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五)(22)
明确表示完自己生气后的陈昼仁,盖着一张旧被子,躺在江晚橘家中的陈旧沙发上——这东西实在太旧了,一翻身就会嘎吱嘎吱地响起来,如同病人不堪重负的呻//吟。
江晚橘也睡不着,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披衣下床。
站在距沙发不过五米远的位置,江晚橘看着沙发上的陈昼仁说:“你还是回来睡吧。”
陈昼仁:“小没良心的。”
他恨的牙根痒痒,江晚橘脱了拖鞋,钻进他被子里——陈昼仁前脚刚说她没良心,后手就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蹭了蹭,一声叹息:“小橘子啊小橘子。”
江晚橘说:“我晚饭时候不该说那些伤害你的话。”
陈昼仁说:“没事,我忘得快。”
江晚橘又说:“但是你不应该这样直接就安排我搬到哪里去……”
陈昼仁说:“这是先礼后兵?”
“不是!”江晚橘认真地纠正,“这是心里话。”
陈昼仁摸着她的头发,顺着往下拍拍她的背。
“正常男女朋友相处不是这样的,”江晚橘说,“你见过哪里有男朋友直接对女朋友说‘我买了套房子,搬进来住’这种话?我是人哎,我也有自己的思考。”
陈昼仁说:“我以为你会开心。”
“那是你以为,”江晚橘说,“如果你能提前和我商量一下,或许我会更高兴。”
“那好吧,”陈昼仁叹气,“现在我想邀请我的女友住进新公寓,她会同意吗?”
江晚橘压低身体,扑在他怀抱里:“看你表现。”
看他表现。
这件事算是圆满解决,在经历了三天的商量和权衡利弊后,江晚橘最终还是搬入了陈昼仁的公寓。
可事情虽然解决,但矛盾点导火索始终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个小问题,就像分布在柔软沙滩上的小石子,时不时地跳出来硌一下脚。
欧洲的冬天看上去似乎格外漫长,也容易让人抑郁。尤其是时差问题,让江晚橘和家人、朋友的联络都只能固定在部分时间段。
法国人的傲慢和天生的优越感让江晚橘的事业并不怎么顺利,她自己闷头哭过几次,等哭累了睡醒了继续美美化妆,工作。
人种和信仰不同始终是一件大事,江晚橘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这点,她也没打算改变自己、迎合她们的喜好和审美,仍旧用自己的一套方式生活、工作。这听起来很酷,但注定她不会太顺利。
尤其是“办公室政治”,江晚橘只是一个来这里涨涨阅历就回国的人,没打算在这里涨薪升职永居。可惜其他人不这样想,拉帮结派这种事在职场上并不少见,客客气气地说帮忙、其实是想暗搓搓地搞人和整个部门这种事也并不少见。
这样的压抑终于在上司几句快速而轻的指责中爆发了。
那时候江晚橘刚被分配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说服某个艺术家去为某门店画早秋的宣传海报。江晚橘千方百计地找到该艺术家,果不其然遭到婉拒。
当江晚橘将结果报告给上司时,对方用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说:“你的能力有限到令我吃惊。”
江晚橘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撑着回家的。陈昼仁不在,她自己躺在床上默默流眼泪,不出声地哭湿了大半个枕头。她就没想过自己会有泪这么多的一天,毕竟在家长描述中,她小时候可是一个连摔破膝盖也不哭不闹的女孩。
她醒来的时候,陈昼仁正在用湿漉漉的湿巾擦拭着她的眼睛。
“想家了?”陈昼仁问,“要不要回去?”
江晚橘摇摇头:“我只是想看梅花了。”
巴黎没有大面积的梅花,这里的土壤不适合梅花生长。
她坐起来,当陈昼仁低头亲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刚开始,陈昼仁很温柔,反倒是江晚橘止不住地掉泪。陈昼仁替她擦了两次泪,意识到问题所在,不再克制,压着她脖子按住,江晚橘也终于大叫出声。
江晚橘确认自己需要发泄出这些压力,如果不是陈昼仁,或许现在她的状况会更糟。
不过也不一定,可能她也会有其他的伴侣。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
世事无常,上天注定,让她每次低谷期都遇到陈昼仁。
江晚橘没有和陈昼仁倾诉自己工作上的烦恼,抱怨毫无意义,次日,她仍旧面无异常地上班。那位艺术家不肯接,就只能选择pn b 。
事情的转机就出现在江晚橘想放弃的这个晚上。
陈昼仁提前告诉江晚橘,今晚他会早些回家,希望江晚橘下班后也能早些回来。因此,江晚橘拒绝了同事们的聚餐邀请,工作结束后早早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卡刷不开公寓的门,尝试两下后,江晚橘按响了陈昼仁的门铃。
他亲自开的门。
江晚橘说:“你给我的那个卡好像出问题了……”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她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桌上、地上、柜子前面……
江晚橘看到了满屋子的梅花。
千里迢迢,从中国空运来的梅花,插满了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