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宠冠后宫
含光蹲下身子,扶正他头上的玉冠,轻声道:“速儿,你身为皇子,不可妄自菲薄。若是自己都看不上自己,又如何让别人看得起你?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江湖上尚有一句话叫: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你有一身好本领,便是草莽乞丐,也不会教人看轻。”
含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不错,她私心也是猜想此事为皇后所为,一来嫉恨令狐菡的美色,怕她分宠,二来也怕她和钱瑜联手对付她,所以才设计害了令狐菡,断了钱瑜的臂膀。谁知,一切竟是钱瑜所为。
“她虽然出身草莽,却率真正直,温雅恭良,此次回京,又屡次舍命救我,儿臣想赐她妃位,以彰天下。” 因许媛一步封妃已有先例,太后见状,也不再劝说,皇帝请安闲谈完毕,便退了出来。
写春只好将云舒刀捧来。
含光穿戴完毕,只见霍速望着自己,惴惴道:“淑妃娘娘,我不知道送什么给父皇贺寿。”
含光牵起速儿,走到殿门处,只见霍宸已经踏上了台阶,站在了廊下。
晌午时分,皇帝在畅景苑大宴群臣及梁国使者。晚上,又在流华殿设宴与后宫嫔妃同庆。
“你。”她羞恼的捶了他一拳。
含光一怔,突然间想起中秋宴席之上钱瑜身边的那个男孩儿,当即便问道:“可是中秋那夜,坐在钱贵妃身边的那个孩子?”
“钱贵妃自己也是母亲,想必不会如此狠毒。”
含光拥着他,对他讲起宫外的逸闻趣事,速儿睁大眼睛,惊异好奇,自小到大,他从未出过宫廷,含光口中的那些事物,对他来说,怔然如天荒夜谈一般离奇。含光看着速儿的模样,半是心酸,半是心痛,这才体会到当年的闲云寺对霍宸的重要,那时的他,又何尝不是圈禁在紫禁城中的一只鸟?读书万卷又如何?见过的也只是这红墙之内的方寸之天。
“你是说,空一师父?”
“谁?”
座上嫔妃皆鸦雀无声,她们见到的女子无非是大家闺秀,即便心如蛇蝎,面上也端的是文雅斯文,只在暗地里你死我活,似含光这般如烈酒朝阳的女子,磊落洒脱不输于须眉,若是惹急了,只怕一刀立斩,血溅当场。当下众人心寒胆怯,存了敬畏之心。
写春大惊失色,忙道:“淑妃娘娘,皇上交代过,不可动刀。”
邵六立刻捧了一个匣子过来。
“我知她击鼓传花不过是想让你当众出丑罢了,今日借着碧落挫一挫她的锐气与嚣张,也替速儿出一口恶气。”
含光一听许为的名字,立刻心跳加快。
含光挥了挥手,让映雪和写春及身后的宫人退下。
霍宸眼中溢满赞许惊艳之色,望着她,神色缱绻。
含光暗笑,已经知道皇后的用意,便低头对写春耳语了两句。写春神色一怔,略一迟疑便疾步离去。
含光眸光流转,四顾众人,笑着道了一句:“献丑。”
含光食欲不佳,霍宸亲自为她布菜,她却吃不下,霍宸便笑:“这孩子委实架子大,父皇亲自侍候,还这般端着架子不肯吃。”
“什么事?”
