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开心
可是饭桌上的气氛，却并不好。
楚云袖咬着牙：“不管爸妈你们承认不承认，楚楚身上，都流着乔家人的血。”她推了推楚楚：“快叫爷爷奶奶。”
奶奶没有见到自己的乖孙子，心情很不好，这次过来存心也是想给母女俩一个下马威。
楚云袖是真的来气了，但是她不敢跟俩老人争执，只能闷声说：“我女儿不是智障！”
楚楚将脸埋进膝盖中，默了很久，将身边的书包抓起来，里面有她画的一幅画。
楚云袖的脸色变得惨白，乔言商就是因为顾及着乔琛和父母的感受，以及社会舆论，所以没有跟她举办婚礼，但是她楚云袖现在就是乔夫人，名正言顺的！
他情不自禁笑了笑，抬头，一轮明月格外清冷皎洁，他的心也渐渐宁静温暖下来。
乔言商只能在桌下安慰地握了握楚云袖的手，然后拿起手机给乔琛打电话。
她的女儿，也绝不是什么野孩子！
老妇又看向了楚楚：“不是随便什么野孩子，都可以当我们乔家的孙女。”
爸爸这个称呼, 何等的亲密，而面对这个并不算太陌生，但也绝对不亲近的男人, 她叫不出口。
楚云袖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发作，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进来的，是一对老夫妇。
“快回来，爷爷奶奶过来了，想看看你。”
苏月，就是乔琛的亲生母亲。
她心中的一根弦，已然崩断。
楚云袖急了：“乔楚，你是不是要装傻，我让你叫人，你听到没有，喊一声爷爷奶奶有那么困难吗？”
这里是乔琛的家，那是乔琛的爷爷奶奶和爸爸，不是她，不是她的！
该管的，不该管的。
奶奶看了看楚楚身边空着的位置，问乔言商：“小琛呢？我特意来看小琛，他怎么不在？”
“混账！”
楚楚紧皱着眉头，咬着下唇，没有发声。
楚楚进屋之后，一直很局促，乔言商叫她坐，她看了眼皮质大沙发，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边上的小凳子上。
楚楚抿紧了嘴，紧绷着脸。
楚楚终于憋着一口气把话说完了：“乔琛……家。”
她加重了“这种小孩”四个字的语气，楚楚听得清清楚楚。
“陆……”她声音急促。
说完她转身，低着头匆匆上楼，逃避了这一场对于她来说宛如是地狱的修罗场。
楚楚跟着他们进了大宅，家里装修都是欧式的风格，奢华气派，沙发是皮质的，桌椅都是白色的，这里比她们母女以前住的地方不知好了多少倍，这里，是楚云袖心心念念向往着，做梦都想要搬进来的地方。
楚云袖又大力推搡了她一把，直接把楚楚推得一个踉跄，退后几步险些撞倒门边的花瓶。
“楚楚，你就喊一声吧。”乔言商也说话了，她不喊他没关系，但是要想讨两位老人的欢心，楚楚必须迈出这一步。
见楚楚还是这幅死样子，楚云袖气闷地推了她一下：“你要是不叫他爸爸，也别叫我妈妈！”
“算了。”爷爷放下筷子，冷冷地说道：“不是一家人，怎么可能进一家门，我们有小琛这一个宝贝孙子就够了。”
“不开心？”
乔言商给楚楚夹了菜，楚楚说：“谢谢乔叔叔。”
见老夫妇进屋，楚云袖脸色一变，连忙将楚楚从凳子上拉扯起来，赶紧走到门边迎接：“爸妈，你们来了，快进屋吧！楚楚，快叫爷爷奶奶。”
“嗯。”
奶奶声音压低，说了两个字：“智障。”
一阵发泄过后，她心里舒坦了很多，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看着那一轮白月，楚楚突然很想一个人。
爷爷奶奶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几人又沉默地吃了会儿饭，奶奶有意无意地冷声对乔言商说了一句：“看你把这个家搞成什么样了。”
所以此时，她抬头看了看一直闷不吭声的楚楚，轻蔑地说道：“就知道吃。”
乔言商沉着脸吃饭，没说话。
清冷的月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这不是她的家，不是！
这话怎么听，都刺耳。
她稳住身子，然后扶住花瓶，抬头惊魂甫定地看向楚云袖。
楚楚面无表情地说：“我吃好了，回房间了。”
喊一声爷爷奶奶有那么难吗？
家里的陌生感，让她觉得非常不习惯。
楚楚扶着凳子稳住身子，额间渗出了汗粒。
“我在……乔……家。”
“你乔叔叔知道你喜欢这些，特意叫人把花园重新整修了一遍。”楚云袖在楚楚身边如是说：“你看这些花草, 还有多肉，都是新买的。”
乔言商将车钥匙放回包里, 无妨地说道：“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楚楚重重地关上门，将不开心的所有，全部挡在门外。
乔家庭是讲规矩的，长辈说话，晚辈不能反驳。
“不开心就给我打电话？”
“啊！”她发泄地低吼了一声，重重地将碎纸掷出去，纸片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屋子里。
楚楚抬头看向楚云袖，她的眸色锐利，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陆……”她能发出的完整音节也就只有这一个。
楚楚皱了眉头，她不想喊，爷爷奶奶不认她，叫她智障，她才不想管他们叫爷爷奶奶！她宁愿没有爷爷奶奶！
老夫妇坐在长桌上位，乔言商跟楚云袖并排坐，楚楚独自坐在另一边，低头，小口小口地啄着米饭，却不敢夹菜。
陆川皱了皱眉：“怎么又结巴上了？”
楚楚的心像是被马蜂叮了一下，身子情不自禁地悚了悚。
“大兔子，想我啊？”他嘴角微扬，勾起一抹笑意。
闻言，爷爷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拍在餐桌上：“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你倒是上心，混账。”
陆川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大酒店吃饭，明天国庆节，部队这边在聚餐，他也被老爸强迫着弄过来了，喝了几杯小酒，带了点微醺的醉意。
