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是小狗吗寒时？”
她无意识地鼓了鼓嘴巴，气鼓鼓地转回了身。
“小寒总，宋哥让我们给你送午……饭……”
宋帅的目光落到几人手里拎着的午饭上，皱眉，“不是让你们送给小寒总吗，等这儿干嘛？”
因为倒下去的位置关系，丁玖玖的额头正撞在身下男生坚硬的胸膛上，一时撞得她头都有些晕，额角更是发疼。
“那个不急。”寒时下颌微扬起来，示意了下自己嘴角的伤，“需要先处理的是这里——我之后下楼吃午饭，总不能挂着彩进食堂？”
“……”
这承认错误的速度太快，把丁玖玖余下的一通话全都憋了回去。
她紧紧地抿住嘴巴，将桌上用过的药水和棉花棒快速地收拾起来。
寒时应得极快，像是生怕女孩儿反悔似的。
房间里光线极好，她的视力也一直不差，以至于丁玖玖此时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从湿漉漉的黑发上滴落的水珠，是如何滑过男生的锁骨，顺着胸膛而下，又掠过腹肌线条直至没入浴巾里的……
丁玖玖一怔，抬起视线。这才发现就像自己听到的那样，寒时面上的愉悦与笑意此时已经不存半点，有的只剩下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让人心悸的凉意。
“嗯，很有了。”
先打开碘伏的瓶盖，往干净的小量杯里倒了一些，然后丁玖玖从旁边密封包装的棉花棒袋子里取出来一根，在小量杯中转了一圈，确保棉花棒顶端的棉花都润湿了，她才捏着白色的小棒杆转回去。
寒时视线一垂，看着要到自己眼皮底下的桌子，随即抬头望向难得竟显得有些乖巧的女孩儿，薄唇挑起个有点邪气的笑。
门内。
寒时这一开口，丁玖玖立即想起中午下楼那一刻看到的场景——当时这人确实是右边单肩着地的。
女孩儿眼神慌乱地避开那道像是突然亮起来的目光，转身就匆匆要往外走。
“真生气了？”
不等女孩儿拒绝出口，他先补充，“摔到地上的时候右手扭到了，左手用起来不方便。”
“他的道歉，为什么要你来替？”
后面的男生仍旧在自我检讨——
“哎……？这门怎么没关？”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小寒总搂怀里那姑娘了！”
“我会尽量轻一些，但可能还是会有一点疼……你忍一忍。”
房门被外面的人推开，为首的人已经笑嘻嘻地走进来——
“来。”
“你拉我做什么。”
丁玖玖心里松了口气，转身换了根新的棉花棒。然而等她转回来上药没几秒，那熟悉的目光的温度再次落到她的脸上。
女孩儿原本抱在怀里的药袋子平直地举了出去，有些慌乱地晃了晃——
“好。”
丁玖玖好奇地站在门外问。
寒时目不瞬地望着面前微微俯身的女孩儿，随着时间推移，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的情绪愈发炽烈。
她几乎已经能够感觉到从站得不远的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刚刚淋浴结束后的热气，以及那沁香的洗发水的味道了。
女孩儿小小地叹了声气，“如果我那时候拉了你，那别人会怎么传我们的关系？”
男生垂下眼。
几人回头一看，正见宋帅从419隔壁推门走出来。
“……有道理。”
“……”
“疼痛感是在什么部位？肩膀、手肘、还是腕部？”
于是迟疑了一息以后，她就慢吞吞地往屋里挪——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那被浴室的蒸气熏得沙哑的嗓音在这不大的房间里，像是平添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回音。
宋帅翻了个白眼，咽下几乎噎住的这口气，“没什么……我还有事，丁组长，这个病号很不听话，监督他上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丁玖玖：“……”
“能不能帮我擦药啊，小领导？”
最后那个“饭”字尾音，愣是扭了个九曲十八弯。
“我也觉得不是。”
“你说过，他和你只是朋友，普通朋友会做到这一步吗？”
——
几个二世祖这才仓促回神，站在前面几个脸色大变，慌忙灰溜溜地退了出去，还把房门给带上了。
——
“出去。”
女孩儿怔滞地看着面前房间里站着的裸着上身的男生。
“亲人”两字尚未出口，丁玖玖便见男生眼底蓦地擦起凌厉的火星，同时手腕上猛地一阵拉力传来。
“我就说嘛，那小姑娘哪里比得上宋家那位大小姐，小寒总就算对她有兴趣，肯定也久不了的！”
“我怎么有错？”
“寒时你发什么疯……”
