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看你妹的海！
文喆对她微微一笑，然后看向前方继续认真驾车。她抵抗不住沉重的倦怠于是再次陷入深眠。
她看着那一堆烟蒂，心里突然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回到了刚刚停车的地方，黎舒河让她等着，然后到车里去拿礼物。
“认识你越久，越觉得你和娱乐圈里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甚至我觉得可以用‘闯入者’这个词来形容。你还没弄懂规则，就一头闯了进来，却又带着让人不得不折服的才华——你可能不知道当时光佑给我看粗剪时是怎么评价你的，他几乎用了他所能知道的任何赞誉之词。”
“虽然……虽然可能有点难，”她又补充了一句，“高小姐是个很好的人，比我懂事太多了。”
王佳雨拿起筷子，呆呆地看着吃得飞快但是依然毫不狼狈的黎舒河，“你……你没吃饭？”
她不再生黎舒河的气，而是开始生自己的气。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发现已经吃完的黎舒河正静静地看着她。
一时之间，只听见筷子偶尔碰到瓷碗的清脆声响，和汽车偶尔驶过的声音。
老板动作很利落，不一会儿两碗面就端了上来。
那老板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来，惊喜道：“哟小黎，你可是很久没来了。”说着放下手中的零钞，开始准备下面。
“不，不要以为一碗面就能收买我！”
“我……”心中是满涨的情绪，她觉得高兴又难过，因为从未想过有一天曾被全班男生都嘲笑过死胖子的自己，会听到这样让她几欲落泪的告白；而同时，难过的情绪，也并没有因此消退，她知道终其一生，她都不可能被黎舒河这样对待，他们永远只能是经纪人与艺人的关系，她决不会成为他第一个会想到的人，他对她只有作为导师的引导，和作为朋友的亏欠。
黎舒河沉默下去。
然而他知道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了。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文喆笑着伸手将她不自觉拧起的眉头抚平——他的手指也是温暖的——“被人喜欢，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你只想过你小姨会担心，没想过我也会担心。”
为什么只要黎舒河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可以轻易原谅他。
王佳雨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心里慢慢地升腾起了无法言说的涌动的情绪。
“礼物我收下了。”她从黎舒河手里拿过那只精美的袋子，说完就飞快地跑了起来。
“可是，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王佳雨说不下去。
文喆这样坦诚的自白，王佳雨震惊不已。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也会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温柔相待，“文哥，我……”
“我知道，这是你的选择，有选择就必然有牺牲。我只是……希望普普通通的自己，可以遇到普普通通的你，带你去牛街吃年糕，北地胡同吃锅贴，西条口吃卤煮火烧，然后一起去帝都大学看一场露天电影……”
夜里十一点，四下都已经很安静了，昏黄的路灯光下，炉子上的汤锅飘起袅袅的烟。王佳雨闻到了高汤的香味，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只知道自己想被他承认，想成为他目光所及之处的唯一。这样的话，对文喆并不公平。
“我想当导演。”王佳雨轻声说。
在小区门口，王佳雨和文喆道别，然后哼着歌，转身往小区内走去，然而没走几步，王佳雨赫然看见黎舒河正靠着车身，冷冷地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黎舒河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可是我……”
话已至此，王佳雨再迟钝也明白了文喆的意思，她从来都觉得文喆是一个特别照顾她的前辈，但是从来没有想过……
“既然你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到，就不要事先答应我啊！你觉得你答应别人的事算事，答应我的就可以随便反悔吗？”她别过头，鼻子一阵发酸，喉头一梗，想要继续说却说不下去，站了片刻，不想再理黎舒河，正要往前走，黎舒河却伸手一把抓住了她，“抱歉。”
王佳雨听着，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黎舒河对她影响有多深，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面汤上浮着清亮的油花，衬着绿色的小白菜和葱花，顿时让人食指大动。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王佳雨和文喆逛完夜市，开车回到帝都之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觉得有负罪感，我会等你慢慢做出决定，因为我……”文喆顿了一下，闭了闭眼，“实在是不想看到你为了黎舒河那么难过，我还是更喜欢之前的你。”
黎舒河将礼物递给王佳雨，然而她低着头一直没有伸手。
最后一次醒的时候车已经停了下来，雨也没下了。打开车门，迎面一阵清凉潮湿的风，带着雨后特有的气息。然后王佳雨看到了不远处腾起又落下的白色海浪，夹杂着激越低沉的鸣啸。她低呼一声，立即朝着海滩奔跑而去，文喆锁了车，双手插入衣袋慢慢地跟上前去。
好像自己的确是被人珍视且喜欢着的，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充满着一种温和的伤感，就如同这细雨之后的阴天一般。
“发什么呆，快吃。”说完便不再抬头看她，自顾自地开始吃面。