两人正在笑闹,却听外间通报,“林御医求见。”
“因为他的长子身份。立储君非嫡即长,皇后自被素嫔所害,一直无所出。”
自从入宫,已有数日不曾见到他。想起两人之间十数年的情义和那些清淡如菊的旧日时光,含光心里有点艰涩,迎着他走了过去。
含光谢恩落座,对皇后微微笑道:“含光不会吟诗作画,只会舞刀弄枪,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正是因为谁都觉得不会是她,所以她才这么做,想要嫁祸给昭阳宫。”
“此人素喜结交江湖人士,仿效春秋四君,门下养了不少食客。许志昂若是敬慕他,大可明目张胆前去拜访,为何私下偷偷摸摸约在一处茶楼见面,且让他儿子许为守在门边,这其中必有玄机。”
霍宸嫔妃不多,梅昭仪,谢才人,许贤妃,钱贵妃先后进了殿,依次落座。片刻之后,只听殿外朗声传报,皇上驾临。
承影点头,“义父当时便让我看,可是时隔多年,小孩子容貌变化较大,我无法确认。义父却觉得很像,那少年的眉间有一颗黑痣。”
含光点头:“今日皇后和钱贵妃都送了东西来。”
“此次生辰,梁国派了使臣许志昂来给朕庆寿,此乃示好之意,。不想此举还有内情,驿馆使节来禀,许志昂私下见了一个人,此人你猜是谁?”
含光笑问:“是什么?”
此时,座上之人才纷纷从一场惊梦中醒来一般,神色松动。
含光心里暗叹,只因他母亲一念之差,这孩子虽生在皇家,地位尊贵,暗地里却受人鄙夷冷落。太后先帝自然是不会喜欢他,皇后对素嫔恨之入骨,对他自不必提,便是霍宸,恐怕也是能不见便不见,以免思及那段被人设计陷害的不堪往事。
十月初一是霍宸生日,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生辰,自是办得隆重之极。朝臣群贺不说,便是梁国也派了使者前来,带着重礼朝贺新君以示友好。
含光突然生出一份羞赧,柔声问道:“那你呢?”
含光听罢这一段分析,心里也不安起来。
含光让宫人将霍速的衣服用具搬到关雎宫,将他安置在偏殿,每餐与他同桌而食。
霍宸私下派人查明,给霍速下药的宫人果然是明岚宫的人,但再查下去,幕后指使却是昭阳宫皇后身边的侍女碧落。正如霍宸所料,不过是一出嫁祸于人罢了。
突然,含光扬手一挥,云舒刀径直砍向站立鼓旁的碧落。
众人一声惊呼。
“此话怎讲?”
含光打开匣子,只见匣中竟然躺着那一对鸳鸯宝刀,不过刀鞘已经焕然一新,镶嵌了宝石,流光溢彩,光华四溢。刀把下垂着两只玉璜,新月弯弯合成一轮满月。
霍宸缓缓道:“康王不除,朝局不稳,早晚会有内忧外患。”
太后得知含光有孕大喜过望,免了她每日早晚请安,只让她安心养胎。霍宸子嗣甚少,霍速在她眼中,压根算不得孙儿。因此对含光寄予厚望。
“你看看便知。”
“他母亲呢?”
霍速点头,将白日里写的一幅字拿在了手里。这幅字,他练了数日,今日整整写了百十张纸,食指都写的扁了,含光心痛不已,牵着霍速,带着宫人到了流华殿。
含光听了这个缘由,虽然感动他处处维护,但心下不安,“让她做挡箭牌,我于心何安?”
“那钱贵妃岂不是冤枉?”
含光笑道:“速儿正要去睡。”说罢,便将速儿交给一旁随侍的宫人。
晚宴结束,众人各自回到宫室。霍宸翻了许贤妃的玉牌,却在半个时辰后,悄然来到关雎宫。
霍宸笑道:“在梁国边城,我几乎丧命,身边侍卫死伤殆尽,我是真的想回来杀了他。但他拿出那份手谕来,我便不得不留他一命,所以当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比如眼下,我心里想着你,却只能偷偷摸摸来见你。”
“谁?”
含光见他默许,便打开匣子,取出一把刀来,顿时宴席之上后妃皆是花容失色。
“没有么?”
含光笑着将刀递给他,他个子高,却力气很弱,那柄刀他双手拿着,似乎施了很大的力气。
“林御医说,饮食调理,服药解毒,再让他习武锻炼经脉,将那些毒素排出体外,应该无大碍。”
霍宸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道:“我自然是痛爱不及。”
霍宸抿着唇角,强压了一抹笑意,低头饮酒。
含光弯下腰身,牵起他的手,柔声笑问:“速儿,你今年几岁了?”
