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这男人，不是一般的阴晴难测
傅家人都喜欢喝茶，除了宁波。
那张研究生通知书，对于萧潇来说，唯一的存在价值，就是让萧暮雨开心了许久，萧暮雨离世后，她收拾那张通知书时，只觉得讽刺，仿佛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徒劳。
“给傅宅打电话，让高彦开车送太太回来，就说我到家了。”
“妈，你看周姨，都是一家人了，偏偏还是这么重礼节，她是我长辈，可不能这么叫。”萧潇这话是对温月华说的，道不尽的无奈和拘谨。
“谭梦，你太沉不住气了。”话语轻，却胜似训斥。
傅寒声回来那天，没有惊动国内任何人，是一个午后。
傅寒声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倒是华臻来过两次，都是在说转校这件事，最后告诉萧潇，事情安排妥当，只等开学萧潇过去报道。
谭梦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她在那边问：“黎世荣这人可信吗？”
萧潇在傅家住了五天，温月华说要给萧潇好好补补身体，下雨那天还专门带她去看了老中医，动机是好的，但一碗苦苦的中药刚被萧潇喝完，就被她悉数吐了出来。
“你拿了我的好，就不要质疑我所做的任何决定。”萧潇挂了电话，眉心冷，那是清寒色。
c大就读，让人以为唐家长女无心商事，专攻学业也不错。
宁波倒也识趣，端着咖啡离开：“你忙。”
“发什么愣？”温月华笑道：“口渴了，你去泡两杯茶端过来。”
傅寒声直接进了萧潇卧室，16日早晨，他是带着情绪离开傅宅的，葡萄园里他没有觉察到异常，但萧潇把月饼递给他的时候，他忽然觉察到了，那只原本该戴着婚戒的纤纤玉手，竟是空无一物。他当时就想发脾气，忍住了，地点不对，时间上也不对。
萧潇也不急，眼下局面颇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唐氏是“蝉”，博达是“螳螂”，而她一定要成为那只蛰伏不动的“黄雀”。
那边静了一时，谭梦方才开口：“唐氏目前有三拨势力，一拨是以你母亲为首的唐家人，一拨是唐二爷的人，还有一拨是徐书赫培养的亲信团……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唐婉和徐誉早已在06年订了婚，听说近期正在商量婚期，唐二爷和徐书赫各怀鬼胎，一旦两人联合起来，唐氏易主是小事，就怕易姓。你不能不早作打算。”
相册，相册，相册……
傅寒声双手叉腰，盯着那戒指看了好一会儿，最后黑着一张脸回自个儿卧室换衣服，衬衫换上，扣子还没系全，就又去了萧潇卧室，他攥紧了那枚戒指，眼光扫视房内一角，萧潇行李袋还在那里放着，他舒了一口气，先把戒指放进裤袋里，然后靠着梳妆台开始慢条斯理的系纽扣，他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平复他的坏情绪。
“……”年纪轻轻，却不是一般的阴晴难测。
那几天，傅家厨房里常常能够闻到葱香蒜香食物香，只闻味道，已让人垂涎欲滴。
宁波把她当家人，萧潇心里是知道的。
宁波站在门口，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
“是我。”一道女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不过是闲着没事，瞎写一通。”萧潇没正面回应他的话。
萧潇拿着手机，走到窗前，任它响了好一阵，这才接听。
“你回c市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不吱声，我心难安。”
