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昨晚……你都忘了？”
手机几乎都要被脸色铁青的寒时捏碎——
“……”
寒时眼神微栗。
沉寂了很久，徐婉晴在电话对面叹声。
竖着耳朵听的那些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
徐婉晴：“我要挂电话了。”
话声戛然一停。
“你睁开眼看看吧，寒时。你和她之间的距离不只是远近——就算你向她走了九十九步而她只往前跨了一步，但你那九十九步是穿着高级定制的皮鞋走得阳光大道和坦途，有人为你加油助威夸你深情真意不计贫富，而她呢？她是赤着脚踩在荆棘丛里的，一步下去，都鲜血淋漓——这才是你们之间最远的距离！”
“她从来不发什么东西，只在那晚上发过一条，第二天早上便删了。”
徐婉晴在对面冷笑了声，“你不记得了？那时候你最忙的事情，不就是勾着大大小小网站报纸的娱记，演你那大洋彼岸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大戏？”
“你当我死的吗？”
“……”
不过有一点他们看得出来。
每个字音都像是刚从零下十八度的冰柜里新鲜掏出来的。
“……！”
负责人表情瞬间扭曲——
全是男人的。
冻得在场人心里一哆嗦。
“别说下去了。”
坐在墙角的人撑着膝，手背遮着通红的眼眶。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已经大半都被迷蒙的醉意遮住。
旁边几个负责人终于反应过来。
拨出一个电话，对面很快便接通了，女人透着些微不耐的话声传过来——
“哎，是，我来送就行。”
“终于醒了？”
寒时攥着手机的手臂蓦地一抖。
如果只是普通发火，那大概还有人这会儿敢小心地上前劝劝。
丁玖玖猛地坐起身。
套房，很大。
“……”
寒时隐隐听出这话外音，额角都跳了下。
她抬起头。
“寒先生……”她听见自己声音透着点虚浮的无力，“今天白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我们该是互相不想见面的状态，也清楚作为理亏一方，本该我主动退场。”
提起那天，徐婉晴慢慢地叹出一口气。
衬衫，长裤，腰带。
“……”
寒时没有犹豫，便将女孩儿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大床上。
“……”
恰在这时，旁边洗浴间门咔哒一响。
“女女女女……”
“今晚她喝醉了，说了一句让我很在意的话。”
感觉那人的目光一直攥在自己身上，丁玖玖终于没有再避开对视。
他咬牙切齿地问。
半晌后，他慢慢蜷下身，攥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
“昨晚……你都忘了？”
电话对面沉默良久，被一声轻叹打破。
看两人这相熟的架势，小丁老师也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寒先生，小丁老师喝醉了，让您见笑了……我送她回去休息吧。”
男人哑声一笑。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
“所以呢。”
寒时一怔，随即心跳蓦地有些失序。
她缓了口气，继续，“但请你理解，我作为带队老师，要对我的师弟师妹们负责，更要对学校的支教任务负责。”
对面呼吸有一瞬难以察觉的停滞。
……瞧这阵仗，预计还是孽缘。
没敢往下想。
压着口干舌燥的慌乱感，寒时转身，背对长廊外的夜空清月，“她……去哪里了？”
离着最近的一个慌忙堆起谄媚的笑容，上前走到两人旁边——
他倚在矮墙的墙角，痛苦而狰狞地嘶声。
寒时的瞳孔慢慢缩紧。
“别让我再……追上你了……”
盯着天花板的墙纹看了好几秒，残余不多的理智告诉她——这不是她的房间。
寒时瞳孔一缩，慌忙伸手把人拦腰一抱，本能地拽进怀里托住了。
丁玖玖叹气。
徐婉晴：“没有。”
“——！”
直到将那种几乎要逼疯他的情绪发泄出来，他才慢慢仰回去。
那个声音笑得近乎哽咽。
懒得理会房间里所有人被雷劈了似的神情，寒时抱起已经睡过去的女孩儿，转身走出去。
“嗯？”
“晚上好，夫人。”
寒时笑了笑。
只是那声音越来越低，到了几不可闻的话尾，女孩儿身形一软，却是直接往侧旁倒去。
吹过的夜风里，带走哑得发嘶的笑。
“你送？”
手机叮咚一声，寒时放下发僵的手臂，点开徐婉晴发来的一张截图。
“……”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面面相觑，各自惊惧——也不知道这二世祖大少爷到底是在发哪门子酒疯。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女孩儿面前，扶住她的手指抵着的桌沿边，寒时俯身迫近——
“不知道哪一程，她熬不住，去便利店买了酒回旅馆，喝多了……一边给我打电话，一边把自己闷在枕头里哭。”
“……”
“她说……”寒时皱眉，“希望不要再追上我了。”
“……”
“你知道现在几点么？”