“然后很幸运地，你也参演了《七国传》，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真人时的样子，你没有带助理，自己拎着一个大箱子，着急地找人问路，当时就觉得，你一点都不娇气。”文喆的声音带着浅淡的笑意。
“你只会担心我是不是又被狗仔队拍到了！”
他不再跟王佳雨争辩，任凭她怎么挣扎。
黎舒河紧紧抿住嘴，脸色铁青，好像非常生气，却又隐而不发。
“你到底是有多不自信，难道你从来不关心网上的粉丝论坛吗？”文喆笑问。
王佳雨跟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被路灯光拉长的影子，自己的影子和他的叠合，分开，又叠合。
“其实除掉黎舒河和林光佑，我应该是这个圈子里最早看到你的表演的人。当时你拍的第一支mv，粗剪刚出来光佑就让我看过了。”
“你不喜欢我的话……就别对我这么好。”王佳雨声音很轻，一说出口就消散在这三月初的夜风中。
王佳雨这才注意到，方在黎舒河站的地方，地下有一堆烟蒂。
两人没吃晚饭，而是去了小吃街。说要从街的这头吃到那头，但是走了不到四分之一就败下阵去。
“啊我当然关心过，我知道我有两个外号！”
黎舒河瞟了她一眼，“饿了？”
王佳雨气消了一些，“你……你等了很久？”
“可惜天气不够好，”文喆站到了她身边，声音依然温和，像是三月初的细雨一般，他顿了顿，接着说，“你的心情也不够好。”
王佳雨哼了一声，站在原地不肯动。
“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文喆再次说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王小川和甲鱼？”
黎舒河拿她没辙，伸手将她拉过来，按到凳子上坐下。
王佳雨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温暖的水包围了一般，那样熨帖而又伤感。她看着文喆的笑容，头发在海风中起起落落。耳畔是海浪的声音，天地突然显得如此辽阔，而在辽阔天地之间的她，却并不觉得孤独。
王佳雨撇了撇嘴，开始安安静静地吃面。
就以这种奇怪的架势，两个人走过了几条街，来到了一家小小的面摊。黎舒河这才放开她的手，对着正在数钱的老板说：“下两碗阳春面。”
“对我坏就坏得彻底一点吧。”她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接受你不喜欢我这个事实，所以请你也不要再给我任何幻想了……”她顿了顿，复又低头看着脚尖，“我知道你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所以想要补偿我……从今以后我不怪你啦，你也不要这么想了……我，我会试着不再喜欢你的。”
其间三次被粉丝认出来并且索要签名，让王佳雨感到无比高兴。原来不知不觉，她也是有粉丝的人了。
之后，两人静静往回走。
“有合作的时候，我很珍惜和你一起拍戏上节目的时间，其他的时间，也会关注关于你的报道……”
“怎么了？”他皱眉问道。
看海要去邻市，自驾过去需要两到三个小时。
“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黎舒河掐了手中的烟，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责问。
王佳雨虽然并不饿，也被这热腾腾的的面勾起了食欲，然而她依然气不过，所以固执坐着不肯动筷。
黎舒河没有追过去，看着夜风中她的裙摆飞起来又落下，像是一只白鸽渐渐地隐入夜色之中。
“我倒是觉得你已经被收买了。”黎舒河起身去付账，然后和老板寒暄了几句。
王佳雨看到文喆温润的黑色瞳仁之中，自己的身影完完整整地倒映其间。
“……这么丢人的外号就不要说出来啊喂！”
黎舒河从自己的碗里挑了一根最长的面，放到王佳雨碗上架着的筷子上。
黎舒河抽了张纸将桌子擦了擦，“过来坐。”
面非常好吃，高汤熬得味很足，面也劲道。不知不觉间，王佳雨就将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或许此前你的视线里只有黎舒河，你想得到他的认可。从今以后，你是不是可以试着看到其他的人呢？”文喆依然笑着，然而紧握的手却泄露了他的紧张，“有些事情或许我做不到，但是我能够做到的，是可以给你不会被亏待的生日——和每一个日子。”
“随便你。”黎舒河攥住她的手，飞快地往外走去。
如果他知道这是五年中最后一次有机会给王佳雨过生日，他一定会在这一天做得更多。
“没多久，别自作多情了。”
王佳雨完全没想到黎舒河会这么做，一时愣住。
“放开我，我要回家！小姨会担心我的！”王佳雨一边身不由己地跟着往前，一边去掰他的手，然而他攥得很紧，丝毫掰不动。
她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踌躇了半晌，还是走了过去。
王佳雨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怒火顿时如火山迸发一般喷薄而出：“你凭什么来指责我！你是觉得每年都在这个日子放我的鸽子特别有成就感是吗？”
王佳雨挣扎，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你的道歉——我不会原谅你的……”
王佳雨觉得非常累，几乎一上高速就睡着了，其间醒过一两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车子平稳行驶，窗外是灰蒙蒙的景色，城市在很远的地方，建筑都隐在一片模糊的雨雾之中。
王佳雨脱了鞋子，脚踏在潮湿的沙滩上立即陷下去，身后留下一串轮廓清晰的足迹。她静静地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水在阴天变成了铅灰一般的颜色，却依然壮阔，气势恢宏。
黎舒河沉默，看着王佳雨抬起头来，那眼神他从未见过，如夜色一般微凉而忧伤。
文喆似乎并不想要王佳雨的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这么说或许有些唐突，但是我很清楚你为什么会不开心。黎舒河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娱乐圈里找不出第二个如他一般的伯乐。但是，我一方面很庆幸他挖掘出了你的天赋，另一方面却又不那么高兴他把你带入了这个圈子……”
“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