“那宫人挂了个素嫔的虚名在素雪阁住了几年,生性越发孤僻怪异,皇后有孕,她竟然丧心病狂谋害皇嗣。太后自然不能容她,便将她赐死了。”
“没。”
含光也深深回望着他的眼眸,低声道:“愿今生今世,恩爱两不疑。”
这时,写春捧着一个匣子过来,霍宸脸色一变,正欲出言制止,却见含光对他嫣然一笑。
他的手指纤细冰凉,声音极低,怯怯的说着话,眼神不大敢直视含光。
九月十六,是钦天监定下的吉日,封妃仪式之后,含光前去拜谒太后,皇后。
霍宸笑赞:“虞家刀法果然精妙,这一招朝花夕拾,有惊无险,风流大气。”
薛婉容牵了牵唇角,勉强显出一丝笑意却没有作答。
“那皇上打算怎么办?”
含光点头:“若是将他杀了,只会让世人以为,先帝手谕让皇上心虚,所以杀人灭口。皇上慢慢将康王余党清除,留他性命也无妨,不过是个空架子,还能落下仁厚宽宏的美名。”
霍速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渐渐,眼中有了惊羡之色。
“义父也正是因此才不敢确定,这两日他心神不宁,四处打听却没什么结果,便想让你见见那许为。”
“康王妃的哥哥,华澜。他是永和六年的榜眼,文采风流,为人桀骜,曾在兵部任职,后来父皇将他调任户部,因持才傲物,得罪了不少人,后来请辞在家。”
皇后站在阶前,领着众位嫔妃施礼贺寿,宫人匍匐一地,山呼万岁。
霍宸坐在上首,含光和钱瑜对面而坐,皇后坐在皇帝身侧,神色端庄,唇角含笑,目光不时扫过在座嫔妃。
含光听到这里,默默反手握着他的手掌。这宫里的事,是是非非,孰对孰错?人命如草芥,算计如家常,听起来让人心口发闷。
“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九月初九,天子下诏,御侍尚仪虞含光,温良贤德,于社稷有功,册封为淑妃。
“正是他。”
霍速点头,怯怯的伸出手指,“我可以摸摸这刀吗?”
含光笑道:“无妨,我并不用力,只是摆几个招式让速儿看看,他若是喜欢,日后便不怕吃苦。”
“我正是此意。”
含光一刀惊艳,翌日嫔妃宫人见她便是又敬又怕,特别是碧落,含光去昭阳宫请安时,她见到含光便神色惊慌闪躲。
太后也赞道:“虞将军教女有方,我看须眉男儿也未必有这样的好身手。”
含光如今身怀有孕,最听不得残害孩童一事,顿时气愤不已:“这是谁,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含光左手一抄,将那朵红花接住,纤纤玉指托着那朵绢花,回眸一笑:“这一招,叫朝花夕拾。”
含光走到殿中。因她身怀有孕,出招根本没有施出力气,只是舞了个花架子而已,但即便如此,后妃何时见过真刀真枪在眼前飞舞,只觉得刀光惊心动魄,寒气逼人,含光英姿爽爽,豪放洒脱,宴席之上,顿时静如空谷,后妃皆是大气不敢出,被那一道白光刺得微微眯眼,不敢正视。
“含光,你错了,入了宫的女人,宁愿当箭靶享尽三千宠爱也不愿被冷落平安终老。她们的争斗,并非只是帝宠,而是背后所带来的权势富贵及家族利益。若我是个叫花子,你道还有这数个女人争来争去只为我瞧她们一眼么,那一个不是对我避之不及?你到底心软,只想着她们可怜,却瞧不见她们害人之时的可恨,也瞧不见她们的势利薄情与心狠毒辣。”
她心里一刺,抬头对皇帝右侧的太后道:“母后,今夜良宵吉日,不如来个击鼓传花的游戏助兴,鼓声停了便让嫔妃即兴赋诗一首,替皇上祝寿。”
满座皆惊,顷刻之间,竟是静的仿佛连风都停了。
