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送衣服的男人
沈一帆这句话，话音刚落，郑颖怔了一下。
郑颖只觉得两眼发黑，差点厥过去。
不是她没长脑子，是他那三个哥哥都长歪了脑子呀……
导演还有点前晚的宿醉，捧着脑袋深深感慨：“这哥仨，人才啊！都是套路王！”
郑颖顿了顿，喘口气，接着说：“沈大总说完问我，以后打算拍吻戏吗，我说看对方男演员长什么样吧，好看的话拍一拍也行，他就呛着了。然后他就问我名字怎么写了。”
结果等到第二天大家齐聚一堂，余友谊拿着合同仔细端详过一遍之后，觉得郑颖的人生可能要遭遇到皮肉曝光之灾了……
他一反常态的好言好语让郑颖很不适应。
一整晚的唾沫星子压缩一下也无外乎就两个重点内容：
这是余友谊人生里第一次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颖问他怎么了，余友谊几乎是铁青着脸告诉她：“完犊子了！你可能被人看上了！一个，他妈的专爱睡女明星的人！”
——他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是一个演员，演员这个行当里，或许有太多龌龊的人和事，他们污染了这个行当，也因此让很多人对演员的生活和作风有了偏见。但她不能同流合污，她虽然没能力做一个可以嫁入豪门用八国联军语言随意聊天的演员，却有能力做一个自尊自爱的演员。
沈一帆不加铺垫，开门见山，字字犀利：“你是没长脑子吗？什么都签！”
郑颖一点都没觉得导演是真的在上火，电视剧现在火得一塌糊涂，导演身价水涨船高得再不抗洪抢险都容易淹死人了。
余友谊：“……”
余友谊一下愣住了。然后他有点痛心疾首，伸着手指头戳着郑颖问：“你就为了那么点钱，把沈一帆卖了？！他身价够你天天欠债还债玩！”
“可以了，闭嘴吧！”余友谊出声打断，“不用再说了，听多了闹心！我已经知道结论了，他是因为爱吃零食才老找你！”
余友谊长叹一声，劝着沈一帆：“沈公子啊，您还是跟您三位哥哥们走吧，这明明是你们家的家事，为什么一定要连累我们郑颖呢？”
郑颖怔怔地，听到余友谊这样对她说。
关于沈一帆，她不是没怀疑过他对自己有好感，但是在她几次试探后，她发现她关于好感的怀疑似乎属于想多了。
而当余友谊一看到寄件人那里写着“成墨阳”三个字，他立刻脸色大变。
沈一帆扭身回了房间。郑颖一个人很放空地站在走廊里。
沈一帆在疑惑中被言行扬架走了。
余友谊听得有点目瞪口呆：“你还有自尊那玩意儿？真够新鲜的！”
郑颖眼神闪躲地低下了头。
——他说我和你保持距离也是对我自己的自我保护。
余友谊听完陷入了冥思。他想了一会后，一拍大腿，叫：“他们总不会是迁就着你的名字，套打了一份假合同吧？操！这他妈是诈骗吧！呵呵，外国人！外国人怎么了？外国人回国诈骗不犯法吗？！等明天的，老子跟他们没完！”
你们兄弟间勾心斗角，为什么要连累无辜又纯洁的吃瓜群众呢？！
沈一帆也仔细看了又看那份合约，一边看一边脸色愈发地阴沉。
余友谊喷得没完没了，不亦乐乎。
沈一言很满意他的表现，因为这意味着沈一帆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沉静了好一会，余友谊叹口气，抬起手臂挥向郑颖。
沈一帆抬头看着郑颖，终于吐出一句话。
沈一扬极力附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太刺|激了，肯定受不了！”
郑颖不理他的嘲讽，继续讲事儿：“后来还有一次，我看他在电脑上看股票，一边看一边和他助理讨论价格什么的，但他们把数算错了，我一听就听出来了，我就趴过去指着屏幕告诉他，哪乘差了一个数。可能我当时离他有点近吧，他立刻站起来躲一边去了，躲避的反应要多激烈有多激烈，就跟我要非礼他似的，刺|激死我纯洁的少女心了！我还没想怎么着呢，他就表现得跟受了我的玷污似的！唉！不堪回首啊！”
郑颖听了一会，觉得可以了，就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直接终结了余友谊的喷壶状态。
