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全套
姜妍心里舒坦，耐着性子给他按摩了一阵，然后开了热水冲洗了头发上的泡沫星子。
“对不起。”
“老乡亲，不用紧张，大家就像坐在一起聊天一样，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这样轻轻含着他，长久的思念在这一刻浪涌般倾泻而出，她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栗起来。
“过来审核一下学校的账务问题。”段楠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对面，看着秦校长：“例行公事，钱是不可能打水漂的，用在哪里，用了多少，我这个投资人，心里还是要有点准头，哪天记者真要采访我，我也要说得出来，是不？”
终于谈到这个话题了，陆凛深呼吸，坐到沙发边，与她面对面对视。
“废话，给你豁条血口子试试。”
轰隆隆的电吹风在耳边响起来，热风隔着一定距离吹过来，不烫。
孙洪比了比手：“我力气大，能吃苦！”
她边替他吹头发，边捧着他的脑袋。
她凝眉：“血流得多么？”
他的唇瓣干燥而柔软。
孙洪稚嫩的脸蛋红扑扑的，他目光坚定，斩钉截铁说：“赚大钱，在城里站稳脚跟，让别人都怕我，不敢欺负我！”
“我没心疼。”姜妍抽了抽鼻子，手掌摊了热水浇在他的头上，润湿他毛刺刺的头发。
在他脱衣服的时候，姜妍偷偷把自己花里胡哨的手指甲剪掉，现在指甲边缘紧贴着指尖肉，抓着头皮会很舒服。
“什么时候弄的？”
姜妍无意地往前屈身，胸部碰到他的鼻尖，轻擦而过。
姜妍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白沫子乱飞。
“他爸不是个好东西，在孩子六岁那年，进城里打工，惹上了坏毛病，丢了命，后来孩子妈也跟着进了城，改了嫁，现在已经给别人当娘了，已经好几年没回来看过娃了。”
“那也多了。”他斤斤计较起来。
“啊？”姜妍装蒜：“有这回事么？”
“你指什么？”陆凛回头：“不告而别，还是我弟弟的事。”
“你在我们家留了两百块钱？”
昨天晚上他和她同床共枕，他刚了大半夜，难受得要死，今天晚上，说什么也要和她保持安全距离。
次日，姜妍带着云采和王淮春他们一行人，去了孙洪的家。
她将如水的长发挽到耳后，俯身，轻轻吻住他的唇。
“就当是那几袋春笋和土豆的钱。”
陆凛今天倒是好说话，兴许是温热热的水雾将他的心也蒸得热腾腾。
逃回了房间。
“打住。”
她有些说不下去。
“对不起。”姜妍委屈说：“你妈妈凶了我，我心里乱。”
她的呼吸轻轻拍在他额头上，带着一阵香风。正前方就是她高挺的胸部，她穿的是一件针织的浅色贴身毛线衣，胸部轮廓正好突显。
“我说背上那个，痛么？”
姜妍从床上起来，踩着拖鞋轻轻走到他身边，蹲下来。
姜妍猛然抬起头，他眉眼温柔，目光垂向别处。
两天后，在学校里，孙洪找到了姜妍，她正采访完学校第一名的女生准备收拾了东西要离开，孙洪神秘兮兮把她叫到了没有人的角落。
段楠点点头：“我前前后后在学校方面投资了不少，从来没有过问财务方面的事情，也是相信老秦你的人品。”
空气突然凝固了。
“可我爱你。”
姜妍在手里挤压了洗发露，均匀地搓在他的头发上，替他按摩头皮。
秦校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连声回答：“是，是。”倏尔他的目光转向了站在段楠身边的两个男人身上：“这两位，看着听面生。”
校长坐立不安地笑笑：“托朋友买的。”
木质沙发“咯吱”一声，陆凛睡了上去，用单薄的被单盖住身体，他平躺着，不再动了。
“别，我错了，你再给我按按，特别舒服。”
“你离开的事，别想这么容易就过去。”黑夜中，陆凛继续道：“你自己说了，会努力，所以突然跟我玩失踪，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这就是你的努力？”
“你妈妈恨我。”
“可惜什么。”
孙洪垂着眸子想了想，说道：“无功不受禄，我给你讲一个秘密吧。”
家里老奶奶满布皱纹，动作迟缓，孙洪凑近她的耳朵，大声地说这几位是城里来的记者，要采访他，他也可以上上电视了。
“他们是我公司的财务人员。”
“你跟猫儿似的，痛什么痛。”
“痛么？”
背上还有子弹擦过的痕迹，是他职业生涯中留下的一抹光荣，姜妍湿漉漉的手抚到背后那条狰狞的伤疤。
采访结束以后，爷爷要杀鸡招待客人，姜妍不忍心家里仅有的几只没长成的鸡仔就这么招待他们，于是说道：“不了，老爷子，我们后面还有任务，不能多留了，谢谢您的好意。”