他略一思忖,便默然不语。
“当日我出使梁国,所带随从不少,皆是从京畿大营挑出来的精兵,结果在边城遇袭,几乎死伤殆尽。我那时只道是康王设了埋伏,现在想想,未必不是梁国出卖了消息,和康王两下勾结。康王定是许了梁帝不少好处。”
含光抬起眼眸,含笑不语,心里却是一阵柔情脉脉。
邵六语气有点泛酸:“皇上特赐,淑妃娘娘可在后宫佩刀,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淑妃娘娘只怕要青史留名了。”
含光回到关雎宫,心里久久未能平静。惊风城外的山崖,高约数丈,唯一生还的希望便是挂在树上,霄练那时年幼体轻,也许真的上天眷顾……一念及此,含光更是坐卧不宁,恨不得立刻就见一见那位许为。
霍宸似乎觉得她不如中秋那夜热情,越发的想要挑拨起她的情致,于是更加用力,也换了姿势,她被他撩拨的身上着了火一般,紧紧咬着唇才不让呻|吟溢出来。她越是压抑克制,他便越是攻势猛烈,她实在忍不住了只好低声讨饶。
含光听出他话语中的厌弃憎恶之意,便笑着戳了戳他的胸口,“你这般精明,又有谁能害的了你?”
“邵六,去叫林晚照来。”
含光嫣然一笑,心里极是甜蜜。
此时,乐坊司仪呈上一面鼓,皇后对身侧的碧落点了点头:“你去击鼓。”
承影道:“此事我和义父来安排。”
含光莞尔一笑,“天色不早,皇上早些去歇着吧,今日许妃大喜,皇上总该与她同度良宵才是。”
含光故意又道:“山寨里都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捡了一条命的人,性格豪放直爽,有什么便直来直去,言语不合动刀动枪也是常事。这次护送皇上回京,我这鸳鸯宝刀不知弑了多少血。蒙皇上恩宠,特赐我可在宫中佩刀,这宝刀本是一对,名叫云卷云舒,回头我再演一套双刀的刀法给皇后娘娘看看。”
皇后柳眉一动,微微侧目看着皇帝,只见他端着酒杯,又放下了。目光垂下,似乎是一种硬生生忍住想看淑妃的冲动。
含光噗的笑了。
不知不觉夜色深了,含光哄了速儿去睡,殿外传来通报之声,皇帝驾临。
太后将钱瑜的一对双生子召到跟前,一左一右揽在怀里,眉眼之间皆是痛爱。霍宸本就容貌出众,钱瑜更是艳如桃李,这一对双生子便生的粉妆玉琢,仙童一般无可挑剔。钱瑜正在禁足,今日特许出来,便格外的低调。皇后不时扫她一眼,面露得意。
“这是朕送你的礼物。”
翌日上午,宫人将霍速领到了关雎宫。
“我不过是看着旭儿和曦儿的份上。你看速儿,为他母亲所累,小小年纪便少年老成,心事重重。我不忍让旭儿曦儿再沦为如此田地。是以,只在私下警告了钱妃。”
含光摸着自己的脸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孕之后,她的身子一直不爽利,害喜的厉害,每日吐得天昏地暗,自然消瘦。
一阵环佩叮当声中,皇帝,太后进了流华殿,上到玉阶之上落座。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薛婉容这时才呼出一口气来,竟像是一直悬着心肺,不曾呼吸一般。
鼓声响起,众嫔妃便都收敛了笑意,一边飞快的将手里的珠花传到下首,一边赶紧在心里苦思词句。
思之速儿处境,含光心中极是不忍,拉着他的手道:“你父皇见你近日个子窜的很快,越发显得瘦弱,便让我教你些武功,让你变得强健些,你愿意学么?”
“回淑妃娘娘,速儿八岁。”
太后忙道:“皇上,淑妃这是何意?”
