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想要变强
回家的路上，汤包一直没有说话，傅时见她情绪不对，随手摘了朵野花，插在汤包的发梢，然后叫她小花，汤包只顾闷头往前走，不理他，伸手将头上的花打掉。
一个烫着黄头发的肥胖妇人领着小孩，站在院子里，很不客气地冲叶嘉嚷嚷：“我儿子今天从公园回来，眼睛就开始红肿发炎，医生说这是混了泥沙和脏东西，感染了！”
“我问过陈超的同学，他们都说，是你儿子傅时用沙子扔了我儿子的眼睛！这事儿证据确凿，别想抵赖！”妇人说完不忘推搡了陈超一下：“儿子，你说是不是？”
见叶嘉变了脸色，一向迟钝的汤包立刻反应过来，拉住了叶嘉的衣服角，吞吞吐吐地要解释：“不是……不是哥……是我……他们说我……说我没有爸……”那个音……她总是发不出来，急得眼框都红了。
看着她身前的男孩，眼睛的确红肿不堪，眼角周围还陈着泪痕。
陈姓妇人微微一怔，把儿子往身后拉了拉，很是护犊子：“凭……凭啥！”
叶嘉看着他，厉声道：“现在，该做什么？”
此言一出，傅时腾地站起身，手里抓起了一把泥沙，猝不及防，直接扔在了小霸王的脸上，恶狠狠地瞪着他：“你的嘴，真臭！”
小霸王一呼应，周围几个小男孩一哄而上，傅时连忙护住汤包，回头看保姆，保姆正在远处公园跟几个妇人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沙地的情况。
傅时走出了房门，汤包怯怯地跟在他的身后。
“是。”傅时坦坦荡荡地承认。
小霸王狼狈起身，呸呸呸吐掉了嘴里的泥沙，正要发作的时候，保姆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匆匆赶过来，小霸王和其他几个男生连忙转身就跑，还不忘回头骂骂咧咧：“死爹的智障妹！”
汤包眼角还挂着泪珠，鼻涕也耷拉着，一脸狼狈，哭哭啼啼，傅时用衣袖给她擦干净脸，心痛又自责，很不客气地教训道：“没腿？不知道跑啊？”
“对不起！”
泥沙混入了小霸王的眼睛里，顷刻间眼泪直流，他躬起身，退后了几步，不住地揉眼睛：“啊！我要瞎了！我要瞎了！”
傅时手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沉默了片刻，终于走到了陈超面前，对他说道：“对不起。”
还真别说，跟他们家，挺像。
“怎么没事啊！”陈姓妇人嚷嚷着：“眼睛的事儿，可不是小事！万一没弄好失明了，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叶嘉冷冷觑了她一眼：“我记得，你常在人前人后，说我们家小孩没父亲，我叶嘉，除了有几个臭钱，连大学都没有念过，教出来的小孩，能有什么教养出息。”
叶嘉走上前来，将傅时拉了回来，看着面前的陈姓妇人，说道：“傅时道歉了，你儿子看病的钱，多少，我出。”
几个男孩拍着手嘲笑她：“不会说话的小结巴，智障妹！”
小霸王捡起了地上不过指头大小的精致人偶，眼睛里冒了光：“真好看！我要了！”
陈姓妇人抄着手，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大伙都看着呢！这事儿赖不了！”
“傅时！”叶嘉提高音量，呵斥了一句：“我让你说话了？”
叶嘉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回头笑说道：“今天汤包说话很流畅哦！那就吃面，以作奖励。”
“对不起！”
“是他先欺负傅想。”傅时终究是少年心性，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说她是智障。”
他从秋千上起来, 走到汤包跟前, 蹲下来，打量着小房子, 边上还有几个小的塑胶人偶，站了一排，俩大人牵着俩小孩。
汤包被吓坏了，大哭大叫了起来。
傅时立刻低头，噤声。
“不……不给！”汤包着急地大喊：“我的……这是我……我爸……爸……”
叶嘉走出去，开了门，门外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傅夫人，你来看看，你儿子把我儿子给欺负成什么样了！”
“闭嘴！”傅时愤怒地嘶吼，用力挣开了身边男生的束缚，冲过去一把将小霸王推倒在了沙地里，然后一脚踏在他的胸口，抓起地上的泥沙拼命往他的嘴里塞，很快，傅时就被其他男生拉开了，嘴上还不断地咆哮着：“我要杀了你！”
傅时连忙跑过来，拍着汤包身上的泥沙：“没事吧？”
“唔……是妈咪，哥, 还有汤包……这个是……爸……”她努力想把ba的音发出来，但是结巴了半天，都没能完整地发出这个音。
傅时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算了，学不会也没关系。”
他身边几个男生连忙围上前去给他吹眼睛，小霸王生气极了，用力推搡他们：“你们……给我上！揍他们！”
汤包低下了头：“可……可……可是，大家都夸哥聪……明，我分明是哥的……妹妹……却……”
“是爸爸。”他缓缓念着，教她发音。
汤包抬头，深黑的大眼睛充满了疑惑，费劲地问道：“哥，智……障是不是……很……很笨的意思？”
“神仙粥！”
“智障妹，你没有爸爸！”小霸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嚣张跋扈：“你爸已经死啦！你是没有爸爸的小孩！”