盯着在开门一瞬间，床上似乎迅速换了上下位置的两道身影，门口站着的二世祖们呆若木鸡。
女孩儿轻皱了下眉，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抿着嘴巴转身，从桌上的药袋子里拿出了消毒的碘伏和止血消炎的白药。
那人还真听话地转开了眼。
呆了好几秒之后，丁玖玖蓦地回过神，脸蛋通红地转开头。
女孩儿微微俯下身，目光认真地盯住男生的唇角，左手微凉地指尖轻抵住他的下颌线，右手里的棉花棒用最缓慢也最轻柔的速度与力落上去。
女孩儿拧起了细细的眉，犹豫了几秒之后，她才慢吞吞地点下头。
安静又持续几秒之后，女孩儿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住了手里的棉花棒。
“你们在这儿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说完，宋帅便转身下楼去了。
“这么看来，小寒总是换目标了啊。”
“我不该冲动，更不该因为吃醋就乱发脾气。”
空气里只余下了淡淡的药水和洗发水混合的味道，还有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带着让人心思恍惚的热度，在身周蔓延开。
“小寒总是这个房间吧？”
“……”丁玖玖眉心蹙起，“我和他已经认识了十年，当然不会只是普通朋友，他对我来说就像是亲——”
“……”
话声未落，她放下药袋子往回抽的手腕蓦地被人攥住了。
女孩儿闷声，“没有为什么。”
话声刚落，不等丁玖玖反应，宋帅就快速地拉着她换了两人位置——自己站到了门外，同时拉上了房间的门。
半晌后，她绷着脸儿仰起头，精致的五官间不见什么情绪——
“……汪。”
宋帅并未注意对方神情，闻言只挠了挠眉梢，“丁组长还没走啊？那你们等会儿吧，万一打扰了人家两人世界，小心小寒总给你们从这儿扔下去。”
房里站着的男生被她的反应逗得莞尔，却偏刻意压着嗓音，做出低沉而不虞的语调。
“嗯。”
男生哑声笑了，“为什么？”
男生抬起撑在身后的左手，反握住她的手腕，同时桃花眼微微狭起，内里有危险的光色微熠——
只不过下一刻她便想起这人身上的伤，连忙撑着手臂便要起身——
只不过刚走出几步，她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微闷的短调——
“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先再去买一些跌打扭伤的药，你等我……”
已经乖乖穿好衬衫的男生坐在床边，这次缩着长手长腿，神情乖巧得很，只有一双眸子里偶尔闪过一点没藏好的狼性。
“你右手——”
“嗯，我也是……不过这还真是我第一次直接撞见小寒总跟哪个小姑娘在床上啊。”
旁边突然传来个声音，把凑着脑袋的几个二世祖吓了一跳。
身后声音越发低沉沙哑。
“好。”
丁玖玖脸蛋红得像是抹了胭脂，杏眼里却是压不住的懊恼。
“……”
而这还并未结束。
“所以是你有错在先。”
“那这个药，你记得按时擦，上面有些注意事项，我就先走……”
等这漫长的上药过程终于结束，丁玖玖长长地松了口气。
房间内。
眼前突然的一黑让寒时愣了两秒。回过神，他不禁莞尔——
“你是小狗吗寒时？”
床上多了一上一下叠着的两道身影。
刚准备上前的丁玖玖顿住，“你……不|穿一下衣服？”
这话声一起，丁玖玖心里的警铃蓦地拉响——方才她想直接送完药离开，确实是把门把手压下去了，然后好像就没再拉上……
“废话，你要是多看见几次，就该换我们见不着你了。”
“你们刚刚……看清了吗？”
寒时不动声色地伸出长腿，将垃圾桶往桌下踢了踢，然后给了宋帅一个“放聪明点”的眼神。
……
“……你看别的地方。”
“……”
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套动作之后，宋帅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袖口，一边摇头感慨一边走了出去——
如果是搁在平常，那丁玖玖大概早就要反问一句“你伤的是脸还是腿”了，然而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却已经被自己方才看到的画面充斥得满当，几乎没给理智留下什么思考的空间。
“刚刚那个情况，我不该生气？”
她绷住脸儿，右手拿着棉花棒不动，左手却抬起来，直接捂到了男生的眼睛前。
女孩儿身形顿住。
拒绝得干净利落。
过了两秒，她才微微动了下指尖。理智告诉她此时最好一个字都不要多问，但是嘴巴它不听理智的，忍不住便低声重复了遍，“……‘吃醋’？”
