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傅炤道：“说明你越老越俗啊。”
琥珀又停住步子，惊讶的问：“今天就是顾爷爷生日？”
琥珀噗嗤又笑了。
“得了吧你。还没等他说，你都把人家甩了。一想到顾珣那种从天堂到地狱的感受，我都想替他打你。”
“哎呦，可是有一件大事呢。”
抽丝拨茧的真相一点一点被许荏苒点破，埋藏在时光里的心意一点一点露出峥嵘，积累到了巨石一般，沉甸甸的压在心上，琥珀说不出来话，嗓子里很哽。
第四次来到顾家，琥珀已经熟识在座的所有人。顾珣的叔叔，姑姑，表叔一家，再就是顾远山的两位得意门生唐家和董家，大人小孩加起来一共二十几位，十分热闹。
顾远山过阴历生日，每年阳历的日子都不同，琥珀一向都不关注阴历日子，没想到就是今天。
担心画扇的那笔钱不够傅炤救急，琥珀把自己的积蓄又汇过去八万，凑了二十万让他补保证金。
琥珀羞惭不语。
琥珀轻声说：“昙花开了。”
许荏苒笑：“好了别说了，这件裙子赶紧买了吧，你穿着性感的要死。偶尔在没有蚊子的场合显露一下也不是不错的，不然还真的有人以为你长了一双见不到人的腿呢。”
“你还一片好心？你知不知道我多替你着急。”
琥珀幸灾乐祸，憋着笑，憋得肚子疼。
琥珀：“……”
她本来就属于即便是素颜朝天，也让人见过一次便很难忘记的美人，稍作装扮几可称是倾国倾城。就连傅炤这种粗大神经的人，都记忆犹新，可见当时她给人留下的印象有多么的深刻。
琥珀此刻心里感动满满，对结婚已经没那么抗拒。
傅炤笑笑：“不用谢。不是送给你的。”
琥珀很意外：“打算表白么？”
琥珀对别人都不气，独独恼他。对着他的胳膊又掐又捶。若是往日，傅炤早就跳起来嗷嗷叫了，今天居然任打任掐。
老人家已经捋着胡子笑开了，表情乐得像个老顽童：“没错，就是我啊。”
许荏苒嘿嘿：“不能出卖队友。”
“再！见！”琥珀咬牙切齿的说了两个字，转身要走。
琥珀瞪大眼睛：“你提出来的主意？”
顾远山笑呵呵说：“你们过来看看我就行了，别每年都破费。”
琥珀在灯火通明宽敞富丽的大厅里扫了一圈也没见到他的身影，不禁暗暗奇怪，身为长孙，顾珣今夜肯定在家才对。
怪不得顾珣的小号那么容易被顾晓珺发现，然后又由许荏苒告诉自己，原来是串通好的。怪不得许荏苒总是打击她自作多情，原来是故弄玄虚，迷惑她这个“敌人”。
“我们？还有谁？”
此刻回忆起来，才发现当初顾珣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居然麻木不仁毫无知觉。
顾远山清了清嗓子，笑眯眯问：“丫头，那副画扇的卖主是谁，你知道吗？”
顾珣望着她，“对，昙花开了。”
白色衬衣，容光清俊。
这可为难死了。
傅炤道：“顾爷爷找你有事，特意说了要你一起去。”
琥珀一怔，紧接着心里噗通一跳，电石火光般的闪过一个念头，可是还没等她说出口。
今年很不赶巧，顾远山的生日傅谨言去了外地出差，临行前交代虎湘买了礼物给干爹送去。吃过晚饭，虎湘收拾收拾，便让傅炤去开车。
傅炤从小到大的欺负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第一次听到这样煽情的言语，琥珀忽然很没出息的飙出来两颗眼泪。
傅炤推开房门，琥珀一眼看见他那个书柜，马上觉得心里一阵难受，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简直又是乱得无法无天不能忍。
琥珀：“……”
很多的话语集在心底，无从说起。
虎湘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见大家笑成一团，忙问傅炤什么事？
