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想什么，”他敲敲我的脑袋，“加油喔！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喔！这可是我第一次这样深情表白耶。”他做了鬼脸。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才开口：“林宇杰，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看你这样，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难得正经的语气，他轻轻问。
现在他人正窝在我的小绵羊上，戴着我的蓝色安全帽，让我载着四处跑。
“怎么都没有联络我？”他忽然转头看我。也不知道是灯光，还是他的眼神，让我有些想逃避。
我慌乱地低下头，反射性地道歉，“沈文耀，对、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自欺欺人，但是有时候我还是不能明白感情是什么。
“高雄变得很美喔！”我稍微回头对他说。
我又喝了咖啡，奇怪我刚刚不是有加糖吗，怎么苦成这副模样。
但我还是笑着，让自己的心情平衡。这算不算心动的感觉？
“沈文耀你说话别这样啦，说清楚。”我耐不住，干脆站起来。
“如果会飞也这样就好了。”他又咕哝一声，这次真的睡沉了。
“哇，那是什么，沙漠绿洲？好亮！”他惊讶。
“张、恺、君！那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你这样跟林宇杰混在一起是不行的，知不知道？”
而随着林宇杰频频跑到球馆来找我，沈文耀的眉头也越卡越紧。
摺到第n件，忽然一瓶饮料掉到衣服堆上，沉了下去。
我想早些前的我，一定会站起来发飙吧。幸好我只是吸口气，把手上衣服放下。
沈文耀瞧我不说话，又叹气。
“喂。”我蹲在角落整理刚收好的干净球衣，女经理今天赶着约会，因此千拜托万拜托，非得要我当救火队不可。
“起来走走吧！”我看着林宇杰站起来，拉直裤子，又朝我伸了手。
我没有打扰他，只是站在一旁，开始数起电灯泡。
我没想到他会忽然这样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为难地看着他。
“不是同学……张恺君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死啊？我的意思是，他有女朋友，你懂不懂啊！”沈文耀看穿我的一脸空白，火气上来，语气变得恶劣极了。
我回头瞧他，他刚刚那着急的样子消失了，只是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脸上恒常挂着的笑容此刻不见踪影。
数着、数着，眼前的数完了，我转头数起左手边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忽然就心慌，忽然就想逃跑，然后真的，下一秒我扯住林宇杰的手，在他完全没预期的情况下，费劲力气地拉扯他，头也不回地立刻地往回走。
“会死人啦！”我求饶，又笑又叫差点岔气，连眼泪都给我逼出来。
我有点受伤地看着他说话，隐约听着他先是心平气和地聊着，后来语气急了，声音也大了。大约猜测出是谁来电，我觉得心都快要酸坏掉了，干脆走到更远的一端，刻意隔离他的声音。
我蹲回原地，拾起地上还未摺好的衣服，整理好，再拾起另外一件。我一直重复这样的动作，直到衣服整理完，脑袋依然是空白，没法子思考。
我瞧着他，从底而上的光芒，衬得他发亮，朦朦胧胧。
我看着他跑远的身影，忽然一股冲动，拿起手机，快速地拨了电话给他。
沈文耀闭嘴了，他只是用很怪异的眼神看我。
我收拾心情，要自己不要乱想，不要太在意别人的话。然后我乖顺地跟着林宇杰，即使那慌张的感觉一直跟着我。
本来没知觉，给他这样一拍，忽然两只脚麻了上来，我哀号出声。
他看着我，忽然抓住我的手。
