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八个瞬间
方萤忍不住跟着哼起来。
方萤靸上拖鞋，被蒋西池拖出卧室，这时候，她才发现餐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束玫瑰。
蒋西池不为所动。
“我女朋友把白色情人节忘了，我有一份礼物送不出去，你愿意收下吗？”
他下午一整天待在机房，把这一周的工作起了个头。
方萤走上六楼, 敲开了门。
万紫琳拉开帘子去了“卧室”，把床垫抬起了起来，从下面摸出一个裹起来的塑料。
苏怡悦微微点了点头，和那男生绕过蒋西池走了。
从背后，让她手掌撑在床头的墙上，手掌箍着她的腰，不留余力。
……只是两人吃东西的姿势都不怎么优雅，饿得太狠，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碗面下肚，蜡烛才只燃了一小截。
很快，一首歌便唱完。
蒋西池这边，也紧锣密鼓的开工了。
又打闹起来。
蒋西池把笔记本电脑盖子一合，“先别看了，我们去做饭了。”
她赶紧伸手接住。
方萤立刻又牛皮糖一样地黏上去，“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嘛，阿池……”
她初三开始，就在和善哥——赵善交往了，她家境不好，又向往去墨城外国语中学读书，没有别的法子。赵善在这一点上倒是大方，帮她出了高额的建校费，还按月支付生活费。
方萤被他的煞有介事逗笑了，“帮什么忙？”
话音刚落，方萤主动身后勾住他肩膀，凑上唇去吻他。
为了发挥自我检讨的优良作风，这一次是方萤洗的碗。
蒋西池抱着吉他看着她，“请对面那位观众过来帮个忙。”
“还有，”方萤瞧她一眼，猛然之间，像是穿透了岁月，去看当年更加无助的自己和丁雨莲，“……如果这期间，魏明又对你动手了，你记得去医院做伤情鉴定……也要记得报警，出警证明也是重要证据。”
领取任务之后，多是各自线下完成，线上交流，每隔一周线下聚头核对工作。
万紫琳端着茶水过来, 搁在茶几上，在方萤对面坐下。
方萤的主动，从一个吻开始，直到她睁开眼睛看他一眼，而后忽然往被子里一钻。
“方萤，嫁给我。”
蒋西池已经放下吉他走了过来，就单膝跪在她的高脚凳旁边。
蒋西池一惊，忙身后去拉她，然而大脑皮层瞬间被一种异样的，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穿透。
方萤往沙发上一坐, 一陷一个坑, 这才发觉沙发估计也是坏的，只是万紫琳在上面套了沙发罩看不出来。
但他只挣扎了一秒，就去扳方萤的脑袋，“阿萤，不要……”
蒋西池一个哆嗦。
蒋西池赶紧别过脸。
又过了半分钟，蒋西池还是把方萤扯了上来，“……可以了。”
回到家，方萤正在伏案工作。
“怎么这样，我都不嫌弃你的！”
“……看你的诚意。”
方萤从包里掏出一支录音笔，“你随便说说吧, 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吵起架来，毒打是免不了的。魏明混社会的，万紫琳在他手里讨不到一丁点儿便宜。
在她刚刚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却又即刻泪眼朦胧的时候，攥住她的手，把一个有点颤抖的吻落在她的手指上。
最后，还是蒋西池凭借巨大的力量优势，制服了方萤。
蒋西池翘着腿，在椅上坐着，抬头看着她，“……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初恋的香味就这样被我们寻回……”
蒋西池把她扯开，往厨房走去。
万紫琳侧身让她进去, 找出一次性纸杯, 给方萤倒水。
节日总有一种整个世界都变温柔了的感觉，即便并不是真正如何重要的节日。
两人洗过澡，换上家居服去厨房做饭。
方萤声音含混：“……你可以，我也可以的。”
片刻，有点克制不住的，将被子掀开一角，往下面瞥去。
方萤愣了一下，忙往阳台走去。
蒋西池不理她，低头拨了一下弦，“……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塑料袋拆开，里面是个u盘。
蒋西池顿一顿，松开手了。
“学姐好。”
她已清楚这官司得有多难打，魏明的辩护律师，如果死咬着这段经历，就会让万紫琳作为弱势一方，在法官那里天然能够获得的同情分消失殆尽。
方萤忙说：“在哪儿？给我看看。”
“……以后还忘吗？”
方萤快要憋不住笑了，“哎呀，那你女朋友太糟糕了，换我吧，我肯定比她体贴。”
方萤立马丢下花，一把抱住他的腰，向组织自我检讨，“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忘记的。”
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个什么东西朝她飞了过来。
自然是难堪的。
也包括方萤——她不喜欢直面昔日同窗困窘落魄的场景。
万紫琳忙不迭点头，“……好。”
方萤松开手，“……好了我知道错了，我自罚禁言半小时，你不要理我。”
