话，然后东张西望，在看到阮棠时，他举起手高高扬了两下，“哎，谈一谈吧。”
“首先你的材料到底值不值钱还是个疑问，电视台没有采用，可能根本没有一点价值，其次，我只是出于个人好奇才想了解一下，如果你指望我为这点好奇心付出很大代价，那你喝完这杯咖啡就可以走了。”
阮棠走到电视台的保安亭，和保安争执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款式老旧，看起来风尘仆仆，保安无论怎么和他解释不是所有提供材料的都有酬劳，让他不要在这里闹事，他就是不听，死咬着要钱。
对女孩说的内容，闻玺皱了一下眉头，“你说的这些我不敢兴趣，直接说说资料到底是什么吧，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闻玺对于要沟通的对象从中年男人变成一个年轻女孩一点没有表示意外，说了一句“请坐”。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是我姨妈的纹身在当地很有名，不说周围十里八乡想纹的会找来，就是远在港澳，国外的，也曾经有人找上门过。以前有个广东那边的富豪，托人上门，拿了个图案来，非让我姨妈纹身上。我姨妈说那个图案不好，不愿意纹，那个富豪砸了好多钱，正好那段时间我们家出了点事要用钱，我姨妈就答应了，不过说纹了之后出了什么事不能找她。那个富豪纹好身回去一年，就在一次车祸事故里死了。”
“我们那有白族苗族的人，曾经有个白族的女人来找我姨妈纹身，纹的是狐狸，纹的时候她怕疼身体动了一下，结果狐狸嘴巴纹歪了，我姨妈就说，这个图案看起来邪气，可能会不好，没多久那个女人的丈夫死了，她成了寡妇，在村子里男女关系是非不断。”
“像这样的事还真不少，我姨妈纹身很灵验，在附近都很有名，等越来越多人找上门，不够纹身这个事，也是走邪路子的人多，我姨妈说，黑道的人纹身特别有讲究，比如，青龙不能开眼，纹白虎只能纹下山图，纹关二爷必须闭着眼……反正有很多。”
女孩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讲述：“我的资料是来自我姨妈，她是做纹身的。”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她，目光让人厌烦。
闻玺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闻玺的声线有些低沉，再加上他外表冷峻，目光深邃，如果不是和颜悦色的情况，一般人面对他都忍不住会心生退缩。
阮棠觉得，如果不是刚才听她亲口喊爸，她绝对想不到这个外表靓丽的女孩和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是父女。
年轻女孩应该二十岁左右，长相清秀，但妆容有点浓，让她看起来更成熟一些，头发染的渐变色，肩膀以下是蓝色的，她穿着格子大衣，裹着一条黑色银标的lv围巾，看起来很时髦。
闻玺不置可否，而是问了一句，“想喝什么？”
中年男人“哎哎”地应声，然后就朝着对面去了。
阮棠的目光在她放在手边的那个本子上流连了一下，心想女孩可能没有注意，刚才闻玺明显用上了商业谈判的技巧，压低对方商品价值，达到压低价格的目的。女孩还是学生，各方面都还生嫩，根本没有意识到闻玺对她那本本子的关注。
电视台地处市内黄金地段，周围能提供谈话的场所还真不少，阮棠根据前几次谈话的经验，找了一家有隔断包厢的咖啡馆。中年男人没有跟着一起进来，说等人。大概过了五分钟，一个年轻女孩跑来，从中年男人手上拿过那个牛皮纸面本，说：“爸，你去电视台门口守着，我在这里。有什么事打你电话。”
闻玺招了招手，她小跑到车边。把情况转述给他听，强调对方要钱。
“我姨妈在临沧市，原本开个小美容店，但是我姨夫喜欢赌钱，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人跑了，我姨妈的店全抵了债，她就自己搞点生意做，上门给人美容，后来慢慢又开始给人纹身。我要说的就是这个纹身。”
女孩睁大眼，直愣愣地看着闻玺。
女孩倒不认生，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闻玺，“你是电视台的领导吗？”