“什么东西？”
如果和顾珣已经复合，她就厚着脸皮去，可是现在还没和好，她还是前女友的身份，尤其是甩了顾珣的前女友，怎么有脸去嘛。可是，顾爷爷亲口叫她过去，说找她有事，她又不能不去。
她记得他当时还问她有没有吃饭？她说她要在学校食堂吃，不能离校。然后他又问她附近有没有咖啡馆，她说她不喝咖啡，怕晚上睡不着。
傅炤一看情况不妙，说他急着上洗手间，大长腿走得飞快，一阵风似的朝着走廊那边跑了。
劈头盖脸把傅炤痛骂了一顿。其实虎湘也是借题发挥，心里着急。儿子二十八了没女友，还死活不肯去相亲。天天在眼前晃的她着急上火的不行。
一语之间，八年的时光，无声无息的流逝而去，回忆夹在昙花的香气里，充盈了这条回廊。
旁边的顾晓珺和乔安琪都咯咯笑起来。琥珀此刻一切全然明白了，原来许荏苒说的“我们”，竟然包括这么多人，连顾爷爷都友情提供了道具。
傅炤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你可真是想多了。顾珣的爹妈都是很开明的人，儿女的事情他们才不会多管。顾叔叔和周阿姨，可没有得罪你，难道从此避而不见？”
傅炤摇头：“不打算。如果她喜欢我，肯定会接受这个礼物。如果不喜欢我，肯定不会接受这么贵的礼物。”
琥珀跟上去，傅炤等在房门口，“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琥珀一愣：“很贵？”她对珠宝没什么研究，只觉得这个胸针出奇的漂亮，到底价值几何，也看不出来。
许荏苒又道：“如果不是喜欢你很多年，依你去年的做派，他能再看你一眼都是奇迹，可是他居然肯和你复合，你动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就知道是为什么。”
去年，她为了吸引顾珣的注意力，很是下了血本，买了件国际大牌限量版的小礼服。
傅炤嬉皮笑脸的说：“画扇本来就是顾爷爷收藏的东西，我们都是一片好心，为了让你和顾珣复合。”
琥珀扶额，这样的智商居然稀里糊涂考上了s大，也是上天保佑。啊不，这个不属于智商，属于情商。她立刻给自己的智商平了反。
果然如此。琥珀毫不客气的狠狠掐了他一把。
琥珀气道：“你的股票根本没有被套，大跌之前就卖掉了对不对？”
虎湘左看右看，笑眯眯说：“好看。说实话年轻的时候我不喜欢黄金首饰，觉得俗气，这到了岁数之后，反而越来越喜欢金子了。”
琥珀没想到顾珣站在自己身后，赶紧抹了抹眼圈，这才回过身。
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她都记得。
时光除了给他增添了成熟和更有魅力的男人味，在他的容颜上未曾留下什么印记，依然是让人见之难忘的容颜和气度。
琥珀听见简朴这个词，实在是心里暗窘。
再后来她出车祸，顾珣为她输血，她开了奶茶店，他时常“路过”。
许荏苒拍拍她的肩膀：“顾珣不是急着结婚，他只是想用结婚把你定在身边，因为你渣到让他没有安全感。”
虎湘笑道：“您老人家送我们的字画可比我们送您的礼物贵重多了。我们可是占了您大便宜呢。”
虎湘恼了：“呸，你嘴里就没个好话。嘴贱最讨人嫌，活该你老大岁数找不到对象……”
第一次就动心，难道是一见钟情么？
那件裙子的创意来自春天的花海，豆绿色的裙摆上缀满了繁复的精美的米白色小花，穿上之后简直如仙子一般绝色绝艳。
乔安琪出去玩约她，她为了给傅炤制造机会从不拒绝，然而她每次都能看见顾珣……
琥珀羞惭的说：“当然不是啊，我是不好意思见他们。”
“昨天晚上。”
一股香气幽然飘过来。
琥珀脸上微微有点发烧，去年真是抽风了啊，那么招摇一定是神经病发作，赶紧的转话题。“爷爷你找我什么事啊？”