“朋你的头啦！”沈文耀气炸了，“是朋友他干嘛不跟你说他有女朋友？”
他笑出来，然后呼呼说着十分钟就好，十分钟就好。
帐单来时，我转身从背包中拿出钱包，再转过来，却看见帐单盘里已经放着一张千元钞票。
他看了我一会，才点头，转身快步跑走。
没过多久，林宇杰收了线，走到我身边。
只是不论我怎么努力，每次想到我喜欢林宇杰这回事，心总还是会隐隐抽痛。而这个痛，却又是别人牵引出来的，只是我老是去忽略它。
我摇头，踮高脚，伸出双手将他的头往另一边转过去，“是带你去那。”
“我怎么知道。”我装傻。林宇杰四点多打电话来说再杀去旗津吃海产吧。这也是我愿意好心帮忙经理收球衣的原因，反正总是要等他。
这段时间我并没有去过台南，即使沈文耀他们应邀参加了一次台南联谊赛，我却因为又有小组报告而不克参加。台南联谊赛结束以后，林宇杰更常跑高雄了，次数从一个礼拜一次，变得越来越频繁。
我笑了出来，这个大男孩……
响了几声，他接起，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跟篮球没关系。”沈文耀又摇头，打断我的话。“其实……其实也有点关系。”
恍然间，那眼神让我害怕，好像回到很早之前那时候。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对面走来一个人，他穿着运动衣，看起来像刚在旁边球场打完球。
我笑了出来。沈文耀吧？我知道呢，沈文耀最不服输了，碰到越难缠的对手，他越要发神威。
“那是城市光廊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又无所谓，我们只是朋友。”
我们走到城市光廊后段，路边栏网上布满了灯泡，正闪闪发亮着，远远看，好像撒了张网，把天上的星星都网起来了。
自从那通电话后，林宇杰依然有来找我，只是次数明显下降。
有时候林宇杰会直接到球馆堵我，等我忙完沈文耀他们球队的事情，两人一起杀去旗津大吃一顿后，他才又冲回台南。
带他到了大立伊士丹附近，我们先跑到了皇家牛排狂吃了一顿。这家伙大概是打球打饿了，我们两个人居然吃了三份牛排。我这边的肉还有一半都给他瓜分走了。
我只能对他无奈地笑，然后随意抓个话题来聊，希望能化解那尴尬，可惜他除了心不在焉地回覆之外，还不难发现他频频看手表。
“什么事？”我抬头看他。
“还真的咧！傻瓜！”他又笑出来，拿着帐单往收银台走去。
林宇杰并没有真的睡着，他半醒半睡着，一直迷糊地跟我聊天。只是说话变得很没头绪，应答之间也一直跳针，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累了。
离我送林宇杰回台南，已经过了两周。
“把妹？你把谁？”脑子还是嗡嗡响，我只能随便乱抓话来接。
“那你先走吧，反正我机车在附近而已。”我说。从旗津那次后，我不知道怎么，总是勉强要自己骑车，以方便这位先生早退。有时候我恨死这样的“贴心”，有时候我想故意留他不要走，瞧他会有什么反应。但是我不敢，即使我的心早就偏了方向，我还是死命扛着“好朋友”这块招牌，也不敢做出任何任性、会惹他讨厌的行为，但是天知道，我忍得好痛苦，好想尖叫。
我听着，心口有些窒闷。沈文耀说我不是那种人，我想问我是哪种人，他又怎么知道我究竟有多黑暗、有多懦弱？
听到这三个字，我脑袋真的空白了一下，霎时不知道要怎么消化这三个字。
后来电话的确响了。他接起，刻意压低声音，说着说着，他收了线。
我深呼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林宇杰，感觉眼眶有点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过去那些东西又飘过来笼罩着我了。
“跟你一样美吗？”他在后头哈哈大笑。
那瞬间我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傻楞地瞧着他。
