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当局者迷
原来这种感觉竟然是心有不甘。
苏嘉言沉默下去。
“……为什么？”过了片刻苏嘉言才勉强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傅宁墨瞬间坐得端正，认真地看着苏嘉言，“我为宁砚的行为向您道歉，造成他目前这种状况，我也有责任。”
“你去了哪里？”傅宁砚飞快地大量了一眼她身上的穿着。
“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苏嘉言拍了拍声控开关，灯光一霎亮起来，“今后有机会请您吃饭。”
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此刻自己的心境，正因为了解，所以才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煎熬。傅宁砚于她而言，不是爱恨这样的字眼能够简单概括。他的闯入如此鲁莽霸道不容抗拒，肆意规划她平静简单的人生。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即使沉到了水底，水面还是会有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去。
这个故事开始的方式就荒谬得一塌糊涂，她怎么可能在这样的破绽百出的错误中解答出正确的结果呢？反而自己已深陷洪流，被泥石裹挟着，一路身不由己地往前。
傅宁砚勾起嘴角，“我之前没这么做过不代表我不会这么做，”他手撑在门板上，将苏嘉言局促在自己臂弯之内，“还没回答我，你去哪儿了？”
“那么……傅先生方才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希望我能够对三少的行为达成谅解吗？”她语气微妙冷了几分。
傅宁墨不气不恼，依然不疾不徐回答：“冒昧问一句，苏小姐您是反感这桩交易——我们估计将其称之为交易——本身，还是反感宁砚在其中的态度？”
苏嘉言顿时一震，“那……”
傅宁墨笑了笑，依然还是摇头，“我认为这件事，苏小姐知不知道其实都……”
吃完之后，傅宁墨又坚持将她送回了家里。
傅宁墨眸光微闪，“哦当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包括宁砚。我告诉苏小姐这些，是希望你能够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他顿了一下，“适应的方式。”
说着，欺身往前含住苏嘉言的唇。
门缓缓推开，露出傅宁砚沉默的脸。
“不，我认为傅宁砚有自己承担行为后果的能力……您的道歉，对我而言没有半分价值。”
苏嘉言静了片刻，“所以傅先生，你的本意还是在劝我谅解他的行为？我无法认同这种观点，因为他承受着这些痛苦，所以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将其转嫁到他人身上？”
苏嘉言耸了耸肩。
傅宁砚目光投向一旁柜子的上方，“我一贯只会光明正大地要。”
“被你可爱的明星小姐跟踪，我找了个地方避难。”
“对不起，请问我为什么要适应别人强加给我的生活，这不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吗？”苏嘉言怒气霎时被点燃了一般，声调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上楼的时候她掏出手机，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上面赫然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七八条短信，杜岩歌的两个，苏懿行的四个，剩下的全是傅宁砚。
两人又寒暄几句，苏嘉言挂断电话。她手伸进衣袋里去掏钥匙，然而掏了半天也没找到。此刻灯光暗了下去，她几分烦躁，用力一跺脚，灯重新亮起来，而就在此时，门内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响。
傅宁墨静下去，许久之后，才再次开口：“我无法介入阻止，但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可以为苏小姐提供帮助，”末了又补充一句，“任何。”
傅宁砚脸色霎时一边，“赵姗姗跟踪你？”
傅宁墨往后靠去，微微叹了口气，“我也并不非常了解他行事的目的，但是旁观着他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十分自责。他目前正在经受的这些压力、非议、排挤、虎视眈眈，甚至是我父亲本身的掣肘，都是我应该承担的。”
傅宁墨却没有直接回答，又将之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您反感的是这件事本身，还是宁砚在其中的态度？”
苏嘉言默然，片刻后冷声回答：“对我而言，这两者没有区别。”
苏嘉言眸光微微一敛，“关于这位泽雅小姐……”
苏嘉言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心里已然百转千回波涛暗涌，然而她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我没有任何不满，只是不希望卷入让我觉得反感的人际关系。如果你现在没事，我想去洗个澡。”
“苏老师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傅宁砚静了一瞬，也笑起来，“宝贝儿，你觉得这个价位对你而言还不公平？都是各取所需，你有什么不满？”
心有不甘……
哦太好了，她又需要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想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傅宁墨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和没有丝毫攻击性，苏嘉言却觉得他好像要透过自己的眼睛深入自己牵连如同乱麻的内心，让她一时之间如坐针毡。
“放心，她不敢拿你怎么样。”
便瞬间想到此前傅宁墨的问题，她是对这桩行为本身，还是对傅宁砚在其中的态度感到反感？是的，都是各取所需，她凭什么不满？明码标价的交易，无非傅宁砚做得坦诚赤|裸，这个道理她在接受那一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反而越往后越觉得心有不甘？
“有一件事，我想宁砚也应该没有对苏小姐说过。其实，兰亭剧院一早就被纳入了拆迁范围，并不存在可改造一说。”
对面的傅宁墨听到这个回答，却突然笑得一派云淡风轻，“看来我没有看错，苏小姐果然与其他人不同。”
是了，知不知道，对目前的境况而言都是无济于事。自认识傅宁砚之后，她的生活就已是一片混乱。
她先给杜岩歌回了电话，表达歉意解释自己匆匆离开的原因，那边松了一口气，“苏老师没事就好。”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透彻么……经过傅家大少一番不明目的的和稀泥，她恐怕再也无法透彻了。
苏嘉言长舒一口气，不自觉地抚了抚心口，冷冷开口：“三少专程过来吓人的？”
苏嘉言摇头，目光幽幽看向窗外，声音冷寂，“谁也帮不了我。”
“我还要问，三少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偷偷去配的？”她仰头看着他，气势分毫不输。
苏嘉言顿时沉默下去，甚有一种被人捏住软肋感觉。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便觉得自己实在矫情做作又面目可憎。
他们足有二十多天未曾见面，之前本是频繁的亲昵动作，此刻却有了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在傅宁砚吻落下来时，苏嘉言甚至清楚感觉自己呼吸居然不自觉地屏止了瞬间。
“是宁砚答应你之后，尽力周旋下来的结果，为此煌安让出了很大一部分的利润，因为兰亭剧院连同周围一片本是要开发成为商业街的。”
苏嘉言急促地笑了一声，“原来当你情人还有性命之虞。那三少你应当早点告诉我，起码让我能谈一个更公平一点的价位。”
傅宁砚轻声一笑，“很高兴你终于想透彻了。”
所幸在吃饭途中他们没再进行这样让人无力的交谈，两人吃着尚算可口的饭菜，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形势便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旅客，聚在一起分享几句生平趣事，虽然她此前的人生太过乏善可陈。
苏嘉言吓得心脏都停跳了，立即退开一步，“谁在里面？！”
苏嘉言顺着傅宁砚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那是她的钥匙，明白过来自己大约是将钥匙落在栖月河别墅了，“那也不等于你可以随便进出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