几位负责人的脸色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
“所以如果我们都不能保证不影响工作，那还是请寒先生尽快离开山区吧。”
“那一个月，你去了什么地方，她就去了什么地方。”
寒时：“我的女人，让你送回房间——你不是当我死了是什么？”
“你没加过玖玖的微信吧。”
初醒的迷蒙瞬间被吓退了一半。
“……”
可明知道对方身份，还敢这么说话的……
寒时不笑了。
就冲今天白天加上夜里这两场对峙，显然c大的这个小丁老师，跟这二世祖绝不是头一回见面。
房间里几秒前还火热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房间里的灯光吊在头顶，虚影幢幢，晃得她一瞬有些眼晕。
“告诉你，然后看你们前功尽弃，白遭了那么多罪？”
负责人：“？？”
丁玖玖哆嗦了下，脸色煞白。
“和她有关的一切，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想知道。”
“我可不能这么下去啊，夫人……我不给她苦，我要她从今天开始甜一辈子。”
寒时冷脸，“这里的饮食太差了。”
“……”
“……”
地上散乱。
床也很大。
对面沉默几秒，嗤弄地笑，“这件事有让你这个时间打电话骚扰我的必要？——进山之前，你恐怕已经把玖玖前一天晚上吃的什么都已经搞清楚了吧？”
他俯到女孩儿耳边，声音沙哑——
但寒时还是发现了。
四合楼内如今也增加了vip套房，几个负责人为寒时订的正是这间。
寒时身形绷紧，“不可能，她怎么知道——”
女孩儿柔软的呼吸贴上他的颈侧，匀称而带着点酒意的微灼。
“没有。”
徐婉晴在对面做了两次深呼吸，终于把情绪压到平常的稳线。
徐婉晴冷笑。
徐婉晴：“……”
这会儿还能勉强维系理智，不过是因为面前这人让她神经紧绷，不敢有稍稍放松罢了。
此时闻言，他冷瞥向身旁。
“那些娱记的地点时间能精确到分秒……你猜她撞见过你几回，和不一样脸孔的小模特们喝酒打趣？”
徐婉晴收笑，面无表情：
然而看着地上摔得粉碎的酒瓶，支教学校投建的几位负责人，此时都是目光闪躲，互相推诿，没哪个敢在这时候上前去触寒时的霉头。
徐婉晴：“……去年年假前后，她出过国。”
她甚至有些反应迟滞，停了两秒才慢吞吞地抬眼。
寒时什么来历背景，他们可太清楚了。
“你赶我走？”
“我……们……”丁玖玖舌头都像打了结，呆滞地看着那人走到面前，“昨晚……”
“……你走吧。”
“我早说你配不上她，寒时，你真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你是不是打来电话前还觉着，这份感情里从来都是你追着她，怎么可能会有她追着你？”
……
两人一定前缘颇深。
他眉心蹙得更深，“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吗？”
寒时垂眼，“夫人，即便不通过你，我总能找到自己一定要找的答案的。”
气氛于是就这么尴尬而令人窒息地僵持住了。
徐婉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在四楼，我怕自己会跳下去。”
“多希望有那么一天啊，我能走向你……满身光鲜，无所畏惧。”
她于是伸手扶住了圆桌的桌沿，确保有一点点支撑的力气能被汲取，让她心里那种一直往下落、像在无底的深渊里不断下坠的感觉稍稍减缓。
很久后，他才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原本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怀里的女孩儿。
但丁玖玖也清楚，这强绷是撑不了多久的。
然而首当其冲的女孩儿却像是毫无感觉。
他拿起手机，走到门外去。
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玻璃窗上映着的人眼眶通红。
“说吧，什么事？”
“我见到她了。”
大片空白之上只有一句：
像是终于分辨清楚眼前这张面庞的主人，女孩儿慢慢垂回眼，声音也恹恹的。
薄唇一勾，扯起个冰凉的笑意。
她的酒量并不好，比一杯倒强不到哪儿去。尤其忌讳急酒，刚刚三杯没停顿地接连灌下去，她意识里的清醒程度早就散了大半。
寒时眼神闪了闪。
“她跟你不一样，寒时。她的所有感情都压抑在下面，这是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所决定的……不要再让她难过了，寒时，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而她什么都没做错过。”
“炖土豆。”
……
丁玖玖醒过来的时候，脑袋疼得像被门夹了好几回。
给女孩儿盖了一层薄被，寒时坐在床边安静地望着女孩儿的脸，须臾后才回过神。
一个下半身只围了一条浴巾、大大方方敞着漂亮白皙的胸肌腹肌线条的男人走了出来。
寒时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