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他笑了，她也笑了
“哦。”他看着她笑。
她，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她。
唐瑛的声音很稳，分不清褒和贬，但却成功掩饰了她内心的起伏和波动，傅寒声眉眼间的那抹情愫，是她的错觉吗？
岳母要离开山水居，身为女婿，傅寒声送上一程，也是应该的。
四目相对，傅寒声见她长发流泻肩头，露出修长白皙的颈，忽然笑了一下。
茶室门口，与萧潇相隔几米远的地方，傅寒声正倚着古老家具静静的望着她。
他不轻不重的反问她：“你呢？你又在笑什么？”
他这么想着，却是笑了，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在他的心里，她依然是曾经的那个方之涵。
罗立军住的是学校盖的公寓楼，邢涛和方之涵一路走来，沿途有不少学生看到，回头率100％。
唐瑛打开驾驶座车门，并不急着进去，而是抬眸看着傅寒声，乌黑浓密的长发随风飘起，露出修长的颈脖。
唐瑛从山水居主厅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傅寒声，他正坐在廊檐下看杂志，一条藏獒正蜷伏在他的脚旁，远远看见唐瑛过来，猝然立起身体发出“嗷嗷——”的叫声。
傅寒声说这话的时候，他已不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霸主，他的眉眼间不再凛冽寒锐，也不再是那般深不可测，而是溢满了温淡和平和。
“右脚绷带还没拆。”傅寒声这张脸熟知度太高，萧潇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唐瑛座驾停放在车库里，无需傅寒声开口，曾瑜已让高彦把车开过来，傅寒声拿着杂志，双手背后，和唐瑛慢慢的往前走。
他的气息笼罩着她，盘腿坐在她身边时，将她圈在怀里，他这么抱着她，萧潇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办法坐稳，只得半倚在他的怀里，那个角度……
山水居，茶水间。
唐瑛脸色不太好，更像是心事重重，傅寒声涵养素来很好，他看到了唐瑛的异常，却选择置若罔闻。
但，方之涵很漠然，嘴角带着一抹笑，一抹看不出情绪的微笑。
萧潇答不上来，这股笑意有些莫名，因为他笑得就很莫名。
“好。”
这一刻，他散尽所有的强势和漠然，化身成了这世间最平凡家居的男子，不像是以前跟唐瑛打交道的那个傅寒声了。这样一个他，带给了唐瑛前所未有的惊诧和千思百转。
闻言，唐瑛心弦一动，傅寒声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提起阿妫时，冷峻的五官线条似是被一股莫名的情绪给柔化了。
可她为什么会觉得那个站在原地，不断朝出租车挥手的男人很傻呢？傻得不像是以前的邢涛，傻得她的眼睛都有些疼了。
傅寒声笑了笑，不作声。
同样是这天午后，方之涵在罗立军家吃完午饭，又坐在客厅里闲聊了几句，便起身要走，邢涛起身送她。
也许是，也许不是……
也许，相视微笑，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既是阿妫外公，自然也是我外公。”傅寒声语气有些平淡，他没直接回应唐瑛，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唐奎仁忌日，他必去。
唐瑛心头震颤。对的，是震颤，因为她看到了傅寒声眉眼间的情愫。
他对萧潇……
傅寒声朝她颈侧吻了下去，正确的说，应该是在啃咬她的颈，再开口，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明天是平安夜。”
唐瑛看着傅寒声：“阿妫外公忌日那天，傅董会现身唐家吗？”
似是一种默契，有学生频频打招呼：“教授，散步啊！”
脚伤没好，他怎么可能放任她下地走路？
在山水居，傅寒声绝对是沉郁低调的绅士，就像平日里山水居上空灰蒙蒙的雾气，分不清阴晴，若是把这个比喻挪用到傅寒声的身上，那绝对是分不清善与恶。
邢涛自诩脸皮厚，但那天却有些不自在，不时的看着方之涵，似是生怕她会不高兴一样。
