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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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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去餐厅打工啰。上课下课的,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往你这跑。”

    不要,好吗?

    “早,”他回头,消瘦的脸庞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小马看到以后下巴差点掉下来,他比我更快一步冲到站在拖吊车旁边跟工作人员讲话的飘雪旁,“夏飘雪,你你你发生什么事情,怎么车开成这样?”

    “我……我在那里学到很多事情,我觉得我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懂。我在餐厅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学会不任性,还有责任感,而且它让我有时间观念,你也知道,我一放假就会赖在床上的人……所以为……为什么要辞职?”

    我只是摇头,拼命的摇头……

    我回头叹气,带著鼻音,“算是,算不是吧。”

    他哈哈笑了出来,“你这小鬼……”顿了一顿,他才有点犹豫地开口,“这样真的好吗,我是说你妈妈那边……”

    飘雪昏倒了几次,原因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在我能清楚一切的时候,他自己通知了父母,而且入了院。

    日日夜夜,我没有办法把当初那一个驾车扬著笑带著我走过很多地方;那一个那一夜丢了领带给我要我拆开;那一个跟我在倒数之下拥抱……那样一个夏飘雪,跟现在在我眼前的夏飘雪串联起来。

    他伸手,我很自然地躲到他怀里。说过了,很多一切都不需要说明了,我跟他是什么,会怎么走下去,我已经没有要思考,也不想要一个却确的答案。

    “天真,在过了二十岁,就变成了一种愚蠢。”

    那是主要干道,除了天空还是疯狂的下著雪,旁边的车子还一直呼啸而过,而夏先生他老兄的一点“问题”就是……他那台黑色的bmw,整台车就这样滑落然后卡在在大马路旁边约两三公尺深的壕沟。整个车身头向下,成将近六十度角。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

    “我……想辞掉餐厅的工作,你说好吗?”

    他递给我吹风机,我再次躲到浴室吹干头发,顺便吹干我拼命掉的眼泪,而再次走出浴室时,他依然坐在那里,看著我。

    看著他的笑容,我突然想说声谢谢。

    我尽力珍惜过每一分钟了,真的我尽力了。

    我这时候才真正感觉到他握住我的手,晃了晃他的手,飘雪低头看我,“飘雪,你……你脸色好白。”眼睛一热,我居然差点哭出来。

    我带著他走进最后一间病房,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我听见小马的抽气声。

    皱紧眉头的反而变成我了。

    眼泪掉了出来,深呼吸,我把自己埋进热水里试图想减轻脸上被眼泪滑过的灼|热感。

    沉默了很久,小马又开口,这一次却很正经:“你当初跟我说,你跟飘雪之间不是在不在一起就能解决的,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论在那方面。

    他一直没有纾解的眉头,终于松开,笑了出来,“不怕我把你吃了?”

    我抿著嘴不想说话,倔强的看著车门,紧紧抱著我的教科书。

    “姑奶奶,你就行行好吧!开个金口行不行?”他生气地打开车门让我坐进去,不敢对我动手,把气全出在那台白色轿车车门上。

    但是难过归难过,探病依然要看。作息依旧要一天一天。周末我起了大早,让小马送我到医院,就独自一人去陪飘雪。

    “洛心,你都不说出来,一个人闷著,你这笨蛋。”小马骂,却没有愠气,只是很干涩。

    我也还记得那天睡过头,打电话万分紧张的报备说我会迟到时候,老板一点也不生气的要我慢慢来,还要我注意开车安全,安全第一等等……

    但是哭过吐过,我依然要面对现实。我想,有一部分的我,也随著飘雪慢慢的衰弱,而另一部分的我还一直拼命的回忆过去,然后剩下这一部分的我,就只能茫然的站在这里,空洞的,无助的站在这里,接受大家都必须接受的事实。

    他看我不说话,索性也赌气的开始在路上狂飙,一点也不记得究竟是谁前几个礼拜还在教训某人开车太快。

    “最近你都在做什么?”他想站起来,却被点滴绊住,我瞧他皱了眉。心很酸,真的替他很酸。

    小马有点讶异我的转变,回头看我,但是我很明显的拒绝谈话。他只好闷声地把车子开到医院。

    终于在一个急转弯,我担心真的会出事以后,我选择开口:

    “那里你能学的,都学会了。”他简单的这样说。

    太阳很大,站在医院门口等小马,我被晒的睁不开眼睛。眼睛很干很涩,我眨也眨不出舒服。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他喝了一口咖啡,“最近开车都这样……所以就没什么多注意,不知道会变这样。”他解释著。

    小马也没多说什么,叫我们小心一点以后,就离开了。

    “这几天老是想著要跟你说些什么,晚上有时候还会想到睡不著。”他揉揉我的头发,“我说过要留下些什么给你的,不是吗?嗯?”

