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从来恩断发未白
亭幽叹息一声，想不到自己如此简单就落入了这并不高明的陷阱，果真是任你头脑多好，也敌不过别人脸皮厚，偏偏兰昭仪就是这样的主儿。
只是这十来日功夫，亭幽同定熙帝日日相处，生出一种宫里只有她一人的错觉来，每日里一片神思都寄托在定熙帝身上，受宠的得意与欢喜渐渐侵入，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就险些犯下大错了。
“这谁养的猫，居然敢惊扰宫里贵人。”兰昭仪眼睛一瞪就要发作。
敬太后盯了亭幽一眼，不再言语。
这事仿佛在亭幽脸上打了一耳光，让她顿时清醒了。亭幽走出门，在花盆里抓了一捧雪揉成团，满满咬了了一口，又在自己额头上滚了滚，将一片心凉快下来。
转得弯，亭幽正想辞了兰昭仪往煦暖阁采梅去，却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白猫来，猛地扑向亭幽，还好她身子灵活躲得快，否则那猫爪子就得在她脸上抓出痕迹来，饶是这般也抓破了她的衣袖，好在冬日穿得厚，并未伤及皮肤。只是被那猫一吓，脚一退碰在山石上，跌坐了下去。
“别瞧着哀家表面荣光，可宫里的日子那里有好过的。你要不趁着得宠，生出个皇子来，这辈子还能有什么盼头，这宫里的太妃你又不是没见过。”
亭幽进了御花园不久，迎面就见兰昭仪过来， “怎么敬婕妤也有兴致来逛园子，太后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据亭幽所知，宫里的妃嫔里并无养猫狗的，也不知那猫是哪里来的，亭幽只当那猫是专为她准备，想要抓花脸的。
兰昭仪笑道：“一个人逛怪闷的，正好你也来了，咱们结伴逛逛可好？”说罢，兰昭仪也不管亭幽的意思，挽了她便走。
亭幽对敬家的打算与敬太后完全不同，自然不曾向定熙帝提，“还没顾上。”
待那树丛后的女子转了出来，亭幽只觉面生，兰昭仪却先道：“那白猫可是你养的？”
亭幽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子就被兰昭仪的奴才给押着扇了五六个耳光了。
一整日亭幽都被那盘棋搅得心魂不守，揣摩着定熙帝下一步该如何走，因又想了十来步，等得晚饭后，亭幽早早收拾妥当，却迟迟不见俞九儿来传旨。
等宫妃散去，敬太后因问亭幽，“你哥哥的事可对皇帝说了？”
兰昭仪看着亭幽似笑非笑，其意思不言而喻。
“这怎么行，伤了我们这些人倒没什么，可伤了皇上宠爱的敬婕妤，那怎么了得，这等奴才不教训她，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兰昭仪不无恶毒地笑着。
且不说敬太后是亭幽的亲人，是老祖宗唯一的女儿，便仅仅因敬太后是自己的唯一靠山，她也得尽心尽力。
不管怎样，这罪过亭幽肯定都是背定了。那女子的宫人寻了来，兰昭仪这才让人停了手。
此事后，兰昭仪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再肯同亭幽逛园子。
“好大的胆子，居然纵猫横行，伤了贵人，也不跟敬婕妤道歉，来人，还不快快把这不守规矩的奴才掌嘴。”
云辉斋住进人，敬太后的慈宁宫照例会兴旺一阵子，亭幽去的时候，于贤妃、兰昭仪都在了。
私底下，敬太后不知找多少太医给亭幽瞧过，各种方子开了一张又一张。只是这当口亭幽可不想多生事端。就怕万一真生下皇子，反而给了敬太后错误的希望。
“这事儿急也是急不来的。”亭幽敷衍道。
这几日里敬太后的汤药都是亭幽在试，夜里也是她值夜给敬太后擦身送水，这一番孝心便是女儿也不见得能比，十来日下来，亭幽自己先瘦了不少，敬太后也渐渐有些好转。
如今想来，宫女子不过都是皇帝的玩物，喜欢时放在手里把玩，不喜时便丢开一边。她，敬亭幽，也绝不会是例外的。
禁宫的云辉斋就好比西苑的连理堂。想来定熙帝不知又从哪里寻到个女子，安顿在了云辉斋。
亭幽一听就知道敬太后又要老生常谈了，也不敢接话。
亭幽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却不是因为兰昭仪，而是为了自己的不争气。
“回昭仪娘娘，太后身子好些了。”亭幽恭敬地道，诸礼齐全，对这等人，实在不能让她有发作的地方。
亭幽此刻已经什么都明白了，赶紧站起身，“住手，也没伤着我，兰昭仪不必发怒，她不过是新入宫的也不懂这些规矩，好好说说就是了。”
过得几日敬太后的身子越发虚弱了，前日夜里又着了凉，这几日都没起得床，亭幽自然是要侍疾的，连续几日都歇在慈宁宫。
如今想来真有些后怕。老祖宗在时就耳提面命，这宫里的女人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把个心交出去，要真当皇帝是自己夫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隐隐从树丛背后传来女声，“米团儿，米团儿，你在哪儿？”
那女子圆团团、粉|嫩嫩，有些懵懂，“是我养的。”
那女子虽不认得兰昭仪同亭幽，但伺候那女子的宫人自然是认得的，匆匆行了礼，扶了那女子下去。
只是亭幽见敬太后脸上多了层灰霾，便道：“太后娘娘最近可是又睡不好了，听宋姑姑说，娘娘饭量也减了。”
是夜，浑浑噩噩过了一晚，天明时亭幽才听得原来云辉斋又进人了。
依亭幽看，如今定熙帝大局掌握，就算敬太后想借皇孙发难，只怕也是高估她自己的影响了。
事有反常必有妖，亭幽自问她同兰昭仪的交情可还不到结伴逛园子的地步，只是一时无法脱身，也只能暗自提防。
这一日敬太后嫌宫里太素淡，又挑剔宫人不会选花，亭幽少不得回道：“听说这两日宫里的红梅开得极娇艳，我去选一两枝。”
敬太后长叹一声，“哀家的身子你不用操心，早去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