但是相对地，每次一想到林宇杰，就会有股闷闷的感觉在胸口，那感觉让我害怕，好像我又快要发疯，好像我又要一下又一下地刮自己手腕时那样无助和空洞。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感觉，我不知道暗恋一个人，还是说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会像这样饱受折磨跟痛苦，我甚至无法分清楚，这到底是我要发神经了，还是这就是正常的爱情的感觉，阿桃走过，沈文耀走过，如玉走过，他们都感觉过的滋味？
林宇杰拉着我，持续往前走。
我麻得哇哇大叫，他玩得更是猖狂。
我不知道，我更不敢问。
林宇杰走上前，伸手抓着网子，然后轻轻靠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穿越两个忙碌的红绿灯，中途林宇杰还跑太快，被台小绵羊骑士瞪。但是他可没空理会对方，只是抓着我的手，脚步也不缓，若不是遇到红灯一定得停，我看他是连口气都不会喘一下。
“不是说我要请？”
他来得很急，聊天也心不在焉，有事没事就看眼手机，不知道在等谁的电话。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你们打球出什么问题？”我试图冷静，让自己思考，怎么会一瞬间沈文耀这个人好好的会要我不要接近林宇杰。
“走吧，我们去那。”林宇杰转身领着我走，没有发现我那彷徨的样子。
“我说我们只是朋友。”
沈文耀犹豫了半晌，才开口：“上次我们去台南，然后……总之，他是……他身边，怎么说，有个女的啦。”
我一时之间搞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什么有个女的？女同学？有女同学很正常啊，沈文耀你身边也有女的啊，我不就是一个。
转头时，我的视线模糊瞥到了对方。
我也记不得这里是什么时候改成这样，只记得上次和朋友来，它就是这样美丽。矗立在这个忙碌的城市里，就像是林宇杰所说的，绿洲。
我调整个坐姿，然后推推他，“欸，躺着。”我指着自己的腿。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知道。我就跟他们说你不会是介入人家感情的那种人，妈的，我就知道是林宇杰，你以后别接近他了，传得很难听，你知不知道。”沈文耀咬牙切齿的。
然后他走近，我立即知道他是谁了。
“想睡觉？”
我喊住他，“沈文耀，谢……谢。”
他在我机车旁停立，确定我牵出车后才说抱歉，真的有点急事。
我只是笑着，并没有作答。
“我没生气。我只是担心你。林宇杰他们球队上好像传得不太好听。”
我想我是喜欢他。
我看他，霎那间还不太相信我所听到的。
“想到过去的事情。”
“张恺君。”谁知道我才刚蹲下，沈文耀又折回来了。
林宇杰偶而会来高雄找我。不同的是，他总是飙着机车下来。我说危不危险呀，他总是哈哈大笑说不会啦，一个小时多而已。
“怎么了？”他忽然开口问。
我笑出来。但是隐约觉得不对。
“哈哈。”林宇杰又笑了，然后他就这样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
我再低头，看他半眯着眼睛，似乎要睡着了。
他穿着白色衬衫身影奔跑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打在他背后，让他看起来忽然很远，越来越远似的。我心一紧，用力握住他的手。他没有察觉，只是持续跑着。
沈文耀盯着我看，然后他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恺君……”他开口。
“你、你、你啊……”沈文耀忽然结巴。“反正你啊……你不要跟林宇杰走太近。”
沈文耀摇头，闭紧双唇。
城市光廊的地板铺着白色的塑胶板，下头垫着灯，这一块在十字路正中央的小岛，就这样发着光。
他摆摆手，“不用谢，大家都老朋友了。只是……”他忽然转过身，“我不懂，你跟孙力扬……孙力扬……不好吗？”
阿桃曾经说过爱情可以是很单纯的。