其实，萧潇对读研这件事，兴致不太高，当初在南京考研，是因为暮雨，他希望萧潇能够继续读书，他有他自己的考量，若是有一天他离开了，学校氛围好，也热闹，没有他拖累她，说不定萧潇还能结识一两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有人陪着她，总归是好的。
他把唐氏定为博达盘中餐，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块骨头比石头还难啃，他不急，若是没有经过慎重考虑，他是不会冒然出手的。
萧潇也笑了笑，宁波热情，萧潇并不反感和他私下相处，有时谈话，多是轻松闲适的，不像她和傅寒声，气氛僵持微妙，是常有的事。
宁波咧嘴笑了，凑到萧潇身边，低头去看她刚才写的字，字很美，好像是佛经：“小嫂子信佛？”
想到庄颜还不知履善已结婚，想到女儿尚未完全放下履善，周曼文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小嫂子，要我说，这家里最难相处的就是我哥，但你和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我哥这人其实挺好的，他以前——”提起以前，宁波却是忽然止了话。
温月华一看，这还得了，打了一通电话给老中医，询问之下，中药苦寒败胃，叮嘱中药里添加几片生姜，便能止呕潼。
周曼文这才意识到，温月华在跟她说话，有些尴尬了，眸子无意中对上萧潇，萧潇也在看她，似笑非笑。
“我能进来吗？”
傅寒声吸烟时，她注意到一个小细节：他抽烟时，习惯手掌打开，用食指和中指夹烟。
萧潇睫毛颤动，收回手，唐瑛中秋夜生病，她不愿深想，只静静道：“调整一下你的关注焦点，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劝我母亲同意这桩婚事，让徐誉和唐婉顺利结婚。”
另一方面，她“惶恐”周曼文叫她一声“少奶奶”，这说明萧潇对周曼文的态度是真诚的，并不虚伪做作。
谭梦回道：“能看得出来，唐董有心拖延婚期，大概也是担心唐二爷势力坐大，对了……唐董中秋夜当晚回去似是着了凉，咳嗽了好几天，做什么事也是无精打采的很，我觉得她好像有什么心事？”
这日宁波端了两杯咖啡上了二楼，书房门没关，萧潇在写书法，长发侧编，一身白色家居服，宁波只觉得美丽动人。
去c大读研，表面看来，她是为了避开婚礼，仓促之下应付傅寒声的挡箭牌，事实非然，她和傅寒声既已结婚，她不可能每天都待在山水居里无所事事，她需要有事情做，但她也不能否认，她决定读研，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削减她和傅寒声的见面时间。
宁波喝了一口咖啡，看着萧潇，笑：“你婆婆信佛，这样吧，我回美国之前，多给你讲讲舅妈有哪些兴趣爱好，讨她欢心了，对你们之间婆媳相处，没什么坏处。”
点了一支烟，他傅寒声竟会在某一天偷偷翻看别人的隐私，那只行李袋，他早就想打开看一看了，万事看淡，看破的她，除了几件衣服，这里面究竟还装着哪些割舍不下。
周曼文脸红了，仿佛被戳穿了心事，脸上勉强挂着笑，她可以不听萧潇的话，但她一定听温月华的话，于是看着萧潇，改口道：“潇潇喜欢喝什么，我去给你泡。”
萧潇看了他一眼，也不追问，刚端起咖啡，还没喝上一口，沉寂多日的手机竟忽然间响了起来。宁波离手机近，他拿过来递给萧潇，萧潇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放下了。
温月华口渴了，让周曼文泡两杯茶端过来，周曼文没听到。温月华见她低头，似是想事情出了神，这次声音高了一些，“曼文——”
萧潇表情不变，好吧，好吧，周曼文她是叫“少奶奶”上瘾了。
眼前，是傅家大院，那里种了不少花树，有园丁照拂，放眼望去，一朵朵鲜花，自是开得很娇艳。
周曼文连忙应了，又看着萧潇，问道：“少奶奶平时喜欢喝什么茶？”
宁波说，那是傅寒声亲自栽种的，只因他母亲喜欢。
文房四宝旁，是她刚默写一页的《三皈依》。