“孩子没事吧？”她淡淡地问。
还没等叶嘉进一步询问，门铃却响了起来。
傅时看着远方夕阳，收敛了表情，严肃起来：“因为我想要保护你和叶子啊。”
兄妹俩意见不一致。
“这是什么？”傅时好奇地问她。
“因为你是智障啊！”小霸王和其他几个男生哈哈大笑了起来：“智障没有资格在公园和我们一起玩！”
晚上，叶嘉回家，傅时和汤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陈姓妇人抬眼扫了扫他们家的大别墅，正要狮子大开口的时候，叶嘉又说道：“前提是，你儿子也得给我女儿道歉。”
“好耶！”汤包欢呼，傅时泄气。
没关系，反正，以后也叫不上了。
“……哥为了保护我，跟……”汤包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时伸手一把捂住了嘴，呜呜呜地叫了几声，终于闭嘴了。
“对不起！”
“傅时，出来。”叶嘉朝屋里唤了一声，很是严厉。
“你！你……坏……坏蛋……！”汤包看着沙屋中间凹陷下去的残局，气极了，站起身指着他，想骂他，又骂不出来，只能干瞪眼地瞪着他。
这时候，几个小男孩跑过来，为首的那个胖男生，是公园的小霸王，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牛仔连体衫，走过来，抬腿就是一脚，便将汤包辛苦垒了一下午的房子给踏垮了大半。
“所以，这与我儿子有什么相干呢？”
叶嘉认出来，这是住在巷尾的一户陈姓人家的妇人，之所以对她有印象，便是她时常在背后嚼人舌根，没少说自己的闲话，叶嘉对她印象很差。
“傅时将来有没有出息，我不知道，但至少，他跟他的父亲一样，是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男子汉。”
连着三声，傅时几乎是吼出来的，把面前的陈超都给吓了一跳，往妇人身后直躲。
傅时看了看地上的野花，加快步伐上前，索性直接问道：“蠢呆妹在想什么？”
“爸……爸……”
傅时微微一怔，良久，长呼了一口气，手揽住了汤包的肩膀，与她并肩而行，他本就高出她一个脑袋，颇有当哥的架势，声音放得很柔软：“笨一点，才可爱啊！”
傅时一咬牙，怒吼了一声，开始反抗，他的力气很大，拳头也够有劲儿，身形够灵活，这方面，很有傅知延的遗传。再加上母胎里，他汲取的营养远远多于汤包，所以个子也比同龄人更高了些，很快，几个小男孩身上都挨了他的揍，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傅时被这几个小男孩抓住手脚，架了起来，对面小霸王进了沙子的眼睛红红，迎风还在流泪，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拳打在傅时的脸上。
傅时和傅想相互对视了一眼，兄妹之间有独特的心灵感应，几乎是一瞬间，大事不妙的感觉同时升上了俩人的心头。
蠢呆妹虽然说话磕吧，反应迟钝了些，但是动手能力很强嘛，无论是画画, 还是手工, 都很有天分。
汤包抬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傅时：“哥为什么……想要变强呢？”
陈姓妇人目光闪躲，脸上是被拆穿的无比尴尬表情：“我……我几时……说过这种……”
“你哥怎么弄的？”叶嘉没有问傅时，反而把头转向了汤包。
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挂着的最后一片枯叶，悄然飘落。
“鸡蛋面！”
“哥……你痛不……痛？”汤包看着傅时脸上的淤青问。
那样的理所当然，信誓旦旦。
傅时擦干净了脸上的泥沙，毫不在意地说道：“不算什么。”
“放手！”傅时眼睛瞪红了，手用劲挣扎，愤怒地大喊着：“不准碰她！”
“凭……凭什么！这里又不是你……你的……”汤包一边哭一边结结巴巴地顶嘴。
“你用沙子扔他了？”叶嘉问。
“吵死了！”小霸王瞪了汤包一眼：“再哭，我可不客气了！”他说完走过去，揪住了汤包头上的丁丁毛，用力扯了一把，汤包吃痛，更加大声地哭了起来。
“不小心摔了。”傅时随口胡诌。
“大声点！”身后叶嘉又斥了一声。
傅时坐在对面秋千之上, 轻微地摇曳着, 漫不经心瞥了那小房子一眼。
“坏……坏蛋！”汤包脸涨得通红，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一句：“大坏蛋！”
公园，沙坑里，汤包捏着最后一把土, 拍打在了面前的小房子上，抬头看向傅时, 脸上开出了一朵太阳花。
夕阳为沙地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远方, 倦鸟归巢。
“晚上想吃什么？”叶嘉径直走到冰箱边，打开，朝里面看了看。
叶嘉突然放下了鸡蛋，走到傅时面前，仔细端详起了他的脸，他的嘴角那一点淤青，虽然并不明显，但知子莫若母，一丁点的不一样，便被叶嘉敏锐地察觉到了。
“就是傅时干的！”陈超大喊。
“因为，在叶子肚子里的时候，哥就决定，要比妹妹更努力，变得更聪明和强壮。”
“哥, 别墅……修修……修好了。”
“放她可以啊！你们两个，以后不准再来这个小公园！”小霸王扯着汤包的头发颐指气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