女孩多次强调要钱，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看着屏幕脸上血色渐消，犹豫了几秒接起来，对方嗓门巨大，环境又幽静，导致阮棠都听见两句，什么“还钱”，还有什么“裸|照”。
阮棠有些头大，好不容易逮着空隙上前告诉那个中年男人，想要和他谈一谈。
女孩抿紧唇，服务员此时把咖啡送上来，醇厚的香味缭绕散开。
女孩飞快抬起头看一眼闻玺，脸上有一丝纠结，不过很快又下了决定，“那我可以说一些，给你们判断一下，如果有用的话，后面的内容要付钱才可以提供。”
中年男人两眼一翻，“谈也要给钱。”
他看了一下手表，似乎随时会站起来离开。
女孩对着阮棠笑了一下，“姐姐，是谁要找我谈谈呀？”
她说着看看闻玺，“你们听说过吗？”
“做主的人应该不是他。”闻玺说。
阮棠在脑中设想一下，如果她是那个女孩——可能也根本意识不到，因为闻玺脸上云淡风轻，似乎根本不在意。
阮棠带着她到闻玺面前。
女孩显然也有点发怯，目光垂下去，声音也低了两度，“我的资料真的很有用的，前一阵子不是电视台在网上发的征集广告吗？说要办一个民间真实故事大选，最好是关于永生的，有用的素材可以提供一定的报酬。我的资料就是关于这个的。只不过上传附件的时候我最后两个重要的图片没有上传成功，学校的网太差了，结果第二次上传的时候又说不能重复传，如果不是这样，电视台一定会采用我提供的资料。”
阮棠见他咬死了就是要钱，怎么说都不听，为难地回头朝闻玺看过去。
女孩说：“我原先也不知道，但是我姨妈做纹身生意，就出过好几件很诡异的事。她跟我说，纹身在古代叫刺青，又叫涅，就是在皮肤上刻画出图案，成为人生的永恒。但是这个涅，是要看纹身的图案本身的意义。会影响到人的命数，所以她虽然帮别人纹身，但自己身上是完全不纹的。”
女孩的态度明显软化，但对自己的资料却很有信心。
他问：“你是里面出来的，是不是领导说要给我钱？”
中年男人对着保安吵架的时候又是撒泼又是耍赖，对着女孩倒是轻言细语的，“要是骗子你就大喊一声，爸爸在对面听得见。”
“多不多由我来判定，要看你提供的资料到底有没有用。”
“有关，在慕名前来的人里，有一个人曾经找上门，要我姨妈在身上纹长生图。”
女孩没有注意到，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那个打算换钱的故事。
“对了，他的那个纹身，叫做‘五鬼搬棺’。”
挂掉电话，女孩情绪有好一会儿不太平静，她喝了两口咖啡。
女孩愣住，感叹一句，“你和我姨妈说的一模一样。”随即她又高兴起来，“那你一定知道我资料是有用的。”
阮棠突然想起钱佑曼给采访人员录音的事，赶紧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放到桌上。
这句问的很突兀，阮棠脱口而出，“为什么？”
闻玺笑了一下，尽管女孩一来就主动开口要钱，不怕生的样子，但他一眼就看穿她内在的心虚和忐忑，这样的心理才会伪装地老练。
闻玺提醒她：“你说的这些都是纹身规矩，和长生有什么关系。”
女孩点了一杯菜单上最贵的咖啡，然后看看阮棠，又看看闻玺，说：“现在是知识付费的年代，网课都要点播肤浅，你想要我的资料，也要给点报酬，不然我不会给你们看的。”
阮棠有些想笑，这算是现实般的付费阅读吗？
刚才闻玺只说了想谈一谈，并没有提及酬劳之类的，阮棠当然不敢自己做主，好声好气地说想先了解一下情况。
闻玺说：“棺材，谐音通财，是求财的意思，用五鬼来求财，太过激进，一般人的命格承受不起，背上整天驮着五鬼，就算有财进账，命也很快被耗完了。”
闻玺说：“就这么一件事，不一定就能证明你姨妈纹身的效果。”
女孩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忽然问：“你们知道纹身是不能随便纹的吧？”
“哎呀我知道的，你快去吧。”女孩不耐烦地说。
她作为旁观者，才能看清一些。
女孩有点失望，不过就短短一瞬，“那你们会付费吗？”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是看女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电话那头真是的催债的。
坐下来的时候，她目光盯着闻玺，笑的很灿烂。
闻玺说：“不是，我从电视台出来，对你们的资料有点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