他快速地消失在停车场，机车扬起的沙尘好像吹进我眼里，我抬手揉揉眼睛，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强忍住那股想哭的冲动。
我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打电话跟他聊天，偶而用电脑在msn跟他谈些五四三的东西。
“恺君这餐你要请喔，我们教练说要请我们吃日本料理耶。”他边吃沙拉边开玩笑。
“如果有葡萄就更好了。”他找个舒服的位子，得寸进尺。
会飞？
“你找死！”我念他。
“你头发飞起来了。”说着我放开手，伸手去替他压发发。
他也没多问，点点头，仿佛在说他知道了。
“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强，可是他是个好人，至少他从不会欺骗你什么。算了，这也不是我的事。”沈文耀耸了肩，转头离开。
等他又啃完三盘沙拉，才终于满意地宣布吃饱。
我喝了一口才刚端来的咖啡，“女朋友？”然后我看着爱河河面，斜阳的橘红光芒洒在上头，闪闪发光的。
我往回看，原来是沈文耀边不雅地擦着汗，边丢了瓶饮料给我，挺没诚意。
“我不说了，你自己……你自己小心点吧。”他转身欲走。
我们如期到了旗津，吃了四五盘海产，然后到海边吹了吹风。太阳下山，天空澄黄，好漂亮。风吹起来，扬起了我的长发，我伸手按了按，转头也看见林宇杰被吹起的短发，我笑了出来。
“我们只是朋友。”脑袋乱慌慌的，我没来得及吸收沈文耀的话，只是直觉地替自己辩解。
“没问题呀。”我看着他的嘴角沾着沙拉酱，傻傻笑着。
“朋友，最好是朋友。一个男的不会无缘无故台南高雄这样跑好吗？小姐，是一个半小时，不是半小时。几乎每天来找你吃饭，我把妹都没那么勤劳好不好。”沈文耀说得又急又气。
这时候我就会庆幸我喜欢的人是林宇杰，若是别人的话，一定会怕死了。被这么一个爱钻牛角尖、个性阴沉、根本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脑袋怎么运作的女人喜欢上，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啊！但是我知道林宇杰不会这样想，因为他知道我的过去、他知道我的背景，如果有哪一天，喜欢变成两人的事情了，我想他一定可以更从容地包容我……他也说过他会一直陪我的，不是吗？
“唔，超麻的。”我搓搓大腿，连忙住手。那感觉真是无法形容。
或许就是这样，我抬在半空的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我有点害怕，那秒钟，过往的一些事情刷过心头，别人怎么为爱摔个支离破碎、怎么因为爱四分五裂情景袭上我心。
我不禁脸红。
就在他的唇快贴上我时，他的手机响起，我们都僵了一下。他有点狼狈地放掉我的手，慌张地接起手机，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躲得远远的，避开我的视线。
“你跟林宇杰很熟？”他又问。
而再一次，我只是傻傻浅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去了爱河，在爱河旁边的露天咖啡馆聊天。
我耸了肩，跨上机车跟他说再见。
他楞了一会，才含糊点了头，我听不清他说什么。
我只能傻楞楞地跟在他身后。
然后他掉转车头，不知道怎么，他骑走的速度，居然让我感觉狼狈踉跄。
“怎么了？”他问。
“我便秘行不行？”沈文耀哼了声，举动真的很怪异。话说完，他转身又走掉，整个气氛诡异到不行。
我不想打扰他的睡眠，如同我不想打扰现在这份感觉，不论它是什么，不论林宇杰感受的，是不是跟我一样。
我不知道沈文耀在耍什么脾气，但是他的脸色总是在看到林宇杰后变得很僵硬，又带点迷惘。
我抬手，想把那绺盖在他眼睛上的头发拨掉，只是手举在半空中好半晌，就是没有勇气碰触他。
“好亮、好亮！我们快过去看。”他二话不说，执起我的手，兴奋地往那头跑去。
然后他忽然靠近我，把我拉近。