    “只是例行检查而已,乖,”他在抽完血回到病房看见愣愣的我,笑了一笑,习惯性摸摸我的头发。再他放下手的时候,我还可以看见旧的针孔,以及新的,不过用贴布贴住。“医生要用别的药来控制,所以要检查,别那张脸。”

    我啜泣著,边探出水面。整理好心情,开门而出。

    飘雪转身递了咖啡给我,扯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因为是雪下太大了,不过……早上开车的时候就觉得不太舒服,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的……今天应该是雪滑了,转弯的时候视线突然很模糊,等我回神车子就滑下去了。”

    上了车,我只是低著头看著自己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马无言,只是接过我手上的花瓶,然后把肩膀借给我,让我靠著。

    化学药物跟治疗已经把他弄很消瘦,很……不像一个人。癌症末期病患该有的样子他都有了。我看的心酸,好几次到厕所里大哭大吐。

    早上的事情,虽然谁也闭口不谈,虽然他也微笑带过。却藏不了事情。飘雪的身子越来越差,餐厅的工作也减掉了一大半班次。很多微小的细节都在提醒著我们某些事情。很小,却又很不容忽略。

    我就那样愣愣地看著车尾,直到飘雪跟小马走到我旁边,“怎么不去车上等,你看你淋的一身雪,感冒就不好了。”飘雪边说,边拍掉我头发上的雪,然后牵起我的手往小马车的方向走去。

    我把苹果放在旁边的桌上,拉张椅子坐在他身边,指指摆在他腿上的书:“一早就看书哦,真努力……让我看看书名是什么……”

    “你……”我只能这样说出一个字,然后很用力的发抖。眼框几乎要红了起来的发抖。

    过了好久,我起身拿走飘雪桌上冷掉却只喝了一口的咖啡,蹲在他前面握住他的手,抬头,“飘雪……以后别开车了,好吗?”我看著他苍白的脸,缓缓地要求。

    我还是不敢至信的看著那台bmw的车屁股,脑中一片空白。

    “小马我好累了……”我沙哑的开口,“我真的好累了。这个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无止尽的,吞掉的不只是飘雪,还有我。我也在慢慢死去了,真的。”

    飘雪坐在床边,看见我头发湿答答的滴水,摇了摇头。“小狗吗?头发快去用干。”

    “我怕你不见。”眼睛红红的,我有点哽咽的说著。

    夏飘雪……

    其实恐惧的不是答案,而是我跟小马根本不知道答案。老实说连我都害怕了。飘雪天天都会被带去抽血检验,周期性的尝试不一样的药物。我看见他的悲哀,却无法帮上什么,到头来,连我自己都害怕了这样的场面。我常常避开他抽血检查的时间,明知道他需要人陪伴,我却没有勇气去看。

    我转头,眼睛空洞的看著他,哑声问:“真的没事吗?你跟我说,真的没事吗?”

    来回走廊把花瓶的水换了又装满,我回到病房外却不想进去。索性抱著花瓶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把视线调到外面的草皮。隐约可以看见家属推著复建的病人在草皮上的人行路行走。

    后来的我,即使想听见他这样温和地跟我说这些教导我的事情时,也没有机会了。过了六月初,飘雪的状况突然大幅下降。

    “那你去洗个澡吧。浴室上面有干净的浴巾,旁边的柜子有浴袍,你可以拿去当睡衣穿。”

    “听说是在纽西兰拍的哦!很漂亮很漂亮这样,喂,等电影出来,你赏不赏光啊!”我把书还给他,转了椅子,倒了杯水自己喝了一口。指指杯子无声地问飘雪要不要,他只是笑著摇头。

    “放松点,没事的。”小马趁著红灯的时候拍拍我的手,安慰我。

    我只觉得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他笑,很疲惫的样子,笑容却还是温和的。

    我转头,带著红掉的眼,“说了又能怎样,说了他也不会好起来。”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笑容还是淡淡的,找不到什么悲伤。

    “夏……夏飘雪?”