傅炤点头：“是啊，很贵，我半年的薪水。”
许荏苒叹道：“我听了这些真心很感动，所以，即便你是我十年好友，我也毫不犹豫的站到了顾珣的战线。所以这次，是我让顾珣提出这个条件的，不肯结婚就不复合。”
考上大学的暑假，她和许荏苒结伴出游，在敦煌莫高窟偶遇顾珣和陈阳，相伴而行了三天，许荏苒也是由此而认识的顾珣。此刻回想，天下之大怎么会那么巧？
一路上琥珀都在猜测老人家找她会有什么事？难道是质问她为什么要甩了顾珣？时隔一年再来质问也不对啊。
琥珀莞尔，觉得许荏苒的话不错，于是和许荏苒一人买了一件裙子。
一众人围着老寿星顾远山说话。老先生将近八十岁，看上去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而且还留着白胡子，又可爱又时髦。
傅炤把车子开上来，摇下车窗看看琥珀：“你怎么穿的这么简朴。”
琥珀吓一跳，“找我有事？什么事啊？”
琥珀惊觉自己竟然无知无觉的挥霍了那么多的时光，而顾珣竟然如此有耐心的等在原地。
她无意的一句“顾珣长的好看”被顾晓珺广而告之，随后在露台上碰见初开的昙花和他，她写下自己的名字给他看，时隔七年他还记得她会左手写字，他陪她去买丹皮酚，帮她付了钱，她还他五十块钱，翌日他驾车跑了很远到她的学校找了她二十块零钱。
傅炤弯着腰，两只手放到她的肩头，很认真的说：“我不会坑你，因为我是你哥。”
其实她今天的装扮不能称之为简朴，傅炤显然是和去年相比。
乔安琪和顾晓珺，还有顾爷爷帮着顾珣当然没错，最可恶的当属傅炤，害得她替他担惊受怕，生怕他爆仓破产，还把自己的积蓄都赶紧汇给他救急。搞了半天他根本没事，呼天抢地的叫穷是在帮着顾珣设套。
“半年！”琥珀差点跳起来，“你不是很穷吗？那你还有钱给她买这么贵的胸针！”
走廊上的那副紫藤油画，一如往昔，顾珣长身玉立站在画前，一如初见。
琥珀走到沙发前坐下，“姑姑，我今天逛街给你买了条手链，你看看喜欢吗？”
买完衣服，许荏苒又到首饰店逛逛。刚好黄金在打折，琥珀给虎湘买了一条金手链。
琥珀听到这话，愈发羞惭。
外孙女乔安琪和孙女顾晓珺围坐他跟前，唯独不见顾珣。
琥珀又气又笑又无可奈何，“还是不是好朋友了？这么坑我。”
傅炤嬉皮笑脸的用东北话叫了声“老妹儿”。
许荏苒又指着一条珀金项链说：“这条项链蛮配你刚才买的裙子。”
她当时不解，觉得他这人特别较真，竟然为了二十块钱驾车来往东西城，尚且不够油钱。此刻才想到，他莫非只是为了找个机会再见她一面？
琥珀眼睛一亮，“好漂亮啊！谢谢哥。”
“你都不想想，顾晓珺和唐贝贝的关系那么好，为什么顾晓珺一心撮合你和顾珣，那是因为她知道她哥除了你不会喜欢任何人。”
顾老先生从七十岁那年开始做寿，琥珀一共去过三次。顾珣的父母的确很和善，对她很好，正因为如此，才更加的不好意思去见他们。
“如果安琪不要这个胸针，你岂不是又白扔这么多钱？”
琥珀一看的确很漂亮，吊坠很别致，是一朵造型精美而小巧的莲花。看看价钱不贵，她就买了。
琥珀真的不想去，倒不是不喜欢顾老先生。老先生精神矍铄，和蔼可亲，是个很讨人喜欢的老头儿，只是……去年的事情摆在那儿，她怎么好意思去见顾家人。一想到众人的目光，尤其是顾珣父母，她就觉得头大。
“我们给顾珣的战略方针就是八个字：速战速决，落袋为安。”
说着，琥珀拿出手链给姑姑试戴。
逛完街，两人一起去一家西餐厅吃了饭，然后许荏苒把琥珀送到金玉山庄。平时周末琥珀都会回来看看姑姑姑父。这周傅谨言出差，琥珀以为只有姑姑在家，谁知一开门，发现傅炤正在拖地。
刚好琥珀今天新买了裙子，便换上了新装。傅炤说的也有道理，老人家生日，她穿着黑白二色的衣服太素净不大合适。新裙的款式简洁，但特别凸显身材，颜色也极女人，香芋紫色衬得肌肤白里透粉，为了配裙子，她取下了琥珀项链，戴了今天新买的项链。