采访到孙洪的时候，他对母亲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只是说等我长大了，就去城里混，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给看不起我的人好好看看，我孙洪也不是好欺负的。
“你剪指甲了？”陆凛问。
“都过去了。”陆凛说道：“我生气，气的是你离开我，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应该一起面对。”
“还在我手里就开始损，不给你洗了。”
姜妍拿着话筒坐在他面前：“聊聊孩子的父母吧。”
“她凶你，你不理她就是，但我没有凶过你。”
陆凛双脚撑开，扶着水台躬下了身，灼|热的水冲击着他的头皮，很舒服。
他呼吸匀净，没有回答，应当是睡深了。
“你的指甲，挺好看的。”
待她洗漱完毕，护理了皮肤，回到房间的时候，陆凛正在给自己铺沙发。
姜妍柔声问他：“什么叫混出人样？”
孙洪凑近了姜妍的耳畔，轻声给她讲了一件事。
“哟，全套服务。”陆凛坐到她跟前。
狭窄的卫生间，灯光略显暗黄。
见姜妍沉默，陆凛捉住她的手：“现在才知道心疼，晚了。”
“可是他是你的亲人。”姜妍垂着眸子，看向自己的脚丫子：“你的弟弟也应该是我的弟弟，我应该拼尽全力去保护他，而不是……”
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一个激灵。
“之前指甲有点长。”
男人的头发天生似乎就要比女人硬，轻轻抚摸，密集的坚硬触感按摩手掌心，很舒服。
……
“……”陆凛抿了抿唇，沉声说：“早就没感觉了。”
姜妍没回答他的话，开始帮他按摩头皮，力度合适，以前经常去发廊洗头发，稍稍留意了洗头妹的指法，她学什么都快。
姜妍放小水量，润湿了他的头发。他上半身赤|裸，背部麦色皮肤紧致，肌肉轮廓线条流畅。
孙洪坚持道：“我知道是你。”
二十分钟之后，姜妍突然轻轻唤了声：“陆陆哥？”
没一会儿，摄像头对准了爷爷，爷爷害羞地笑着，手足无措：“这要说点啥好呢”
姜妍上了床，目光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以后，渐渐地房间周遭轮廓也清晰起来。
姜妍收好了电吹风，轻笑一声。
爷爷也不好强留，又让孙洪去屋子里拿了土豆和春笋来，要送给姜妍他们，实在推脱不过，姜妍只好接了孙洪送来沉甸甸的麻布口袋，并且给王淮春使眼色，让他借着上厕所的契机，偷偷在屋子留了两百块钱。
“不算多，这么新鲜的春笋，城里也很难吃到。”姜妍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付出多少就会有多少收获，这个世界其实挺公平的。”
月光透过窗户轻洒在他英挺的脸庞上。
“都有。”
姜妍挑眉：“行啊。”
家里的爷爷还算硬朗，将几根小椅子端到院坝里，拿出几颗柑橘招待客人：“屋里窄，就不请大家进屋了。”
陆凛反应巨大，差点椅子都摔了，他站起来连连后退，说道：“不，不吹了。”
姜妍加重了力度，替他抓着头皮，很舒服。
“睡觉了。”
陆凛披着浴巾擦拭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姜妍已经准备好了电吹风：“来我给你吹吹。”
“真皮的吧？”
王淮春扛着摄像头，正在拍摄房屋周边：“没关系，外面太阳大，光线好。”
“可惜了。”
周遭陷入深沉的黑暗中。
陆凛抬头，能见她低垂的目光，很是柔和，人前的她难掩锋芒，也只有陆凛才知道，这个女人温柔起来，多美。
“我也爱你。”她说。
姜妍坐在床边看着他忙活，不动声色，待他做完这一切，她才开口：“陆陆哥还没原谅我么？”
“她妈每个月还是要按时寄生活费，不多，我跟他奶还吃着低保，最担心就是等我俩都去了，孩子没个着落。”
“咔哒”一声，他伸手关掉了墙边的灯按钮。
姜妍又问：“你要靠什么在城里站稳脚跟。”
“噢……”
……
几天之后，校长办公室，段楠坐在墙边松软的皮质沙发上，手指尖轻抚着黑色的沙发皮面。
两个人的呼吸在静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相互交织着。
“小哲的事情，你坚持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你要是失业了，可以考虑……”
“家里的生活来源呢？”
他喉结轻微滚了滚。
“好。”
“两年前，一次缉毒行动。”
奶奶笑起来只有一颗门牙，满脸皱痕：“上电视好，上电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