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终老与白首（一）
“是你欺负我了。”
陆岐然笑，伸手往她肩头一揽，程如墨身子一歪，立即又倒了下来。
泪意化为更为汹涌的悸动，她主动撬开他的齿关，将他往里推。陆岐然一边拥着她一边随着她的动作往里倒退，最后终于重心不稳倒在床上。
程如墨笑了笑，又看了第二遍，这才注意到写在前面的称呼，当即愣了一下。
程如墨声音更低，“我错了。”
接近九点时这场征战才接近尾声，待呼吸平静之后，程如墨将陆岐然的衬衫捞起来裹在身上，蹲在床上，下巴搁在膝上，居高临下望着他。
陆岐然笑，“从你进门到现在，我可什么都没做。”
心中几分沉浮不定，仿佛心里栖了一只正在孵化的蛋，随时将要破壳而出。她拉开抽屉，一眼便看见上回用以招待江城和崇城卫视负责人的茶叶，仅仅喝过那一次，被她用只铁夹子夹紧了用以防潮。她将夹子取下，往手心里倒了少许，空气里立即浮起清苦的气息，仿佛又回到那日，隔着缭绕的茶烟，她与陆岐然不动声色却各怀心事，仿佛高手对立，暗潮涌动之间尽是算计。
程如墨轻咳一声，“陆同志，我要跟你承认错误。”
陆岐然哑然，又问：“是不是白苏欺负你了。”
程如墨想也没想，扑上去将他抱住了。
程如墨往他一眼，脸埋进臂间，小声开口：“你上回跟叶嘉一起喝咖啡，我接电话时听见她声音了。”
她将第三本翻开，草草看了几行，看到女主角日记里写“在左右无法为自己境况找到出路之时，我并非没有怨恨，甚有几次绝望化作利刃，几乎置我于死地。但这与你，并无关系”。她将一声叹息咽下，合上书页，放回原处——终究不忍再次检阅。
程如墨咬了咬唇，有些无法启齿。
他不说还罢，一说程如墨便想起方才自己冲动之下对陆岐然做的事，脸上顿时烧红，一把将他推开爬起来逃去浴室。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陆岐然笑，“刚才怎么不觉得热？”
程如墨走过去将纸片揭下来，先扫了一眼内容，“赶高铁，先走了，退房时间是12点，起床了赶紧吃早饭上班。”署名是个龙飞凤舞的“陆”字。
程如墨听他说完，静了许久，轻声开口，“你跟她恋爱八年，这事无法回避，这也是你经历的一部分，我不会否认，就让……过去的归过去，未来的归未来吧。我相信你，也决不会再拿此事做文章。”
整个下午都有几分栖栖遑遑，终于下了班。她给陆岐然发短信确定晚饭地点，然后打算先回家换身衣服。
她已经习惯了楼梯时好时坏的声控，即便不看着路也能走得极为稳妥。一路发着呆，到了门口方才回神，正要掏钥匙开门，发现门把手里插着一张明信片。
陆岐然也不为难她，轻笑一声起身去浴室冲凉。
“嗯，”程如墨望进他眼里，目光灼灼烈烈，“我来做。”
右上角盖着扶风岛的邮戳，而在左边的空白地方，写着一行字：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陆岐然已经坐起来了，正在打电话订外卖，看见她出来了，勾唇笑了笑。程如墨脸上又是一热，若无其事将手机捞起来，坐到一旁去刷微博。
“别贴这么近，热。”
“陆岐然。”
字迹洋洋洒洒，遒劲有力。
陆岐然所有疑问的语句全堵在喉间，她手指温热手软，却仿佛锋利武器，一阵一阵挑拨他逐渐紧绷的神经。
程如墨摇头，只说：“陆岐然。”
程如墨嚎啕大哭，眼泪将他衣襟浸湿，背上仍覆着他手掌沉甸甸的重量，仿佛无声慰藉，仿佛按压着她沸腾不止地灵魂。
“然后呢？”
“刚刚哭什么？”
陆岐然“嗯”了一声，嘴唇靠近她耳后亲了一下。
脑中神经火山一样崩裂，滚烫岩浆瞬间将他神思烧毁，有极长一个瞬间他思绪一片空白，渐渐思考能力方重新回来，他喉咙里“嗯”了一声，因这臣服与取悦陷入深深恍惚和更为巨大的空虚，他极想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却最终克制了这冲动改为抓住她的手臂，此刻他声音仿佛烟熏火燎般沙哑：“起来，我舍不得。”
陆岐然尚未说话，攥在手里的手指已经灵巧脱开，沿着他腹部的肌肉一路往下，几下解开了皮带，手指便探了进去。程如墨将一旁的被子挑开，覆盖两人身上，手指一边动作，一边低头吻他。