    我望著飘雪,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八!”我笑,起身进了浴室。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回家。

    改变是有,却都不再是起色。

    我低著头,眼框很痛,很热。

    床上的飘雪也明显一愣,有点讶异的看著我。

    至少我现在看到的就是一个例子。

    他愣了一下,起身帮我拿毛巾,走到我前面替我擦起头发。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能听见他淡淡的说:“不会的。”

    “很好啊!大家还是像以前一样,吵吵闹闹的,也常常说到你哦。飘雪,你确定真的不要让我跟他们……”

    将近黄昏时,两个人的精神都因为折腾了一天加上紧绷,终于都宣告弃甲。

    我只知道,我现在离不开他,我放不下他。感觉只要我一转身,他就会消失一样,我透过窗户看见外面黄昏的夕阳,还有已经不见踪影的大雪。

    “为什么……要这么严肃,我只想天真一点,有些快乐的时间,这样也不可以吗?”我不想想那么多,真的。或许是逃避,或许是真的害怕,但是我真的不喜欢我的脑袋装满了那些有建设性的事情。我不是那些高材生,我无法精准的算出我要什么,然后如何去达到。特别是遇到飘雪以后,我不是说他带坏我。而是我体验到那种战战兢兢的感觉,我不想去计画那么多了,我只想有现在。最肤浅,却最真实的现在。

    “你说过你想当什么?”他再度问我。

    我不知道能不能说后悔。

    而我想飘雪也是吧。咖啡在手上都冷了,我们依旧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是我想我们心中想的东西是一样的。

    “早安。”门没有关,我拿著一袋苹果走近房内,一眼就看见正面对著窗户半坐在床上的飘雪。

    春假过完没多,不过才四月中,一切就开始变样。

    飘雪把书拿给我,“lord of ring,你看过吧?以前都没有好好看过书,现在时间多,我已经看到第二本了。”他笑著说,目光回到窗户外面,很远很远,“听说电影年底要上来,我想看看……”

    他摇摇头,手指在玻璃窗上画圈圈,一圈又一圈,“不了,很多事情,别让它变色。”

    但愿你不要像你的名字一般;夏天的雪,那么美,却来的快去的也快……

    我只能沉默。

    过了一会,小马推门出来,似乎被坐在门外的我吓一跳。他挤到我身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为什么要辞掉?”我问。

    “那你还开车!你应该在家休息啊。”我不高兴的推了他一把。讨厌,这种天气翘班的人一堆,何况是身体不舒服!?不知道该骂他笨蛋还是夸奖他的责任心。

    “嗯。”他点了点头,瞬间气氛有点僵硬。

    他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你真的要我可以去拿给你。”

    然后就变成我跟小马在安慰他。

    “你怎么知道?”

    我闷声回答他,“怎么想到跟我说这些,像以前那样不就好了,怪沉重的。”

    我不要失去他。

    等到到达飘雪的所在地,我才明白他口中的“我的车出了一点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老实说看到那场面的时候,我差点没疯掉。

    他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我时,他一把拉起我,将我拥入怀中。闷在他胸膛里,我听见了他那声很淡有点悲哀的“好”

    窒息感好重好沉,快……找不到出口了。

    下了车,上了自动锁,进医院,搭电梯,一路上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领著小马往十一楼的角落病房走去。

    我挤到他旁边,“没关系的,就这一次就好了,好不好?让我任性一次,一次就好了。”

    “别这样,你还不能倒下去,知道吗?”小马伸出手握住我的,很坚定的跟我说。

    “老师,作家。”我闷声回答。

    不要,不要像你的名字一样。

    我又能说多说些什么,即使到了现在,知道飘雪进医院的人,除了我跟小马,大概也没有别的人。飘雪笑著说他像人间蒸发。而其实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很多人很多人都问起飘雪的行踪,只是都在我们的模糊焦点之下带过。然后生活又忙,一次两次三次的询问没了著落,大家也都不会刻意去联想什么,久而久之就这样慢慢淡忘。说起来或者无情,却是很自然地发生。

    他笑,“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你想清楚你现在走的路,跟你想要达到地方。我并不是说餐厅不好,而是告诉你,你要选择一个可以扶卓你目标的工作。好玩有趣当然可以,我相信在餐厅的这段经验会是你以后接触到各式各样打工甚至正职中最快乐,也最难忘记的地方。但是,这样就够了。何况,我自己在那里工作过,那里是会糜烂的。你看看餐厅的工作人员,包括我自己,谁有高学历?除了一两个像你们打工性质的人,其他当作正职的员工而言,它的境界就到这里而已,只会让你更糜烂,不会带你到更高的地方。”

