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荒宅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地板上，泛着淡淡的光辉。

    河边杨柳成排，柳枝随着夜风起舞，影影绰绰。

    河面波光粼粼，仿佛跳跃的碎银，静静的流淌，间有“哗哗”之声传来。

    夜，很黑。

    除了月光，没有一丝灯火。

    虫鸟不鸣，就连夜猫都睡着了。

    倦天涯倚窗而立，淡淡的月光，照着他心事重重的脸。

    他扭头看着床上的女子，只见那人呼吸均匀，额头并没有亮起什么幽蓝之光。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看来果然没猜错。”

    “这背后的凶手就是靠着水这一介质，控制着这天南镇的数万人口。”

    “就是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药物，不但可以筛选具有气海之人，还能让凡人睡得这么死。”

    倦天涯双眉一皱，看着河面的波光粼粼，怔怔出神。

    “吱呀……”

    一声清脆的开门声，划破夜的宁静。

    倦天涯扭身，走到床前，轻轻晃动红璇翎，道：“红师姐，快醒醒，隔壁有反应了。”

    “什么？”

    红璇翎缓缓睁开双眸，睡意朦胧，低声喃喃道。

    倦天涯道：“隔壁的修士，应该是梦游了。”

    “吱呀……”

    又是一声清脆的开门声，在这静谧的夜，显得格外的清晰。

    红璇翎登时从床上跳起。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自家的房门，倒吸一口凉气。

    漆黑的走道上，一对锦衣华服的男女，额头眉心处泛着两个幽蓝的印记。

    那印记和倦天涯所说的，别无二致。

    就在此时，倦天涯从房中走出，从红璇翎身边掠过。

    就在此时，一只葱白的玉手，搭在他的肩头。

    倦天涯一愣，道：“红师姐，你这是作甚？”

    红璇翎道：“我倒是想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跟上去。”

    倦天涯道：“如今敌我实力不明，万一对方比我们实力高……”

    他双眉一蹙，这和白天说的不一样啊。

    红璇翎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可以吗？”

    她扭头，浅笑嫣然，烛火映照着她白皙的脸。

    倦天涯一愣，那一张脸，如夏日盛开的百花，绚烂无比。

    “再者说了，我不是将灵鸟传回去了吗？”

    “想来宗门的救援也快到了。”

    言罢，红璇翎跟在那对男女的身后。

    倦天涯摇了摇头，也缓缓跟了上去。

    走在空无一人的青石街道上，只有四人“响亮”的脚步声。

    前面那两人，走出镇子，一转身，便走在田埂上。

    他们仿佛像“看”得见一样，巧妙的躲过水沟，沿着田埂，向着西边的大山走去。

    月光自青冥倾泻而下，万物披上一层薄薄的银纱，整个世界分外朦胧。

    夜风拂过，送来泥土的清香。

    竹也婆娑，树也婆娑，沙沙作响。

    红璇翎感觉有些冷，不自觉的用双手裹着胸脯。

    路边的花草，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两人弓着身子，双脚轻轻抬起，又轻轻落地，生怕发出过大的声音，惊醒前面两人。

    更为重要的是，对手在暗处，如果闹出太大的动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饶是如此，两人脚底还是传来窸窸窣窣的细音。

    夜，太静了。极为细小的声音，都能被无限放大。

    倦天涯紧紧地跟在红璇翎身后，身前女子身上不时传来阵阵幽香，自是神清气爽。

    两人的白靴沾上不少枯草叶，以及一些带着水分的黑泥，就连衣衫也被露水打湿。

    西边的大山越来越近，山岚如玉带一般缠绕，如梦似幻。

    雾气越来越浓，月光也稍显无力。

    夜沉，月寒，风冷，霜重。

    又是一阵夜风吹来，倦天涯感觉有点冷，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颤抖，右眼皮也跳了几下。

    到底是冷呢，还是害怕呢？

    他也不知。

    正当他彷徨不知所措时，一只柔软的手掌，搭在他的右肩上。

    温暖从那手掌传来，没入他有些发颤的身体。

    数息之后，他竟然停止战栗。

    红璇翎转过头，拿出四张箭步符，低声安慰道：“倦师弟，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万一真的有什么不测，就跑，不要管我。”

    倦天涯接过箭步符，揣进兜里，低声问道：“宗门的救援什么时候到？”

    红璇翎道：“应该快了，再有一个多时辰吧。”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然进入大山之中，白雾将他们全部笼罩。

    此处是一个山谷，山道两侧是高不见顶的险峰，直插云霄。

    两峰之上，青石显露，怪石嶙峋，在夜晚中显得更为幽深可怖。

    月光穿透不下来，被高高的峰身遮挡，向山谷投下巨大的阴影。

    山道显得更为幽暗。

    陡然，前面那两人沿着山道一个分岔走去。

    倦天涯扭头右望，却看到几日前的那座佛像，静静地盘坐于这山间，俯视芸芸众生。

    “嘎，嘎……”

    几只黑鸦盘旋于山谷的上方，不祥的鸦声，就着夜的黑，穿透四野。

    不过此刻，令人毛骨悚然的鸦声，竟是给红璇翎和倦天涯带来些许的慰藉。

    总算有一丝声音，不是死一般的静了。

    前方忽地出现一座古宅，静静的伫立在黑夜之中。

    两人越走越近，总算看清这古宅的样貌。

    大门的油漆早已剥落，通体灰白，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

    匾额结满蛛网，斜挂在檐下。

    门前的石阶龟裂，杂草丛生。

    “吱呀……”

    倦天涯一个激灵，向后跳出几步。

    原来结满蛛网的窗户，在夜风中摇摇晃晃。

    红璇翎扭头，右手食指抵于嘴前，作了个“嘘”的动作。

    前面那两人已然迈入荒宅。

    两人蹑手蹑脚跟进去。

    院内长满齐腰的野草，各种木质的家具藏于杂草丛中，裸露出灰白的虫孔。

    几只香炉东倒西歪，只留下斑斑的锈迹。

    这宅子的主人，生前应该很富有吧。

    只是人寿有限，虽富贵者，也不免归于死亡。

    生存华屋，零落山丘。

    透过一层又一层的圆拱门，可以看到庭院的最深处，烛光摇曳，影影绰绰。

    夜风拂过，竟有清脆的叮当之声传来。

    “人来了，起阵。”

    一道爽朗的笑声，自最深处的庭院传出。

    红璇翎和倦天涯透过院墙的缝隙，看到令他们难以忘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