唐瑛止步，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在偏头间理了理，傅寒声看到了，这个女强人的眼眸里似有水光在闪烁。
傅寒声低低的笑，还不错，他妻子开始有幽默感了，离开她的颈，那里被他啃红一片，罪魁祸首又觉得心疼了，正欲低头亲吻时，萧潇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又要咬她，连忙抬手覆在了颈侧。
那是周日，两人一直从金融系走到了校门口，邢涛在路旁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后，方之涵坐了进去，“回去吧，有时间的话，我们再一起出来聚聚。”
萧潇笑容深了一些，问他：“笑什么呢？”
邢涛僵硬的举着手，机械挥手道别，如果只看邢涛背影的话，会觉得这个中年教授似是忽然间老了好几岁，路旁车辆声此起彼伏，直到出租车不见了，邢涛这才慢慢的往回走，他今日有些恍惚，他问自己：今天的方之涵，还是当年那个笑容温暖的方之涵吗？
这话，太过意味深浓。
傅寒声笑意止不住，无疑这样的小举动显得很可爱，饶了她。
方之涵透过后车镜看着还在招手再见的邢涛，唇角笑容加深，但那笑是没多少意味的，时间原来真的很可怕，它消磨掉了她所有的情，包括可笑的同窗好友情。
傅寒声没有直接回应唐瑛的话，他侧过头瞥了她一眼，那样的眼神怎么看都有些漫不经心，傅寒声道：“一个是唐家，一个是萧家，阿妫自小生长在夹缝里，所以她比同龄人更早熟，也更容易感到寂寞。这样一个她，在生活中是很难交到朋友的。再来说说阿妫的性格吧！喜静，慢热。这就好比参加聚会，别人都已经嗨起来了，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感。并非她不合群，而是没有人能够点燃她的热情，没有人懂她，所以久而久之，她沉寂，她淡漠。”
汽车缓缓驶离时，邢涛跟着车走，弯腰对着方之涵挥手再见。那时候方之涵坐在车里，她隔着车窗，静静的看着邢涛，微笑如常，也跟邢涛摆了摆手。
这边唐瑛思绪纷飞，便又听傅寒声开口说道：“你是阿妫母亲，可曾注意过阿妫走路的姿势，宽松的衣服把她衬得又瘦又小，不是她喜欢穿宽衣服，是她在南京的时候，生活把她逼到了绝境，直到现在，她走路的时候，仍是习惯低着头，隐隐倔强，她把自己包裹在蚕蛹里，不常微笑，若是微笑，那笑必定是无关痛痒。”
他掐着她的下巴，隐隐宠溺：“拆不拆都一样。”
走了一会儿，唐瑛似是叹了一口气，她问身旁年纪轻轻，便早已名利双收的男人：“傅董了解阿妫吗？”
俊雅的脸庞靠近她，眸色温润：“明天我们外出走一走，总不能一直闷在家里。”
这人在笑什么呢？
“嗯，后天是圣诞节。”
有车驶来，伴随着一道刹车声响起，已稳稳的停放在了两人面前，唐瑛待怔忡消散，方才动了动冰凉的嘴唇：“你竟了解阿妫比我深。”
傅寒声一步步走近萧潇，萧潇放下茶杯，并不作声，直到他半蹲在她的面前，把她的双手合握在他有些冰凉的掌心里，她这才问：“刚从外面回来？”
傅寒声出现这样的神情，仅是因为阿妫是他的妻子坼？
还不到下午三点钟，外面天色就暗的可怕，她慢慢啜饮了一会儿茶，似是心有所触，突然转眸看着茶室门口。
傅寒声眸子深了一些，不愧是母女，此刻的风情，无关年龄，倒是让傅寒声想起了他的妻子……
车跑远了……
他这样突然微笑并不常见，仿佛冰雪消融，不仅柔化了五官表情，也柔化了他的眉眼。他这么一笑，萧潇虽然觉得莫名，但嘴角却也有了极其轻微的笑意。
傅寒声喝茶，只喝紫砂陶罐煮的茶，煨上新叶，茶水滚腾时，清香扑鼻。萧潇也算是跟着他一起享了几个月的茶福，唐瑛离开后，她低头坐了一会儿，方才继续煮茶，并给自己倒了一杯浓稠的茶汁。
远处，高彦已开着唐瑛座驾缓缓行驶而来，傅寒声沉吟了一会儿说：“唐董，你还记得阿妫最后一次开怀微笑是什么时候吗？你一定记得，因为她的微笑可以直抵人心，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便已散了一身的暖。”
车跑远了……
傅寒声从杂志上移开眸子，先是看了一眼唐瑛，方才拍了拍阿慈的身体，起身迎向唐瑛时，嘴角已有了笑意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