耳边响起沈一行略显激动的声音：“老大你是不是糊涂了？绝不能让帆帆演男主角，这也太刺|激了，他受不了！”他说着这话时眼神飞快扫过郑颖……的胸。
余友谊听完这番话沉静了好半天。他沉静得郑颖特别害怕，上回看到余友谊这么沉静是她签约的时候，余友谊就是这么一副安静思考人生的德行，挣扎在到底签她还是不签她的艰难心路上。
沈一帆跟着哥哥们走了，走前跟谁都没说再见。
郑颖立马吓得一哆嗦：“哥有话好说咱别动手……”
结果一到了车上，郑颖就变得适应了。余友谊上了车就开始狂喷起来。
默了半晌后，他再度开口：“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这里雾霾确实很大，留在这是挺没意思的，的确，我应该回去。”他看了看郑颖，补充了一句话，“我想回去以后，我也不会再过来了，所以我看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必要说再见了。”
他们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
郑颖：“还有……”
他提出要看下合同真伪的要求，沈一言说：“没问题，明天我可以请个律师过来当场给你做法律鉴定！”
她对f4-1们谨慎地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各位沈总，我能说一声，你们这样的做法形同欺诈吗？”
话音未落，余友谊温热的手掌扣在了她的头顶上。
郑颖傻兮兮地笑：“友谊哥你听我说，我曾经很迷惘沈爸爸到底是对我感兴趣而爱吃零食，还是对零食感兴趣才老找我，后来经过几件事情我得出结论——”
沈一帆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比较明显的情绪波动。
郑颖挠挠头，神色犹豫间，开了口：“他说你得回家养身体……”
“之后他还跟我说他父辈世交伯伯家娶了个小明星儿媳妇，有时候有人到家里做客就会跟这位伯伯开玩笑说：‘我昨天看了你儿媳妇儿演的电影，别说，演技好，够带劲儿！’对方其实也没多说什么，但这位伯伯却会忍不住多想，等客人走了他就会找来光盘看，然后就发现那部电影有儿媳妇和男演员激吻的镜头。这位伯伯立刻觉得白天说话那人是在奚落他，觉得很羞耻。后来他就逼着他儿子和那个女演员离婚了。”
“我是觉得呀，沈大总昨天有句话说得很对！”
他一脸的疑惑，疑惑得眉心紧锁不已。
“你脑子是不是让驴踢了？名字也能到处乱写吗？啊？！……”
然后她终于说话了。
“还是你希望我走，故意的？”
“知道我当初最终怎么下定决心签你的吗？你啊，看着比谁都傻，其实活得比谁都明白，虽然不太上进，但永远不用担心你会把路走歪。”
郑颖很无辜地告诉余友谊：“沈一言问我身份证上也叫郑颖吗，我告诉他不是郑颖是郑小红，他说哪个红，我说西红柿的红，他说他不知道西红柿的红是哪个红，因为他其实是个外国人，然后就拿着一张纸顺手往右下角一指，让我写一下我的名字，我可怜他没有中国文化，就骄傲地把自己名字写上去让他认识认识……”
余友谊的话让郑颖心里悄悄地发热起来。原来她还有这样大的一个优点呢。
沈一帆脸色恢复到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一边走余友谊一边告诉郑颖：“不会让你拍三|级|片了，别担心！”
她从小到大只谈过一次恋爱，但还没品明白恋爱到底是要干点啥，她的那位初恋就劈腿和别人滚一块去了。她看起来不在乎，可其实，那是她的初恋啊，她怎么可能会不在乎人生唯一一次初恋呢？她在乎死了，所以她以后都会把心收得好好的，绝不再给人轻易践踏伤害的机会。
沈一行也附和说：“正好你去告，也算是一轮炒作，这部三级大制作可以未拍先热，也不错！”
这“两句”郑颖说得有点长。她告诉余友谊，沈一言私下找过她。