“今天中午，你拉林晏清，但是没拉我。”
话音落时，她掌心前的眼睫眨了眨，像是两把细薄的小扇子轻轻挠过去，同时那笑得人心尖发痒的哑声再次响起。
“……”丁玖玖手下的动作蓦地一停。几秒后，她眼神恼然地扭回身。
“好啊。”他哑声道。
“什么真快……”
“是你抛弃我的。”
她捏着棉花棒起身，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今天中午的事情，我想替林晏清跟你道歉，他是……”
“……”
女孩儿的背影蓦地一僵。
“医生，你这样我很没安全感。”
而原本只专注于认真上药的女孩儿脸颊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那你坐下，我帮你上药。”
话一出口，丁玖玖就有些后悔了。这玩笑的语气实在太过自然而近乎亲密了……怎么也不该这样说话的。
寒时低垂着眼，深沉里藏着点贪餍的目光把女孩儿盯了几秒，而后他蓦地一笑。
“那……那个……我是来给你送、送药的……”
“不过刚刚到底是谁啊？小寒总衣服都没穿件，他们应该就是在那什么吧。”
“你收下药……我、我就先走了。”
“……什么叫抛弃？”
“别——”
“嗯，我之前见宋哥说了，就是419。”
“我错了。”
“那我给你……放在桌上了。”
房间里于是安静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
寒时沉默两秒，轻眯起眼，“不要。”
“……”
“现在还有像我这么体贴的兄弟吗？竟然还扔我的东西……”
“……”寒时目光一闪，却避开了这个问题，他眼神深沉而近乎渴望地看着女孩儿的背影，但出口的声音只听得出一点藏在平静下的委屈——
而留在原地的几个二世祖，再次陷入了呆若木鸡的状态。
等站到露天的走廊上，几人吹着热风“冷静”了一会儿，不由地面面相觑——
丁玖玖：“……”
“你是准备直接给我扔地上，还是让我一个伤员自己过去取？”
正在这时，房间门口传来几声动静。
“……”
“……这是为了防止我手一抖，让你伤口加重。”丁玖玖绷着声音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弯下了眼角，“这样说，你有安全感了吗？”
说着，女孩儿伸手去摸身后的门把手，用力向下一压，门打开了条缝。
“看清什么？”
之前被宋帅挡住视野，她并没有看到寒时。而直到刚刚不及反应便被拉进房间里来，她才突然注意到，房里的寒时竟然是只围了一条浴巾的。
瞥见男生嘴角还渗着一点血迹的伤痕，丁玖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本能地皱起了眉。
压住怀里被自己用身体侧挡住的女孩儿，寒时皱了眉，侧头横过视线——
身后的声音哑然而无奈——
丁玖玖皱起了眉，连忙将目光落到男生的右手臂上，此时也顾不得躲闪视线了，她向前探身，伸手勾住男生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抬起——
一边问着，丁玖玖一边眼神紧张地观察着寒时的肩肘和手腕关节，确定没有明显的红肿后，她才松了口气。
“可小寒总最近几天不是在追一组那个女生吗？我感觉不是她，你们没看今天中午，小寒总挨了一下她都没回头，心狠得跟什么似的。”
丁玖玖微愕，情不自禁地转回身——
“……没有，小寒总动作那么快，跟护食似的，直接就挡住了——我连个头发梢都没看见。”
可惜丁玖玖并未察觉这声音与之前的区别，在离着桌边还有几十公分的时候，她停下了。
“先不要说话了。”
“……”
“不知道啊。”
一点极淡的笑意掠过漆黑的眸子。寒时退了一步，坐到床边，左手手臂往后一撑，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丁玖玖。
丁玖玖没再往前走，迟疑了下，她便伸出手把药袋子往桌上搁去。
几人对视，其中一个挤眉弄眼地冲着宋帅道：“小寒总房间里有人，咳，不方便。”
猝不及防之下，丁玖玖瞬间重心失衡，直接倒向了坐在床边的寒时。
丁玖玖话音出口，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只尾音里的一点儿微颤，还有那双杏眼里躲闪不及的慌乱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看见寒时的这个神情，丁玖玖终于有些忍俊不禁了，杏眼也微微弯下来，脸颊上露出了一个柔软的小酒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