“薛家是太后的娘家,权势不可小觑,而且皇后长兄薛明辉是拱卫司指挥使。康王没有解决,薛家便不能妄动,此事只能让明岚宫担了罪责,处死那个宫女,再将钱妃禁足一月以示惩戒。”
含光笑着点头,对写春道:“你去把我云舒刀拿来。”
林晚照脸色凝重,低眉启奏:“皇上,臣有要事,需单独禀报。”
“那宫人本因家人性命皆在魏贵妃手中,才听命于她,后来母后晓之利害,并许她嫔妃之位,她思其自己和孩子前途,便倒戈说了实话。父皇将魏贵妃禁足一年。那孩子生下来,便没一个人喜欢,母后给他取名霍速,便是暗含不速之客的意思。”
霍宸道:“朝堂之上并非风平浪静。我登基之时,康王曾拿出一份先帝手谕,当时群臣震撼,虽然我让梅翰林验明那手谕为假,但在朝臣心里确无疑是布下了一颗惊雷。许多老臣皆是追随太宗皇帝打下江山的人,私心里自然是向着康王一脉,此事虽然过去,朕也登基为帝,但康王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一时无法根除。即便康王假造先帝手谕,又在回京途中截杀于我,我都无法将他置于死地,唯有圈禁起来从长计议。”
霍宸含笑看着她,对邵六微一颔首。
过了一会儿,林晚照从内室出来,匆匆告退。
含光俏皮的皱了皱鼻子,笑嘻嘻道:“臣妾只是遵从了皇上的旨意。”
含光早已歇下,朦胧间看见鲛绡帐外一个高瘦的人影,心知是他,便故意装睡。
此时,晚宴正式开始。乐坊为皇上寿辰排了歌舞《飞天》《华章》,弦乐声中,歌舞升平,嫔妃笑颜如花,静观歌舞,一派良辰美景,天家喜乐。
霍宸道:“不过,你现在有了身子,这云卷云舒只是让你放着看的。”
“林御医有何事?”
“有件事,义父让我来告诉你。”
霍宸调侃道:“我早说过,你与河东狮有一拼,果然。”
含光回过头来,眼中已经蓄满了泪:“可有法子医治速儿?”
霍宸轻笑:“好大的胆子,吓唬皇后不说,连皇上也敢咬。”
“会是什么好处?莫非是割让城池?或是银两战马?”
霍宸佯作生气,一把将她抱住了怀里,转头吹灭了蜡烛,愤愤道:“我心心念念都是你,你却将我往别人那里推,我要瞧瞧你的心,是怎么做的。”说着,手便伸到了她的胸口之上。
含光将宝刀抽出来,一道寒光从霍速清秀的小脸上晃过。
霍宸蹙了蹙眉:“是我的长子霍速。”
霍宸走进内殿,宫人服侍着沐浴更衣,换了一套锦袍,斜斜靠在紫檀椅上,揉了揉眉梢。
“你真的这样信我?”