“传……传每次林宇杰跟他女朋友有疙瘩，就会跑到高雄找你。你说这样只是好朋友？我不信林宇杰只把你当好朋友。我知道你一定跟林宇杰有什么误会，不然就是林宇杰误导你。我知道，可是他们不清楚。”沈文耀解释着。
林宇杰把球袋塞给死党，然后跷了回台南的队伍，留在高雄。
因此我淡淡地问他是不是有事情回台南。
“他打球耍小动作？不干净？还是上次你们去台南比赛发生什么事情？有什么摩擦？我可以跟他们那边沟通，我……”我想到沈文耀唯一会跟林宇杰有交集的时间跟地方，猛然想到台南那次联谊赛，是不是他们打出什么火气？还是……
踏出牛排馆，即使是五月中旬，扑面而来的风却卷夹着热气。
三十几分过后，就在我脚麻掉了，完全没知觉时，马路传来紧急煞车声。林宇杰被这声音吵醒，他揉了眼睛，抬头看到我的脸。
“累？”我轻轻问。
他也跟着我坐下，没多久，干脆半躺下来，也不管旁边来来去去的人。
女朋友？
其实我清楚感觉到，林宇杰每次来找我时，总是心事重重。虽然他总是不说，虽然他总是大笑，可是我可以清楚感觉到，他有心事。只是我一直没勇气问，他背后到底背着什么，他又到底隐藏了什么，我不太愿意知道。
“我咖啡还没喝完哩，一杯八十很贵的，你先走没关系。”我尽量保持微笑。
“很累，”他没有睁开眼睛，模糊地说着：“你们学校那个沈什么的，好难缠，打得我全身都软了。”他抱怨。
我点点头，让他拉着我起身，但是这次他没有再牵着我的手，只是在我站起后，放开。我有点失落，那瞬间。
“传什么？”
“还算熟，怎么？”我站起来，打开饮料，“你今天吃错药啊，怎么一脸大便？”
曾经，那部分的我死掉了，不知道怎么去爱、怎么去喜欢；而现在我想开始，我想学习，所以……我就单纯地喜欢一个人，这样就好。
沈文耀楞了一下，脸色和缓些，他叹气。
我知道你会陪我啊林宇杰，你说过的，两年前在疗养院你就说过的，怎么会是第一次？
他稍微睁开一只眼睛，然后一咕噜钻过来，把头靠在我脚上。
如果要我学会用这个词，我想我会把它放到林宇杰身上。
“我好喘。”我忍不住抗议，干脆一屁股坐在发光的地板上。我摸着那塑胶板，感觉到手心传来的热度。
我不懂，可是又不敢问。普通人应该不会注意这种细节吧？啊，是不是？恺君别钻牛角尖，就是钻牛角尖害了你的喔！说不定他只是一时口误而已，对不对？
“哇，我躺多久了？完蛋了，你脚肯定废了。”他夸张地大喊，伸手就摸上我的膝盖。
后来我干脆坐在地板上，手抱着膝盖，静静等着。没过多久，林宇杰打电话来，我才勉强撑起身子，走到外头和他约定的地方。他还是说说笑笑，一丁点不对劲也没有。
“你不会带我来这逛百货公司吧？”他指指对面的大立伊士丹，笑着问。
他一脸讶异……受伤，那是我离开之前，孙力扬印在我眼里的最后表情。
他点点头。
他住了手，哈哈笑着，又伸手揉揉我的头顶。
然后我们穿过最后一条马路，踏上红砖地，来到城市光廊。
六月初时，他又来找我。
他干脆整个人躺下，把手垫在脑袋后，看着天空。我学着他抬头，无奈灯光太强，我只能看到黑暗的天空，并没有半颗星。
再笨的人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说没什么没什么。
“今天那个林宇杰来不来？”他忽然问。
我笑了笑，转身就往停放机车的方向走去。他没吭声，顺服地配合我的动作，递过安全帽，发车，然后骑回中山。
他来找我，我乐得很，但我总是故意不去想他来找我这层面底下的真正用意，我总是期待着，却又害怕着。所以我选择不闻不问。让他来找我、让他来找我。
“做什么？”
我总是这样一遍一遍地说服自己，这样跟自己说。
我不难把他现在的态度，跟这些日子他看到林宇杰时的一张臭脸连在一起。但是我并没有太在意，整个心思都丢在等一下要吃什么身上。
让他把头枕在我脚上，是不是很暧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喜欢看见他疲累的模样，因此我忽然就那样说了，只想让他躺得舒服些。原本也七上八下的，但是看他坦然成那样，直接枕上来，我反而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