随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心跳也仿佛随之激烈——“咔哒”一声，仿佛光明推开了黑暗，那人出现在眼前，一只毛绒绒的小鸟破壳而出，腾起心里一阵绵长的悸动。
“爱哭，想哭，你管得着吗。”
“陆岐然。”
陆岐然下意识便要将她捞起来，手尚未伸出，程如墨已钻了下去，猝不及防一口含住。
程如墨望着那行字久久没动，时间瞬间凝滞，走廊仍是昏暗的走廊，就是在这个门口，她曾将醉意浇成冲动，曾给陆岐然打一通难以启齿的电话，曾与他拥吻缠绵……
她跺了一下脚，头顶声控灯亮起来。疑惑将明信片拿起来，率先闯入眼帘的是大片紫色的九重葛，迎着碧蓝的海水开得灼灼烈烈。她顿时怔住，心脏竟骤停一瞬，忙将明信片翻过来。
那么陆岐然，也是她深入骨髓的一种偏执吗？
陆岐然眉间全是汗水，眼神几分醺然的性感。
陆岐然一愣，伸手抚上她的背，“怎么了？”
——那是，陆岐然的笔迹。
“嗯？”
程如墨没有动。
“嗯？”
程如墨下午照常上班。思绪几度惝恍，眼前浮现白苏躺在床上的枯槁景象，想到大学时她如何时时处处成为目光的焦点，自己又是如何在她一番义正词严的陈词以后，最终与她疏远。一样在旧日时光里迷恋同一片风景，一样为之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如果自身性格能够分割为毫不牵涉的黑白对立，白苏无疑就是完完全全恶的自己。
陆岐然挑眉，“什么错误？”
趁着一个换气的间隙，陆岐然伸进她衣里，将她内衣解开，大掌抚上去凶狠地捏了一把。程如墨喉间低吟一声，仿佛被他激发了斗志，低头在他喉结处轻轻一咬。
迷迷糊糊间听到些动静，然而她被睡意攫住，丝毫无法动弹。
她洗了个澡，往脸上浇了几捧凉水，磨磨蹭蹭了许久方推门出来。
程如墨摇头，被他紧握的手指仍在不停挣扎。
而今天，她在这里收到了一声千里之外穿山过水而来的回应。
程如墨跪在他身侧，深深看他，忽低下头埋在他颈项之间。陆岐然有些疑惑，想要开口问她，刚说出一个字，却又被她堵住。
眼前字迹渐渐模糊，程如墨狠狠抽了一下鼻子，打开包将明信片塞进去，然后朝着楼梯口飞奔而去！
两人在房间里草草解决了晚餐，夜里十一点时又做了一回“运动”。到最后程如墨累得眼皮都睁不开，没来得及洗澡就匆匆睡去。
陆岐然看她许久，轻笑一声，“虽然有点晚了，但总比不问好。”
程如墨呼吸不畅，敲门的手伴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哆哆嗦嗦敲了两下，退开一步，敛神屏息。
“嗯。”
啃咬之间，她伸手将他衬衫解开。陆岐然呼吸已乱，伸手将她一路往下不安分的手指捉住，抬头看她，“你先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岐然闭了闭眼，伸手将杯子掀开，往底下看了一眼，而后用力将她一捞，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粗鲁解开所有束缚，如同烧红了眼的孤狼，带她进入一个从未设想的领域，将她一寸一寸吞入腹中。
桌上摆着被陆岐然批评过的三本小说，都是在她毕业最初的那两年写的。那时生活不见天日，唯独求生意志格外强烈，满腔怨怼和濒死的情感无处发泄，只能挥洒成墨。前面两本尚且克制，第三本已是不管不顾的呐喊告白。
陆岐然愣了一瞬，放在她背上的手掌收得更紧。
接着忽抬眼看他，便又低下头去，顺着方才动作，一路辗转往下，渐渐到了他腰间。
程如墨哭了一会儿，抽了抽鼻子，忽伸手勾住他脖子踮脚吻他。
又睡了一程，被闹钟吵醒，程如墨下意识往旁边一摸，身侧却是空的。她愣住，立即坐起身，往桌子旁边看了一眼，陆岐然行李已经不在了，桌上电脑屏幕前上贴着张白色纸片。
三个字，不是“程如墨”——他写的是“媳妇儿”。
“然后……我应该直接问你，但我没问。”
陆岐然伸手从背后抱住她，声音便贴着她耳朵响起来，震得她觉得微有些痒，“叶嘉打算在崇城开事务所分店，五一和上回，都是在问了我一些选址方面的事。”他顿了顿，耐心解释说，“当年分手是她提的，但是我们商量之后共同做出的决定。八年的时间聚少离多，我们对对方的生活影响微乎其微，从这个角度而言，彼此并非无可取代——她已经打算和她事务所的合伙人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