霍宸笑:“母后只知道她功夫了得,还从没见过,今日不妨看看虞家刀法。”
“别,别,写春映雪都在外头屋子。”
霍宸却停了许久,才从内室出来。
“除掉速儿,旭儿便是皇长子。所以,明岚宫最有动机,但正因如此,反而未必是她,极有可能是昭阳宫想嫁祸给明岚宫。”
霍宸朗声道:“宣他进来。”
林晚照这才俯身贺道:“启奏皇上,尚仪身体无碍,只是怀了身孕。”
薛婉容强笑道:“那里,淑妃刀法让我们大开眼界。”
含光害喜的厉害,刚吃了两口,便拿帕子捂住了嘴。写春和映雪便慌了神,忙不迭的帮她抚背,奉上茶水。
含光接到珠花,心里一动,预感鼓声必定要停在自己这里,果然。
霍宸怔了怔,起身道:“去内室。”
含光从安泰殿请安出来,经过太液池,看见承影站着清波桥下。
良宵苦短,翌日又要早朝,起床时,含光只觉得腰都快断了。
“皇上寿辰,梁国派了使臣前来祝贺。皇上在畅景苑赐宴的时候,义父觉得那位梁国使臣身边的一个少年,很像一个人。”
霍宸明白过来,笑着将含光的手握在掌心之中,暗示含光的身份。
含光回手一挽,收刀与腰侧,动作干净利索,随之她身姿一动,手中云舒如苍龙出海,赫赫风声中,只见一片雪影青光,如电如虹。
霍宸这才知道她装睡,便不客气的伸手进去,探到她的腋下。含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忙不迭的躲闪。他便上下其手在她身上胡乱摸了一通,她又羞又痒,握着他的手,便在他肩头轻轻咬了一口。
霍宸叹道:“这孩子倒是聪敏,但因身世之故,变得孤僻敏感,胆小羸弱。不过,他母亲再是不堪,他并无过错,我虽然不喜欢他,也不想他有什么不测,毕竟是皇长子。方才林御医说,近两个月来,他突然个子拔高异于常人,可能有人在他饮食之中添加了促进发育之物,如同拔苗助长,疯长几月之后便永远是孩童身高,活不到及冠。”
含光一震:“你说什么?”
霍速瘪着嘴道:“那副字,速儿越看越丑,只怕父皇看了也不喜欢,别人也会嘲笑。”
含光挑眉一笑:“若是你敢负我,我对你也不客气。”
“义父的意思是,此事你先别告诉皇上,不论许为是不是霄练,他目前的身份是梁国人,两国相争数十年,战乱不断,义父当年又背了叛国通敌的罪名,所以此事先私下进行,以免对你和义父不利。”
“义父还打听出,那少年是梁国使臣的儿子,名叫许为,年方十六,霄练若是活着,今年也正是十六。”
“速儿是谁?”
霍宸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柔和而温暖:“我永远信你。”
含光收刀,风停云止,回眸一笑:“速儿,你喜欢吗?”
“那皇上既然知道是钱贵妃所为,为何不惩治?”
太后笑着赞同,又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脱了下来,“谁的诗好,哀家有赏。”
三位新人,霍宸皆是赏赐不断,但甚少临幸,大部分时日都宿在乾明宫。太后几次暗示皇上应多去昭阳宫,皆被霍宸以政事繁多推辞。太后翻了彤史,见他也不曾临幸其他嫔妃,也就不再干涉,心想新皇登基,国事为重也是好事。却不知每夜他都宿在明月轩。
后宫除却皇后,便是四妃:贵、淑、德、贤。
含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脸上滚烫,不肯说。
“霄练。”
“若是霄练,他应该认得父亲才对。”
霍宸唇边浮起一丝嘲讽:“这宫里,事事都不能按照常理来论,非要颠倒黑白了来看,釜底抽薪了去做,才是宫里的规矩。”
皇帝亲临安泰殿,亲手颁与她金册印宝,这更是前所未有。
霍宸冷笑:“她那里冤了?令狐菡之事是她一手谋划。”
霍宸皱起眉头,似乎不想提起旧事,停了片刻才道:“父皇雄才伟略,心怀天下,不喜女色,所以对皇子也要求甚严,不得玩物丧志,及冠之前更不得沉迷女色。我移居东宫之后,魏贵妃收买了东宫的一位宫女,趁我病中燃了催情香,我便迷迷糊糊地幸了那宫人,结果三月之后,那宫人有孕,父皇震怒,险些废了我太子之位。”
她顿时脸上滚烫,挡不住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柔软,轻轻揉捏。她身子软软仿佛一下子便没了力气,被他抱在床上。
“那日在青玉河边,你不知我是谁,都能挺身相救,何况如今?”