唐贝贝特别打扮了一番自认为漂亮抢眼，可是一看到琥珀，顿时就觉得自己从明珠变成了鱼目。生气嫉妒也没有用，琥珀的天生丽质她根本没法比。而且琥珀的气质也和别人不一样，婷婷玉立，顾盼生辉，身上仿佛永远都有一圈夺目的光环。
虎湘上下打量着琥珀，看不够似的，一个劲儿的夸她漂亮。有个这样的侄女她一直都引以为傲。
琥珀跺脚，“你们大家合伙坑我。”
傅炤嘿嘿：“我当然知道啊，不着急你怎么能去求顾珣帮忙呢。”
傅炤停住步子，还装糊涂，“什么事啊。”
一想到画扇，琥珀赶紧的先给傅炤打预防针：“这次你不会还打顾珣的主意吧。我可不会再厚着脸皮去干这种事了。”
“是啊。”
琥珀依稀仿佛看见八年前的他，第一次见到的他。
“你和姑姑去就好了，我不用去啊。”
相比去年的礼服，今年的裙子的确是很简约简朴。
好讨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炤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顾叔叔和阿姨挺喜欢你的，不会因为你和顾珣之间分手就记恨你，人家可没那么小心眼。”
傅炤笑道：“你错了，是我们大家合伙爱你，想让你幸福。”
许荏苒点头：“是啊，来咬我啊。”
“顾爷爷生日，我本来想着送画扇讨好他老人家的，后来想想，资金紧张，实在没有余力曲线救国，钱应该用在刀刃上，所以就在北京给安琪买了个礼物。”
傅炤嬉皮笑脸的说：“如果安琪不要的话，我八折卖给你。”
许荏苒翻了个白眼，“不是看在好友的份上，我才不会管你。错过顾珣，你会后悔一辈子。如果我身边有个这样的男人，我会毫不犹豫的嫁给他。”
琥珀此刻那能放过他，一路追到回廊揪住了傅炤的袖子：“傅炤你不给我说清楚，我跟你进男厕所。”
琥珀忍不住笑：“喂！有这么形容人的吗！”
琥珀又好笑又好气：“胡说，我才没有那么坏。”
傅炤大言不惭的点头，“是啊，我炒股水平这么高，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跑掉了啊。”
老人乐得笑了，然后看看琥珀，“丫头啊，今天怎么没穿去年那条绿裙子呢？可好看了，跟动画片里的花仙子似的。”
琥珀嘟着嘴说：“我不是猪脑，他从来没说过，我也没有多想。”
傅炤被骂的灰头土脸的上了楼，走到楼梯口，悄悄对琥珀招招手，示意她上楼。
琥珀捶了几下消了气，俩兄妹从小就是这样。
傅炤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打开之后，问道：“你觉得这个胸针好看吗？”
傅炤干笑：“我前几天是很穷啊，差点爆仓破产。幸好这几天政府连着发利好稳定股市，止住暴跌。要不是你及时给我汇了二十万补保证金，我肯定爆仓。那八万块，我很快就还你哈。”
傅炤嘿嘿一笑：“对了，晚上顾爷爷生日，你穿鲜艳点，别穿这么素净的颜色。”
“我不知道，老人家没说。老人家过生日，亲自叫你过去，你不去？”
虎湘从沙发上回过脸，笑吟吟招呼：“丫头回来了，快过来坐。”
琥珀跟着姑姑和傅炤一起上前给老人家问好，顺便送了份礼物贺寿。
“有个词叫落袋为安你知道吗？”
傅炤揉揉她的头发，“又哭又笑是个什么鬼，好了好了，来，顾珣你哄哄她，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说完就溜之大吉。
她心里一千万个不想去，一脸的纠结。
琥珀心里怦怦直跳，有点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