    有点想赖在他的浴缸里不起来,看著热气弥漫了整间浴室,我眼里也起了雾。这些日子以来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部涌上心头。从一开始的对势,到中间的暧昧不明,然后走到了现在。虽然大家依然觉得像雾里看花,完全看不透我们两个究竟要走去哪里。我却深深明白,我们,那儿也走不了……

    空空地望著柏油路,只觉得好累。我真的想休息一会。让时间暂停,也让我有喘息的空间。

    “好啊,等出了我们再去看。不过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医院,检查抽血天天都在做,我都快烦死了。”

    “你真的想知道,把车子开到foothill吧,我让你知道。”

    真的没有……

    然后一瞬间我模糊了,我不知道究竟我对这份工作有的是一种责任感,或只是贪玩。毕竟餐厅的人会带我疯带我笑,那里有飘雪,有很多很多;即使是这阵子飘雪的辞职,即使在医院精神常常紧绷著,我还是无法忘记餐厅给我的欢笑,持续不断的。

    “上车了。”小马白色的福斯停在我前面,把呆滞的我叫回神。

    “雪太大了,托掉人员说等天气好一点再过来拉。”他解释著。

    或者说,人生。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哭,这些日子来,眼泪变的很平常,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有没有哭。只知道再抬头时,视线变的很模糊,但是我依然笑,笑的很用力:

    我知道不是这样的,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著他上了小马的后车座,一路上只茫然的听见小马跟飘雪的对话,至于他们说些什么,我无法辨认。

    “我好像要赶快结束……真的,赶快结束。”我哭著说,这是一句很疲惫很疲惫之下的话。

    “你问我,我问谁?”我苦笑,转著手上的花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我不想多想,真的不想多想。

    眼泪缓缓地掉下来,我真的好害怕。

    我想小马大概也是被那景象吓到,平常雪地开车就很缓慢的他,这趟车程更是放慢了速度到极点,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到了飘雪家大楼下面。

    看著他疲惫的脸,我自告奋勇的到厨房弄了简单的晚餐,这一辈子第一次洗碗洗的这么高兴。两人窝在沙发前看康熙帝国,手中捧著热可可,肩靠肩。飘雪坚持不肯去睡,我也只好让他陪我看这部其实我也看过两三次的连续剧。

    飘雪,谢谢你给我的,真的,谢谢。

    可是后来却因为这句话,让我掉入另一个深渊。

    当然免不了得,我也记得怎么跟同事争吵;怎么为了上菜太慢跟厨师闹脾气。怎么为了把水泼到客人身上而害怕到哭出来;怎么为了一些些小事情就轻易的被牵动喜怒哀乐。

    紧绷的情绪找不到地方可以发泄,每天像绷的死死的弓,一扯就会断弦一样。

    走不了。

    但是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毕竟这是我第一个工作,这也是我们相处最久时间的一个地方,除了学以外,我有很多情绪很难割舍下的。

    我懂他的意思了。

    如果可以好的起来……我希望,我能这样的陪著飘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除了等待,还是无止尽的等待。

    他从普通病房转进了观察病房,探访都有时间限制。我几乎,很难,很难去见到他,即使见到他,他也几乎是在没有昏睡状况下。静静的看著他时,我会很想哭,却不敢。我怕眼泪会模糊视线,让我少了那么一秒钟去记住他的样子。

    “他爱哭爱对路,我拿他没办法了。你们聊,我去帮花换水。”我放下书包,拿起桌上的花瓶很虚伪的离开房间到公用厕所换水。其实笨蛋都知道我是想给他们时间聊,不然何必放弃病房内就有的单独浴室。

    我帮他把点滴架移开,稍微扶著他起身,陪他走到窗前,看这外面的车子在马路上来往行驶。

    我伸出食指,挑衅似的对他勾勾手,“来啊!如果你有那体力!”