邵六知道皇帝要隆重其事,于是便督促着各尚局尽快操办册妃的各项事宜。皇帝赐住关雎宫,令嫔妃再次惊羡,关关雎鸠,意味深长。
“参见父皇。”
入暮时分,关雎宫中,红烛高照,皇帝驾临,布下盛宴,与淑妃同进晚膳。
“那你就好好学,等你长大了,便可以带兵打仗,威慑四方。”
他一句话勾起了往事,青玉河边,若不是她和承影救了他,也就不会有今日被困后宫,可她并不后悔救他。
他暂时停了动作,趴着她身上低笑,意味深长问道:“你说,是你功夫好,还是我功夫好?”
含光笑道:“你就把白日里写的那副字送他便可。”
含光突然有些烦躁,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含光顿时脸色通红,霍宸喜极,一脸笑意望着含光道:“朕这便去安泰殿,你去明月轩安心等候。”
湖边凉风习习,秋菊晚桂竞相吐芳,柳叶微带浅淡黄色,逆了春光,便不复当时碧翠,人亦如此,拗不过人生中风云变幻的际遇。
“人心怎么如此可怕,竟然连个孩子都用作棋子,速儿何辜?”
“含光,你还记得闲云寺里的那位僧人么?”
霍宸眯起眼眸,冷冷道:“我自然会让人去彻查。”
林晚照碎步进了殿内,施礼之后,恭立一旁。
“这怎么会呢?令狐菡是她表妹。况且,令狐菡入宫,不是可以帮她不少忙么?”
霍宸笑着调侃:“这般斗智斗勇,方显得虞三当家的英明神武,冰雪聪明。”
“陛下取他性命,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如何让人心服口服。”
“速儿愿意。”
霍速小脸绯红,低声道:“喜欢。”
含光起身,对着皇后浅浅一笑,“请皇后娘娘见谅,含光出身草莽,虽读过书,但从没填过词写过诗。不过,今日皇上寿诞,含光想让大家高兴高兴。”
“皇上的意思,莫非是康王和梁国私下勾结?”
霍宸点头,双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抚摸,含光听见他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我可以教他习武。”
承影站在树下似乎就是为了等她,见到她来,便上前几步。
他像是惩罚一般猛地往里一冲,她啊了一声,忙咬住了唇。这明月轩并不大,只得两间上房两间耳房,一个小小庭院,此刻夜深人静,她只怕声音会传到耳房里,便轻声道:“别,别。”
含光心里突然有点不安起来,紧张的问道:“林御医说了什么?是与我有关么?”
安泰殿。太后听闻皇上欲封虞含光为淑妃,吃了一惊:“皇上,许媛封贤妃,后宫已经议论纷纷,她一介尚仪,封为淑妃,未免恩宠太过。”
皇后紧紧握着拳,只见眼前淑妃身着翟衣礼服,端庄华贵,灵秀清丽,眉宇之间更是有一股异于常人的英爽大度,如同冰天雪地之中的一枝绿梅,傲雪而开,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礼毕,霍宸亲自将含光送至关雎宫。
含光点头,“那我如何才能见他一面?”
含光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难过,急切之中恨不得立刻去看看那个少年的模样。
含光见霍宸一脸肃色,又好气又好笑:“若是想害我,明刀明枪便是,这般这般防贼般的日子,我快憋闷死了。”
林晚照每日来宫中给含光请脉,再给霍速熬药。含光只对霍速说是强健身体的补药,霍速极是乖觉,也不多问,更不怕苦,一碗药汤一口气喝尽。含光心里越发的怜惜他,悉心教他学武。他长期心思郁结,身体羸弱,但练功却不怕吃苦,小小年纪便显出一股子刚韧来,全然不似外表那般孱弱胆怯。
进了内殿,含光换下礼服朝冠,重重舒了口气。
“如此一来,别人敬你,皇后怕你,这样也好。”
他很急切的解开了她的衣衫,抚摸着她细腻柔滑的肌肤,声音低哑:“你可想我?”
