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嫁妆”
她抬手在脸旁边隔空扇了扇，视线落到小路旁边被太阳晒得发蔫的野花野草上。
女孩儿轻车熟路地绕过地上的杂物，进到右手边的房间里，显然这几天里，她已经来这家中好些次了。
想到一半，丁玖玖已经觉得有点头疼了。
寒时：“我陪你一起。”
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轻皱起眉，抿紧了嘴巴一字未回地往前走了。
寒时也正望着她，目光相对，笑意染进桃花眼里。
听男生欣然承认，丁玖玖心里没来由地拧巴了一下。
“……我昨晚听乔湾说，你们第四组已经有好多学生离开了。原本分到我那节课助教的那个女生，是不是也走了？”
“……”
“……嗯。”
丁玖玖的回抱让寒时怔在了原地。
丁玖玖：“……”
“刚刚不是谢我吗？”
“她在的时候，你很顾忌她；而她走了以后，不管当着谁的面，你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寒时沉默几秒，算是默认。
丁玖玖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她点头应允：“嗯，那走吧。”
寒时听不懂这里的方言，只见着女孩儿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转回去与老人交谈了几句。
他小心避开了地上许多他没见过也叫不出名字的东西，跟进了旁边那个屋子。
寒时微皱起的眉平下去，薄唇间也勾起一点笑的弧度。
起初女孩儿走在前面，寒时则落下约莫半米的距离。而在从大路转入细径之后，走在后面的男生眼神微动，脚下步伐稍加大了些，几步后便走到与女孩儿并肩的位置。
看见前面那顶熟悉的小房子，女孩儿眼睛一亮。
“所以丁玖玖，你别生气。”
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走到了她开不了口的节点去，丁玖玖感觉自己掌心都泛起了潮意，她捏了捏指尖，目光有些慌乱地转过一圈。
等说完之后，丁玖玖才撑着膝盖，从原来蹲在椅子边的姿势转而起身。
“怎么会？就算是有介意她的人，也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房子顶梁吊得很矮，过门槛时以他的身高不得不弯下腰才能顺利进去。
“而且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需要担心别人看见。”
“你已经去过那两个姐弟的家里了？”
寒时皱了下眉，“——为什么这么说？”
丁玖玖怔了怔，随即抬眼，“我不担心被别人看到。”
这样想着，寒时垂下眼，主动转开了话题。
他声音稍停，几秒间不知有如何的情绪变化，只听再开口时的声线低哑微沉——
感觉到余光里的修长身影站到了自己身旁，丁玖玖侧过视线，杏眸中泛起了一点疑惑。
这是第一次。果然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因为我很认真地想和你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所以我无法控制的那些因素，我必须在意。”
离着乌蒙姐弟俩家里还有一段弯弯绕绕的小路，再加上路又很窄，两人之间距离贴得近乎于零，安静地走了没一会儿，丁玖玖便觉着脸上有点莫名地燥热。
却见寒时垂眼望着她，黢黑的眸仁里带着点薄薄的笑色。
寒时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地收回视线，然后侧开脸不自在地轻咳了声。
“我也很想把一切都整理干净再来找你，但是很难，我忍不住，更怕你的喜欢先被别人抢了去。”
“嗯。”寒时应了一声，“这次的事情本就是宋家牵头，第一天的清扫活动把那些人折腾得不轻，第二天一早宋茹雨带头离开，他们之中有些便一起回去了。”
寒时自然知道丁玖玖说的是什么，他面上笑色一淡，“第四组谁在外面嚼舌根，宋帅会拎出来，最迟明天，我让他们来找你认错。”
只是走了两步，她就发现自己再迈不出去——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人攥住了，一丝缝隙都没给她留下。
“啊，她已经回去了啊，难怪这两天我都没再见到她。”
“你别生气。”他声音很轻很低。
像是片极轻的羽毛悄悄从她的心尖上拂了过去。
“……当然，会被他们传谣的那种误会不算。”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进到院子直通的矮房中后，寒时还是情不自禁地蹙了下眉。
门内光线也很暗，连屋里的地面都起伏不平，跟走在外面那野草丛生的细径上相比没什么区别，只是杂物更多些。
寒时轻狭起眼望向身旁的女孩儿，似笑非笑地问：“你好像很介意宋茹雨？”
“所以这个作为谢礼——我想离你近一点。”
“……还没有。”丁玖玖伸手指向前路不远处的一条细径，“之前就要到了，然后刚好接到你的电话……”
“……”
男生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女孩儿抬起手，指了指两人之间的距离，轻眯着杏眼的模样十足像只小狐狸——
两人于是向着之前丁玖玖指向的前路走去。
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种潮湿混着说不出名字的草药汤熬完的苦涩气味，和曝晒之后的温度搅在一起，酵得顶人。
丁玖玖有些懊恼地扭回头去睖那人。
怔了好几秒，寒时才回过神。只可惜这时女孩儿已经抽开了身，表情微绷，脸颊泛着点淡淡的红晕，躲到距离他一步外的地方去了。
“奶奶夸你长得俊，”女孩儿笑起来，脸颊上露出那颗软软的酒涡，杏眼里也藏着点狡黠，“她说村里的阿牛是最俊的小伙子，所以去年娶媳妇的时候家里拿到的嫁妆是最多的，可如果你也在村里，你拿到的一定比他还多。”
寒时手里一松，原本蹭在后面的女孩儿已经快步跑过了自己身边，直奔向旁边的那座小院子去了。
寒时哑声笑着，微躬下身，到女孩儿耳边轻声道：
“……”
丁玖玖步伐一顿，不知为何有些心虚，随即她压着恼劲儿弯下眼角，同时仰起头看向男生——
“被你发现了啊。”
男生在原地站了片刻，等心绪平复，才重新迈开长腿走进了那座矮墙围起来的小院子里。
寒时这话一落，丁玖玖顿时联想到那天那帮二世祖们贴着四楼走廊墙壁站成一排、面壁思过的模样，顺便还脑补了明天早上自己推门会见到的差不多的画面……
女孩儿的身影进到那矮门里没有多久，寒时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软声——似乎是专门与当地年轻人学了问候的方言，那声音操着糯软的调子与里面的老婆婆问好。
一见他进来，里面坐在矮椅上的老人便愣了愣，那双有些像枯槁树枝的手抬起来，冲他指了指，满是皱纹的脸上也露出些惊奇的神情。
寒时愣神几秒，不由哑然失笑——
“……找你认错就够了，别让他们来找我了。”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有了亲近的举动——即便只是对他之前动作的一个小小的回应。
“到……到了。”
寒时下意识地看向走在前面的女孩儿。
寒时没等开口，就见女孩儿眼底飞快掠过一点不自在的情绪去——
寒时闻言一点都不含糊，“你告诉奶奶，如果是娶你，我自备‘嫁妆’都没问题。”
寒时不无遗憾地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指，最后还是把心里那点不期然的冲动压了回去——他在洞口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那小狐狸试探地伸出爪儿，他可不想把人又吓回去了。
……很多年了，他从未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甚至包括示弱全部剖开给另一个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