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不要怕
电话那边，方雅沉沉地叹了一声：“耽于儿女情长和家庭束缚会是你最大的束缚，妈希望你能成为一位伟大的科学家。”
陆川沉吟道：“恐怕不大方便，她出差了。”
陆川心里头越发地烦躁，楚楚才刚走没几天，为着这种虚无缥缈的荒诞谣言又把她给叫回来，耽误她工作不说，来回奔波也辛苦。
“但是。”主任喝了口茶，一双老鼠般的眼珠子闪着精光看向陆川：“那个视频……可不像是做假的啊！”
面对紧追不舍的狗皮膏药记者，陆川没有克制住心里的怒火，爆了一声粗：“离老子远点！滚蛋！”
楚楚心酸，哽咽着挂掉了电话，蹲在地上，捂着嘴开始哭泣。
“她是我女朋友。”陆川沉着声一字一顿的强调：“我跟她在一起很多年了。”
“请你有没有骚扰女学生？”
“怎么, 他还要主任您在外面等着？”
二十分钟后, 办公室。
“有视频有真相。”
“呵呵，这危机公关也挺无力的。”
“再帅有什么用，衣冠禽兽。”
陆川是老院长亲自请来的教授, 跟院长关系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主任也不怎么好多说什么，气闷地走出了教室, 不住地看手表时间。
楚楚压抑着心里的酸疼，走到机场稍微僻静的角落，低声说道：“我会澄清这件事，还你一个公道。”
“你还这么年轻，是怎么拿到b大教授职称的？这和你的家境有关系吗？”
“乔乔，很多年前，乔琛说我不懂，但是现在，好像，终于有点理解你了。”
“临阵脱逃，反而显得心虚。”陆川说：“学校正在准备新闻发布会，会澄清的。”
陆川刚要跨出办公室大门的脚步突然顿住，他转身看向主任，不解问：“停课？”
“太没素质了吧！这种人是怎么当上教授的！”
“女朋友，女朋友也是女学生这没错吧？”
“还是b大的。”
“不管他跟院长关系多好，出了这种事, 得意不了几天。”
“主任, 有什么您直说。”陆川跟人打交道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两个小时后，学校的官媒微博发了一条文字消息，澄清这件事，那条微博首先为这件事的不良影响向公众道歉，然后说明了视频中的女同学是陆川教授的女朋友，且并不是本校学生，两人的言辞也仅仅只是打情骂俏而已。
“视频是真的，话也是我说的。”陆川坐到沙发上，淡淡道：“但是那个女孩是我的女朋友。”
“作为一位教书育人的教授，在教室里跟学生说那么恶心的话，这还不是性骚扰是什么？”
她已经很久，没有结巴了。
边上有两位女同学拿着手机，正低声议论着什么八卦新闻。
“我当然也舍不得我儿子，但是川川，你这么优秀，妈妈不希望你把自己局限了，出去你会有更广阔的平台发展，在国内，学术环境并不是特别好，你看这件事，你们单位的态度……根本就不是站在你这边的，还有周围你的同事，落井下石又岂在少数……我不希望嫉妒的火焰焚烧了你的才华。”
赵主任给陆川倒了杯茶，说道：“小陆, 你来我们学院还不到半个学期吧。”
“真没什么。”陆川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浓郁的夜色：“只是觉得……有点寒心。”
“恐怕不行。”陆川道：“不用她，新闻发布会我一个人也可以，毕竟我是当事人，而且我跟她的事，周围的朋友都知道，如果有需要，他们也可以过来证明。”
“肯定的，这事学院会严肃处理。”
“滚回你的美利坚，中国不欢迎你！”
陆川沉默地听方雅把话说完，才缓缓道：“妈，可能大环境的确不好，但这里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离开我的亲人朋友，离开我的爱人。”
有两个老师路过主任身边，问：“这都快下班了，赵主任还不回家？”
陆川躺在沙发上，手里叼着烟，一脸颓废：“哈？”
“澄清说那个女学生是你的女朋友，是你用自己的特权胁迫她跟你在一起的吗？”
“女朋友？”主任诧异地说道；“咱们学校有明确规定，老师和学生不能谈恋爱！”
“我尽量。”
“不过这件事的社会影响十分的恶劣。”主任说道：“陆老师还是要早点澄清才行啊，你看，闹出这样的新闻，不仅仅是你个人的名誉受损，我们物理学院，甚至b大的名誉都受到波及了，这样，我马上联系学院领导开会，今天下午就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澄清这件事，这样，你把你女朋友赶紧叫来准备准备。”
“是是。”主任讪笑了声：“当然学院领导还是相信陆老师的人品，绝对不会干出这种禽兽行为。”
楚楚沉默着，倾听着陆川低醇的倾诉。
“从来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而在遥远的银川沙坡头沙湖边，楚楚架着画架，正在描绘一副长河落日的油画。
“那这样吧，我联系学校官媒，先发布一条澄清的微博，你最好还是联系你女朋友赶回来，行不？”
因为，他们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你。
主任拿起一张学院老师的课表看了看，喃喃说道：“明天你的基础物理课，暂时不上，等事情解决了，再重新开，也是考虑到学生们……呃，也是考虑到社会舆论嘛。”
“避个锤……”陆川差点说了脏话，恍然才想起电话那头是自己的亲妈。
“你不要……怕。”终于断断续续地说清楚了这一句话。
“你这几年在国外，不了解国内的情况。”方雅虽然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淡定，但是仍然抑制不住关切的情绪流露。
当天各大报纸和新闻客户端，b大教授陆川辱骂记者的消息，登上了当日头条。
“研究生。”
她们这几天都在贺兰山壁画那一带跟教授做课题，基本上没有怎么和外界联系过，手机也经常没有信号，这刚出来，女同学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共享消息互通有无了。
“你现在马上准备出国。”
“是。”