“正是,若是你能在他那里拿到一份东西,我便可以杀了康王,永绝后患。”
他咬着她的耳垂低声笑道:“我们声音小些便是。”
“父皇立我为太子之时,已经有很多朝臣私下议论,认为父皇应该归还帝位于康王。这些年来,康王广结党羽,拉拢朝臣。父皇念及太宗恩情,顾及叔侄情义,更怕世人舆论,对他甚是宽容放纵,以至有今日之祸。那份手谕一出,动摇了不少人,我若是杀了他,只怕天下不服,反倒说我薄情寡义。”
“我对你说这些,便是想让你心中有数。如今你位居高位,又身怀有孕,只怕这两人尽心尽力的竞相来对你好,你素来心善,可别被那些虚情假意所迷惑,一时心软便有不测。”
含光发现他神色沉郁,望着她的那一刻,眉间轻颤了一下。
含光见他似有心思,便偎依在他身畔问道:“皇上有什么为难之事?”
吃过晚膳,速儿恋着含光不肯去睡,求含光给他讲故事。他小小年纪便尝尽世态炎凉,有异于常人的敏锐聪慧,虽然口中不说,但心里却知道含光对他,是真心真意的好。所以便对含光生了依恋之情,一日竟然脱口而出喊了含光一句母妃。
只见刀锋卷着一道寒光,从碧落耳畔闪过,一朵红花伴着几缕青丝从她发间飘落。碧落身子一软,竟昏了过去。
霍宸含笑点头:“免礼,入座。今夜乃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礼。”
含光脸色羞红,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话。霍宸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面露狂喜之色。
林晚照诊完脉,神色不安,犹犹豫豫的似乎不敢说。
承影走到跟前,打量着她,眸中闪过一抹痛惜,轻声道:“含光,你瘦了。”
含光想到那一对龙凤胎,心里也是一软。
他含着她胸口的樱桃,轻轻咬了一下:“说呀。”
霍宸点点头,将含光拥在怀里:“这宫里,我只信你,我把他交给你,你好好教他。”
霍宸握起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抚摩,低声叹道:“康王势力比我想的复杂,竟然将根系伸到了梁国,我委实小瞧了他。”
远处更漏声响,寝殿中层层纱帷在夜风吹拂下轻轻荡漾如春波涟漪。夜风沁凉,烛火飘摇不定。
含光月事素来很准,这回迟了六日,她开始不安起来,霍宸见她心不在焉,便来询问。
两人柔声笑语温存了一会儿便相拥而眠。
“霄练的眉间的确是有一颗黑痣。”
林晚照来到御书房,霍宸屏退众人,让他为含光诊脉。
接下来一月,霍宸陆续封了梅翰林之女梅新雪为昭仪,谢御史之女谢雨蓉为才人,唯有令狐菡,却仍旧居住在绣春宫,身份尴尬,宫人虽然当她为主子,却不知如何称呼妥帖,私下里都在想着,出了那件事,皇上究竟是心存芥蒂,不肯临幸她。
“我已经派了人去查,若是康王真的和梁国勾结,梁帝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利益没有到手,必定不会坐视康王被禁,或许此次派许志昂来祝寿,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是想一探虚实,看看康王是否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殿内明烛高照,清音袅袅,阶上龙椅金光灿灿,两侧各立一丛约有人高的红珊瑚,顶上嵌了两颗夜明珠,光华夺目,异彩纷呈。
霍宸立刻沉下脸色:“你放着便是,不要碰,若是吃食,更是不可食用。”
“许媛封妃,宫中只道我对她恩宠有加,也就不会疑心到你身上,等过些日子,我再封你为妃的时候,许媛是前车之鉴,太后与宫人也就无话可说,不至于让你难做。”
霍宸轻手轻脚揭开纱帐,除了鞋袜衣服,躺在她的身侧,含光依然不动,但唇角却不知不觉弯了起来。
含光听闻,心里震惊又气愤。
霍宸走过来,温暖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背上,安慰道:“不是,他来说速儿之事。”
“爹还好么?”自从封妃,她不再跟谁霍宸去乾仪殿上朝,便也数日不曾见到虞虎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