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艺术品”和“小矮子”
“别这么绝情啊，小寒总，找个私密点的小房间，给人家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嘛。”
宋帅话声戛然一停，转动的脖子也顿住了——顺着寒时方才靠着的墙壁，正对的那个方向只有一处特别显眼的地方。
那些议论入耳，女孩儿白皙的额头上，眉皱得更深了点。
松开手时，寒时挑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睨向对方。
指骨修长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三秒，然后方向一转。
“……”
——长廊里已经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了。
只不过刚转过身，丁玖玖就僵住了。
“艺术品”扬着眼尾，眸仁黢黑且泛着凉，薄薄的嘴角轻扯了下。
只某个与人谈笑的间隙，他似是无意地侧过头，目光幽深地望了她背影一眼。
丁玖玖不知道的是，此时情景落在3号桌其他客人眼里，早就盖章了“调情”无误。
满脸刻着“薄凉”二字，偏偏生了一双尾线半勾的桃花眼。
“……”
这酒一泼，泼得小半片vip区都安静下来。
最里侧几人凑一起交头接耳起来：
“不能吧？”
离着3号桌还有几米的时候，丁玖玖停住了。
“……”
几秒前趴在他腿前的小姑娘，这会儿还安安静静地趴在那儿，似乎是呆住了。
前路的尽头，通往洗手间的长廊口，换了一身衬衫长裤的男生半抱着手臂倚在那儿。领口两三颗扣子没系，露出来的锁骨白得几乎晃眼。
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那个眼神……大概像是头盯上了猎物的狼。
flower酒吧vip区，通往洗手间的长廊口，一套还挂着标签包装的衣服礼袋递到了寒时眼前。
嗯……好一件风流薄情相的艺术品。
宋帅一转头，看见合上的洗手间门。
vip1区的服务台。
“你——你信不信我打……”
之前没看清，此时隔着近了，丁玖玖才发现——比起她那大作，面前这人的长相才更像是件让人惊艳的艺术品。
李啸杰：“谁管你们在哪儿——”
对视几秒。
人群里有人不怀好意地笑了声。
……
于是咬了咬牙，李啸杰恨声道：“你信不信我投诉你？！”
“行了，不用你赔。——你们谁去给我买身衣服。”
一小时后。
方才那个泼了寒时一身酒的小姑娘，绕着那服务台忙了一晚上。
但看看对方身上那狼狈酒渍，女孩儿又心虚得没敢反驳。
心里一哆嗦，丁玖玖甩了甩头，晃掉那些自己吓唬自己的想法。
女孩儿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即弯下眼，“你以为我为什么忍到了现在？”
“有事？”
一双桃花眼里满盛着兴味。
“还真是。小寒总也不在，她过来做什——”
“别说，这小姑娘长得确实可以。”
须臾后，他一根一根松开手指，似乎是突然没了兴致，目光也跟着转开。
寒时轻眯了下眼。
“瞧你们，小寒总是那种人嘛，宋家大小姐痴缠了这么久，我们小寒总都没松口呢，哪会这么轻易上勾，是不是？”
“我说小寒总，你不会真惦记上那个小姑娘了吧？”
“给小寒总投怀送抱的一贯不少，敢泼他一身的，你还真是头一位。”
“哎哟，这什么情况，我刚去了一趟洗手间而已，怎么小寒总你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没……没什么。”
李啸杰：“……”
“嘿，我也这么觉着。”
但想想之前听到的那一声“哇哦”。
“谁他妈——”
“抱歉……您想怎样处理，补偿相关我一定全力配合。”
这最后一晚上的兼职，把丁玖玖折腾得不轻。
“要是没意思，依小寒总的性格，这会儿早把人扔一边儿去了，哪还有这逗哏的闲心？”
这次入眼的不是裤腿艺术品，而是它的主人。
“嗯。”吐了一字后，那声音里多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痞劲儿，“是有点意思。”
“还‘嗯’？？”宋帅一脸崩裂，半晌才找回声音，“不是，论长相论身材，她也比不上茹雨妹妹吧，我家这位大小姐可都追着你跑了好几年了，两边老爷子不都想敲定你俩的事情了吗，你到底看不上茹雨妹妹哪点啊？”