    而更多的,餐厅的人都很棒。我们一起庆生,一起在下班后赖在铁板抬聊天不走。过年老板还开跨年晚会,大伙喝的醉醺醺,跟老板一起划酒拳。我还记得那次放假,大家喝得多,老板跟飘雪送我回家时,还乐的说要直接把车开到爱德蒙顿开日出……

    常常跑医院终于惹来小马的关心,三不五时的就打电话来问我到底是去看谁,到最后怀疑到我身上,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不让他知道。总之什么哀兵政策他都用了,我还是不愿意说。

    “应该很快就有报告出来了,别心烦好不好?”角色偶而会互换的。自从进了医院以后,飘雪偶而会耍耍小孩子性情,流漏不耐烦的神情,时常也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这一类的话。

    撒了几个谎,拜托了小马,骗了老妈。心中有一些抱歉,却没有多少后悔。放下电话,我转身俏皮的对坐在沙发上的飘雪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礼:“今天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过他会问起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

    小马不愿意再看我的眼睛,回过头开他的车。

    我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不懂你的意思。”

    “没事的,雪太大了,一下子没稳住滑掉了。”风很强,车子呼啸声很大,我还是可以很清楚听见他这样回答。

    “你不能这样!”小马跟在我身后一路从教室门口开始发飙,飙到了车前还在愤怒,“什么事情都不说,一个人老往医院跑,让我送你也不要!你这样会叫人担心的你懂不懂!”

    “因为你之前说过了,还说了米的爸爸是谁。不是说海吗?因为海上花,所以花生米。”他笑了出来,我也跟著笑。

    “最近?”我坐在椅子上,不满的提高声音。

    闷闷喝了一口水,“能不能不要这么利益……而且那里……那里有很多我想留的记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吞吐,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白。

    “好啦好啦,夏老师,别说这些恐怖的话题。来,我跟你说一个冷笑话……米是谁生的?”

    “我想睡了。”我伸个懒腰,顺势躲进他怀里。

    现在小马也知道了,我可以多了一个说话的对象,我心中的石头是轻了一点,也稍微透气一点了,但是又如何?飘雪的问题依然存在,就像我所说的,即使小马知道了又如何……

    “嗯?花?”

    “餐厅啊……”他顿了顿,“大家都还好吗?”

    不是这样的……

    我站著,不知道花多少力气才没有哭。

    我呆愣的回头指著那台被白雪盖起来的车,还有已经开远的拖吊车:“你……你的车怎么办?”

    “在餐厅生的出老师作家吗?你很聪明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你知道的,你会继续留在那里,并不是因为它还可以让你学到什么,而是它可以带你疯,带你糜烂。”他温和的问,我却觉得很刺耳。

    人生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事的,天气冷大家脸色都会很白,嗯?乖。”他将我拉近,安慰我。

    即使在餐厅,做的是众人口中什么端端盘子服侍客人的不上等工作,我却一点跟人不能比较的心态都没有。反而,我觉得我学了很多。我学到了该怎么进退,该怎么看人脸色,什么是带客之道,怎么跟同事相处……

    “什么浴袍?”我嘟嘴,“这时候你要贡献出你的衬衫还是t?才显得风花雪月,懂吗?夏大情圣!”

    我只觉得一切就像兵荒马乱一样,轰轰轰的完全思毫不停滞的从我眼前飞过,然后什么也再也记得不得,也不清楚时,我跟飘雪见面的地方就不再是餐厅,也不是他家,不是他车上,而是白色的病房。

    “别这样,”他拉过我,“我严肃了点,没恶意。你还有时间的,过了大一,到了大二以后再认真的开始想你以后的路,嗯?你总是迷糊,我真有点担心你。”

    飘雪的憔悴依然一天比一天,没有好转。

    “因为就只有这样了。”飘雪视线还是放在窗外,很清楚地对我说,“你说的都对,你也都学到了这些,别忘了那时候我都在你身边看著你的。但是就这样了,”然后他回头,重复,“也就只有这样了。”

    “身体真的不行了,以前太爱玩了,果然报应。”他自嘲的笑,惹的我瞪他。“不过,最主要的原因……”他看我,“我想,多陪你一些时间。”

    “现在你知道了,这样不用在生气了吧?”我看出他的尴尬,首先打破僵局。

    没有什么伤害意思的,真的。

    “你还打算在餐厅工作多久?”他坐回椅子上,抬头这样问我。

    上了楼,飘雪帮我脱下外套随手挂在倚背上就转身到咖啡机前面泡咖啡。我顿了顿,才走过去从在他背后轻轻的问:“怎么回事,车子怎么会开到壕沟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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