楚楚低着头，敛着眸子，手指尖搅动着自己的衣角。
楚云袖脸色低沉，明显是很不高兴了。
“哼！那野小子，一天到晚在外面混，鬼影都见不到一个。”
楚云袖立刻对楚楚道：“楚楚，叫爷爷奶奶！”
楚楚低头看着自己的白布鞋，嗓子有些干干痒痒的。
智障！
“兔子，怎么了？”陆川觉察到了不对劲：“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兔子，想不想我现在过来陪你？”
楚楚突然放下筷子，猛地站起身，连着退后了几步，甚至把椅子都碰倒了。木质的椅子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毫无疑问，乔言商和乔琛在电话里面又吵了一架，现在父子俩宛如仇敌，见面不是吵就是打，关系糟糕到了极致。
因为楚楚第一次到家里来，乔言商今天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饭菜。
楚云袖皱起了眉头, 看着楚楚严肃地说：“也许, 你应该叫他一声爸爸。”
沉默了片刻，她说：“想。”
“刚刚是谁在瞎嚷嚷？”老妇人进屋，神情不满：“什么教养？”
她加重了语调：“楚楚，你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我不吃你这套！”
楚楚现在状况已经好了很多, 至少与人交流不会有特别大的问题, 童年却是她的自闭症最严重的时期，那段时间她行为机械, 不与人交流, 不说话, 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 却只喜欢花花草草，喜欢小动物, 它们才是她唯一的朋友。
“谢谢乔叔叔。”楚楚礼貌地向身后的乔言商道谢。
楚云袖握住了她的肩膀，沉着调子说：“楚楚，你要叫他爸爸！”
“楚楚！”楚云袖是真的生气了：“你给我叫人！”。
觥筹交错间，看到电话上闪烁的名字，他陡然清醒，紧紧攥着手机，来到酒店安静的长廊边，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虔诚地接起了电话。
楚楚连连摇头，不是！他不是我爸爸，他是乔琛的爸爸，我不能抢他的爸爸！
楚楚被她拖拽着，紧紧抿着唇，没有出声。老妇冷着脸瞥了她们一眼，拿捏着冷淡的语调说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家的儿媳妇只有小苏一个。”
她拿出手机，颤抖的指尖，点开了陆川的通讯录。
“陆……我……你在……”楚楚憋红了脸，用力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是话就堵在喉咙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快急死了。
趁着乔言商去厨房下厨做饭的间隙，楚云袖将楚楚拉到身边，很严肃地说道：“待会儿，爷爷奶奶会来家里吃晚饭，你总不能当着老人的面，还叫他叔叔吧？”
乔言商放下了电话，说：“他不回来。”
妇人穿着裙子，打扮端庄典雅，发髻一丝不苟地被挽在头顶，身上的衣服是昂贵的真丝，看上去气质不俗，而老者虽是老态龙钟，但是气度依旧不凡。
一桌子人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她。
她紧紧皱着眉头，用力将纸张撕成两半，又重叠，直至再也撕不动为止！
这是楚楚第一次来到乔言商的家。
“我们乔家的小孩基因好，第一就是聪明，可生不出来她这样的……”
楚云袖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但还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楚楚也是家里的小孩，就算你们不承认，她也是言商的女儿。”
“别急，慢慢说。”陆川似乎比她还急一点，但是他不催她。
她根本不认识爷爷奶奶，而且他们也不喜欢她，她才不要舔着脸贴上去！
“嗯。”
陆川恍然间，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楚楚蹲坐下来，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膝盖，颤颤地发抖。
楚云袖立刻瞪了她一眼，楚楚低下头，假装看不见。
“乔琛，在哪里？”
楚楚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垂着眸子，看向了碗里的白米饭，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
奶奶冷哼了一声，不再看这对母女，走进屋的时候，嘴里还轻蔑地喃了声：“这种小孩，怎么可能是我们乔家的孩子。”
楚楚咬了咬牙，突然推开楚云袖的手，拔高了调子，声音尖锐：“我不！”
知道今天要见两位老人，楚楚其实准备了礼物，是她画的一幅红牡丹，牡丹艳艳地盛开在纸上，无比鲜艳灿烂。
“楚楚。”楚云袖加重了语气：“你要叫他一声爸爸，他本来就是你爸爸！”
楚楚刚刚那一声尖叫落在他们这里，格外刺耳。
花园很大, 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植物, 叫不出名字来, 但是特别养眼。
我想要你陪着我。
楚云袖抓着楚楚的手肘：“答应妈妈，待会儿……”
洁白的欧式风格大别墅，看上去就很是豪华气派。
奶奶觑了楚楚一眼：“话也不会说，人也不会叫，不是智障是什么？”
楚楚低头专心致志地搓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乔言商有些尴尬，连连摆手：“没事，不要逼孩子，来日方长，进屋休息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