临进1区前，她特意看了看3号桌，确定被自己“加害”过的那位不在，这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哎哟，小寒总，做人可得凭良心——这大晚上的，我能给你找一套可体的已经不错了。”宋帅玩笑道：“刚找了你好一会儿，在这儿干嘛呢，罚站？”
“估计是吃腻了燕窝鱼翅，想换两口清粥小菜呗。”
3号桌上其他人似乎懵了一会儿，才有人惊叫着“小寒总”扑了过来。
有些人天公赏饭——明明做嘲弄，尾音往上勾三分，眼里光色幽暗一转，便像极了调情模样。
“……”
她未见，身后那桌最外，重新仰进椅子里的人唇畔眼角笑意依旧，薄凉又散漫。
等说话的人到了桌旁，也从别人那儿听到了原因，看向丁玖玖的目光顿时玩味——
丁玖玖：“……”小矮子？？
不消他说，其余围观的显然也是这么认为。
还是饿了很久的那种。
倚在墙上的人懒散垂着的眼帘一掀，带着点醉色的瞳仁掠了下来人，然后他伸手接过，“这么慢。”
——
几秒后，还是那个懒洋洋的没睡醒似的短调。
没来得及多想，丁玖玖感觉后脖领一紧，自己就被人拎小鸡崽一样拉起来了。
“丁玖玖……”
没等到任何回应。
面前的女孩儿突然往下一压身，杏眼里原本柔柔暖暖的笑意一凉——
“哟，那个女服务生又过来了。”3号桌有人偷笑。
寒时这才压回视线。
插着裤袋往里走的人眼皮耷拉着，头也不抬，嗓音里带着点醉意，懒散地应了声。
长廊里安静下来。
“醒酒。”
“么”字没出口，就堵在了那人喉咙口。
……还总觉着熟悉。
丁玖玖皱了皱眉，但没有解释，只垂下眼。
——
丁玖玖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半点自找麻烦的心思都没有，蹲下身捡起柔软地毯上的托盘和空酒杯，便转身快步离开了此处。
不知道是不是流日不利，将近两个小时状况百出之外，她还总觉着什么地方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哪个？”
在那些人呆滞的目光里，看起来个子娇小的小姑娘面带无害微笑，把被自己按着脑袋摁进了果盘里的李啸杰松开了。
一帮人重归笑闹，再没人多分一眼给旁边站着的丁玖玖。
那人半真半假地扔了话，便转身进了长廊。
不等丁玖玖接话，桌旁有人奸笑：
只不过女人刚近身，捏着纸巾往寒时胸口按的手就被一把攥住了。
没再去看对方在铁青和惨白之间变换不停的脸色，丁玖玖软笑了下，直起身，转头往洗手间走。
“……”
不过还是得承认。
那边对话没能继续——寒时耳尖，此时要笑不笑的一眼横着睨过来，便没人敢再议论了。
正在这安静时候，有个同样让丁玖玖听着耳熟的声音从她来路响起来——
寒时眼底情绪转了几转。
寒时眼尾一挑，修长脖颈上喉结微动，轻声笑骂了句，
“在这儿醒酒？那你——”
回过神，宋帅表情扭曲了下，然后立刻转身追进长廊里。
“你绊我一次，我还你一下，公平吧？”
肤色冷白，薄眉凌厉，鼻势如峰，唇线如刃。
“滚。”
女孩儿继续笑，脸颊上软软的酒涡都露出来。“上次把你揍进了医院的那位是我发小，你知道我们在那里认识的吗？”
还趴在地上呆看自己艺术品大作的丁玖玖，只听见头顶有人轻“啧”了声。
看清女孩儿身上的一身便服，李啸杰咬得牙齿都咔咔响。
她有点牙疼。
李啸杰带着一脸五颜六色的果肉果汁，蹦着高跳了起来，咆哮声在扭过头看见来人后滞住。
那声音娇嗲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什么情况，小寒总看上这个女服务生了？”
……
“你这服务生是怎么搞的呀？眼神不好还是腿脚不好——你看给小寒总弄得这一身！”
站在原地的女孩儿轻歪了下头，笑容柔软——
“……小矮子，泼了我一身酒，你好像还挺满意？”
此时此刻，那人正饶有兴趣地望着这儿。
话出口前犹豫了下，李啸杰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并没见到上次那个揍得他鼻青脸肿的男生，但他仍不确定。
“……”
“跟我还装傻可就没意思了啊。”
“我去……”
“散、打、班、啊。”
女人目光像是被蛰了下，慌忙避开坐在那儿的人望上来的视线，讪讪地收回手退回身去。
宋帅对着洗手间的门表情扭曲了好几秒，在吓得路过的女生几次惊恐回头后，他呲了呲牙，咕哝句“见鬼了”，才扭头往回走。
“哇，这就要全力‘配合’了啊？”
懒洋洋的，像气又像笑。
好不容易熬到了换班，丁玖玖从更衣室走出来，穿着一身卫衣牛仔，径直去了vip1区。
几秒后，他表情狰狞地从牙缝间挤出这几个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