曾几何时，他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陆川起身正要出门，主任似又想起了什么，对陆川说道：“陆老师，在这件事没有解决以前，你暂时停课吧。”
“哦，不……不是。”主任扶了扶眼镜：“看来这件事是误会了。”
“学生？”
伟大，多么遥远而让人向往的一个词汇。
“还女朋友，真的把我恶心到了。”
寒心。
“禽兽！”
他听出了她声线的颤栗，听出了她紊乱的呼吸，听出了她在用力抑制的哽咽。
“我现在在机场候机，还有半……半个小时就回……回来了，你不要……不要……”
而在这以后，又有匿名的所谓知情人站出来，说陆川教授的的确确是在和女学生谈恋爱，两个人甚至都同居了，这是他亲眼所见，不会错。
“从高中到大学，对我有争议的评价, 多了去。”陆川淡淡道：“我这个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陆川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一头扎进书房里，只有工作能让他暂时忘掉外界的纷扰。
陆川柔声道：“兔子，我没事。”
这就是陆川最大的梦想了。
“辱骂记者，骚扰女同学，警察呢，怎么还没把这家伙抓起来？”
“简湛。”
“教授骚扰女学生？”
“就好像……我真的做了这件事一样，就好像，我真的他妈是个禽兽。”
“但这会耽误我的课程进度。”陆川面无表情地说：“每堂课的内容量很大，我不希望有耽搁。”
“她为什么没有出面说明这件事？”
“嗯。”
你不要怕。
终于明白，何以你会选择沉默。
“怕什么。”陆川淡淡道：“凭我的实力……”
接到楚楚电话的时候，陆川刚刚处理完油漆，冲了个冷水澡出来，他明显感觉到她的声音在抖。
赵主任轻蔑地冷哼了声：“谁让他是老院亲自请回来的人呢。”
他有意无意地加重了“禽兽”两个字。
楚楚蹲在地上，颤栗的指尖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五声，立刻被接通。
“那我就直说了。”主任坐在办公桌边, 看着陆川：“网上现在对你的评价，很有争议啊！”
刚打开电脑，似乎听到门外有动静传来，陆川立刻走出去，打开房门，听到楼下又匆忙脚步声，他看到自己的家门口喷着几个油漆的大字。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学院领导商议后一致的决定嘛，毕竟你这个事……还是挺敏感的，现在大学校园，手机随随便便一拍就能发到网上去，最怕的就是传出教授学生揪扯不清的消息，社会影响非常严重。”
这件事持续发酵，甚至在陆川的研究所门口，都堵了新闻记者，想要对陆川进行采访。
两位老师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主任，那我们就先走了，您忙。”
这都火烧眉毛了, 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本来他都以为他不会来上课了，没想到居然还是来了，要换别的老师，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他居然还明目张胆出现在校园里！
“噢……”
她不愿意陆川理解她，她曾在黑夜中的踽踽独行，渴望并且寻找着光明，而陆川就是她的光明，是她的小太阳。
理解别人对你的轻蔑和辱骂，理解这个世界的扭曲，我理解你遭遇所有不公正的对待。
陆川不想要孤独，他喜欢与朋友交往，沉溺于爱人柔软的怀抱，他想要用自己灼|热的温度，去温暖周围那些所关怀在意的人。
陆川抿抿嘴，还准备说什么，但是看着主任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他放弃，冷着脸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门。
那条微博的内容并不多，语焉不详，解释也偏苍白，并没有平复公众的怒火，反而激起了又一番口诛笔伐的浪潮。
“卧槽你们都注意女学生，没发现这个教授很帅吗？”
“人渣！”
“出去避一避。”
“现在网络暴力背后都有推手在操控，几乎可以把你置之死地。”
在事情闹大以后，方雅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给陆川打了电话过来。
“天知道那个教授是怎么把女学生变成女朋友的。”
“为什么那个女学生背影这么熟悉？”
赵主任无奈地用眼神指了指教室：“等那尊大神下课呢。”
楚楚突然抬起头来望向他们。
方雅直接打断了他：“不管你有多高的社会声望和实力，他们都能让你身败名裂。儿子，听妈的话，先出去避避，我听斯蒂文教授说费米加速器实验室那边对你的科研成果很感兴趣，你可以顺便去他们的实验室看看，他们的平台比国内可……”
“我晓得，但是公众不知道啊！在他们眼里，你就是跟学生乱搞男女关系的……老师，学院也是考虑到公众影响，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主任走到陆川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这件事一旦澄清，学院会马上恢复你的课程。”
“你有没有和这位女学生发生性关系？”
“出差？”主任难以置信：“不能赶回来吗？”
主任看着陆川，沉默了很久，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声：“你刚刚说，女朋友是s大的？”
“妈，怎么你也想把你儿子赶出去了？”陆川略带着撒娇的调子说：“你舍得吗？”
然而伟大永远与孤独相伴。
“学校停了我的课。”他的声音带着黑夜独有的低沉，喃喃道：“我已经向他们说清楚了这是误会，但他们还是停了我的课。”
“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是s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