温月华听了，心思一动，握住萧潇的手，对周曼文道：“曼文，萧潇有心，以后不要再叫她‘少奶奶’了，这孩子不会介意这些，再说叫多了也不好，显生疏。”
戒指在哪儿放着？哦，在梳妆台上，就那么随便一搁，无关紧要的寂寞了一星期。
“是。”
傅寒声没去傅宅，也没回公司，他让周毅把车直接开回山水居，曾瑜看到他回来，又惊又喜，当时傅寒声已经大步上了楼，客厅里只留周毅一人站着，询问得知他们在飞机上吃过饭，曾瑜便又忙着让人赶紧泡茶端过来。
萧潇原就身体虚，温月华心里想，是药三分毒，药补还不如食补健康，询问萧潇意见，萧潇吐得也实在是难受，惨白着一张脸，也不愿再喝那黑漆漆的苦药，于是药补这事也就到此作罢。
这话很聪明，她一方面道明周曼文不是佣人，在她心里是长辈，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敬重温月华，自然也敬重温月华身边的人。
萧潇在一缕阳光里，对着那片肆意绽放最后花期的花树林，漠然微笑。
“眼光放长远，这是一座金融大城，觊觎唐氏的人不在少数，若是唐氏一直稳如泰山，内部不折腾出一点乱子来，怎会有人趁火打劫，而你我……又怎能趁虚而入？”萧潇双眸漆黑沉静，这话说得淡漠，却如死水般不起波澜。
这日，萧潇陪温月华待在卧室里听了半天戏，也唠了半天家常，周曼文很少开腔，心里免不了对萧潇有些挑剔，但她的挑剔又是毫无根由的，这女孩有家世，有文化，有教养，有礼貌，说话也妥帖，在佣人面前更加没有大小姐派头，但她只有21岁，她能在生活上关心履善吗？她又是否能在山水居掌家理财，成为履善的贤内助？
茶杯很精致，萧潇端起来，因为热，只闻了闻咖啡味，放下杯子，不吝夸奖：“很香。”
机场外，周毅问：“傅先生，先回傅宅，还是先去公司？”
“我母亲对这桩婚事是怎么看的？”萧潇扯开窗帘，c市一连下了几天雨，终于在今天停了，有阳光，偏阴凉，她抬手贴在玻璃上，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她不是担心有人知道她结了婚，所以才不戴戒指，而是因为她心里真正想嫁的那个人不是他。
身后桌案上，是一杯转温的香浓咖啡，她未品一口。
温月华喜欢萧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现在的温月华显然早已忘了多年前她曾对周曼文说过：“庄颜这孩子温雅大方，配给履善，倒也合适。”
“什么？”谭梦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不要婚礼，不要喜宴，不要蜜月旅行，不要婚纱照，好吧，买对戒指应应景吧！他在山水居里，亲手把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只怕他前脚离开，后脚她就摘了下来。
萧潇抬眸看他，说了声“请进”，也适时放下了毛笔。
这日，曾瑜端茶上来，没想到竟意外收获到傅寒声劈头盖脸一顿训，“婚房是摆设吗？去把太太衣服收拾收拾，全都挪进来。”
“是。”曾瑜不是没见傅寒声心情糟糕过，是没见他这么糟糕过。
萧潇心平气和道：“我说过，除非我主动联系你，否则不要给我打电话。”
好几本大相册，他叼着烟，眯着眼，就那么坐在床上翻看了几大页，随后“啧”了一声，泄愤一般合上了，也不看了。
萧潇弯腰把小胖猫抱起来，放在腿上，含笑逗玩着，淡淡的回了一句：“怎样都是好的。”
这种人有着很高的警戒心和攻击性，通常喜恶分明，喜欢一个人，你怎么样都是好的；不喜欢一个人，你对他来说，可能连个陌生人也不如；目标性强，为了达到目的，他会经过详细计划方才出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桎。
宁波进来，将一杯咖啡放在萧潇面前，“我煮的咖啡，你尝尝。”
曾瑜一头汗，觉得还是先打电话比较好，只是曾瑜还没离开卧室，就又被傅寒声给叫住了，“算了，我自己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