沈一言对沈一帆说：“看到了吧？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有郑颖愿意参演的签名！现在你要是答应跟我回去，等上了飞机我就把这份合约撕了；但你要是不想走呢，那你留下来帮我看着这部片子开工也行。你要是懒得找男演员自己愿意下水，你就干脆再兼个男主演，反正你是男孩子，怎么都不吃亏，对吧？”
沈一帆撇了撇嘴角：“我听明白了，想让我回去是吗？”
沈一扬没什么意见好发表，话都让他的哥和他的哥说完了，于是干脆一下一下鼓起了掌。
沈一言没有理脸抽抽得可以当成苦瓜种植基地的余友谊。他有十足的信心，那份合约经得住任何考验。
过了一小会，余友谊从房间里出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路过郑颖时他捎带着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往外拖。
沈家兄弟真心牛逼，能把名字套打得天衣无缝。或者说郑颖是个24k金纯天然二货，让她在哪写名她就在哪写，现在倒好，从合约上看，一点都看不出来欺诈的影子，合同不管拿在谁手里，都随风发散着签约者是要自愿主演脱衣大片的含蕴。
——那么你是不是傻！
当晚大家喝了酒，或多或少脑子都有点发晕，于是针对“三|级|片合约”这么重大的问题，几方人士都希望约在第二天一早清醒后，再聚在一起隆重商谈。
“——不过这个结论我们放一放等会再说，我们先来讲事件！”
郑颖也像她的本名一样，小红了一把，渐渐开始有了些名气。
郑颖浑身一僵。
导演唏嘘不已：“还以为找到了一个长期投资人，结果刚合作一部戏他就拍屁股走人了！看样子他好像也只是玩票而已，不打算再回来了。唉，也是，人间都没有好花常开，又哪有什么真情常在啊！”
她不出声，沈一帆的眼神又冷了冷，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里夹着一丝戏谑。
——你真的签过那份合约？
余友谊差点脱鞋抽郑颖。
没想到他们是这样的一群哥哥们，太辣眼睛了！
余友谊屏息等着听她的结论。
“……他说在这你感冒都不爱好，这又动不动就雾霾，真的不适合你！”
看起来是一个装着衣服的礼盒子。可她从来不买衣服只买吃的啊……她有点纳闷，把盒子拿去给余友谊看。
郑颖：“……”
郑颖收起嬉笑，认真说：“我不想拍三|级|片！”
沈一帆无声地定定地看着郑颖。
“他也没跟我明着说什么，就说他们家平时交流都是英语中夹杂着法意俄日韩等多种语言。然后他问我会什么语言，我告诉他因为从小爱看小品我比较精通东北话，他就跟我说那完了你跟我们聊不到一块去。”说到这郑颖耸耸肩，摊了摊手。
郑颖有天没有通告，待在公司里时，突然收到一个精致的快递。
沈一言有点骄傲地撇嘴讥笑了一下：“你要是觉得这是欺诈就去告好了，不过我们是外籍人士，你告起来可能要费点事，所以，加油！”
“你出来跟我单独谈谈。”沈一帆冷冷地说。
沈一帆语气冷冷地：“哪句话？”
郑颖一脸恳求：“友谊哥让我再说两句吧！不说这个，我再说两句别的，说完立刻结束发言！”
郑颖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坐在一旁听着沈一言给沈一帆上眼药挤兑他，听得差点热泪盈眶。
“友谊哥，沈大总帮我把我们家高利贷还了一大半。但我跟他说，算我先问他借的，等赚了钱会立刻还他。”
郑颖能有多远躲多远地紧靠着车门，对余友谊开始说事儿：“我有一次给沈爸爸很纯洁地递零食时，不小心碰到他好几个根手指头……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不小心的；但当我碰到他手指头的时候，还来不及进一步发展动作，他就立刻皱起了眉，跟闪电似的把手抽走了，真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唉，不提了，说多了伤我少女自尊！”
无辜的吃瓜群众郑颖，被余友谊拎回公司扯着耳朵骂了一宿。
然而名气这东西是把双刃剑，能带来好处，也能惹来麻烦。
郑颖差点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