“3月14日……王律师案子开庭的日子。”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都看透了，你就是吃定我离不开你，所以一切都无所谓了。你变了，再也不像以前……”
看得出来，万紫琳已是尽量把这么这个地方拾掇干净了。
蒋西池把她圈在自己怀里，低头看她被澄黄灯光照得水光盈盈的双眼，“……说好了不翻旧账的。”
话没说完，手腕被蒋西池一抓，一带，整个撞入他怀里。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咦……”方萤奔过去把花抱起，“……原来今天是白色情人节！”
高中前两年，她基本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高一的时候，意外怀孕，不得已去做了手术，方萤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传闻，也都是真的。
方萤愣住了。
很快热起来。
端上桌以后，方萤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两支蜡烛，把餐厅灯关上了，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烛光晚餐的意思。
“万紫琳的……”
最初一阵，两人关系尚算融洽，魏明颇有一种“救风尘”的自豪感。但随着时间推移，两人性格的缺陷都暴露了出来，一个软弱愚蠢，附庸强权，没有自己的主见；一个好逸恶劳，贪慕虚荣又不切实际。原本让魏明心疼的经历，最后翻过来统统成了他攻讦万紫琳的武器——在他心里，万紫琳就是被人“玩剩下的臭婊子。”
方萤擦了一下嘴唇，突然促狭地凑过去，要去亲他。
方萤笑了一声，在对面的高脚凳上坐下，“……干嘛？卖艺啊。”
“……其实我出门的时候都还记得的，你相信我！”
“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方萤呜呜求饶。
吻紧跟着就落下来了。
后来，赵善就对她腻味了，永远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小姑娘，他这样的男人，原本也称不上负责不负责。赵善给了万紫琳一大笔钱，基本连上大学都绰绰有余。但是，万紫琳却把这笔钱借给了魏明。她在流产恢复的那段时间，一直是魏明在从旁照顾。魏明那一阵已经没有在跟着赵善混了，自己想办法做生意。万紫琳借给他的那笔小钱，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出于感激，他与万紫琳往来频繁。之后没多久，两人就在一起了。
直到这时，方萤才知道了万紫琳这几年的全部经历。
蒋西池瞅着她。
她很是不自在，自始至终没怎么抬头看方萤。
房子里陈设简单, 逼仄而陈旧，厨卫是单独的，客厅、卧室和餐厅，却是拿一间房用布帘隔开了。
收拾东西离开，在走廊撞见苏怡悦。
听的过程中，方萤时常觉得捏了一把汗。
蒋西池把她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两个西红柿掰下来，往流理台上一扔，抱着她出了厨房。
把她手一抓，从椅子上拖起来，“走，做饭去。”
她拖动鼠标，似在看些什么东西，不住地唉声叹气。
万紫琳点头应下，忽说：“……我……我以前没有做过什么伤情鉴定，但是我拍照了，这个，可不可以……”
方萤忙将被子拉上，“……不准看！”
方萤头往后仰，抵在他腰上，“没事的……”
见万紫琳盯着手里的录音笔, 解释道：“不会公开的，我是方便自己听整理思路。”
蒋西池：“……”
方萤疑惑地逛了一圈，忽地听见阳台处传来吉他扫弦的声音。
方萤笑看着他，“那你原不原谅我？”
说罢，很是委屈地去开冰箱门，“……你去年说好了要跟我领证的，放了我一天鸽子，我说什么了吗？”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蒋西池：“哼。”
“怎么了？”蒋西池瞅过去看一眼，顿时一惊，整整一个文件夹的照片，全是额头上的划伤，大腿上的瘀痕，手臂上烟蒂烫出的伤疤……
小区里最为破败的老房子, 楼梯间里一股陈腐发霉的怪味, 墙体回潮，霉菌斑驳, 声控灯时灵时不不灵。
卧室大灯关了，只留着一盏台灯。
他脸噌地烧起来。
“蒋西池，西池，阿池……池池？”
“你只记得今天王律师开庭吧。”
蒋西池又是一哆嗦。
直到彻底满足了，方才结束。
一个小盒子。
接受了万紫琳的案子之后，方萤抽了个魏明不在的时间过去拜访。
针对一些细节的内容，方萤又提了一些问题，而后起身告辞，“……可能后续还有很多要让你补充的地方，希望你随时配合。”
“随便，你想说什么说什么。”
万紫琳稍稍放松了一些，两只手攥在一起, 很是不安地摩挲着，“……从哪里说起。”
好在万紫琳手里有一份重要的证据：前年，她在怀孕期间遭魏明毒打流产，医院的诊断书，她都完整地保留下来了。
洗完以后，没在客厅里看见蒋西池的人，喊了一声，没听见回应。
她和一个高瘦白净的男生并排而行，两人靠得很近，很是亲密地聊着什么话题，一看见蒋西池，停下了交谈，笑了笑，打招呼道：“蒋西池。”
牵在防盗网上的小灯都打开了，明灭闪烁，星星一般。
都饿得不行了，也就没什么讲究，炒了两个菜，下了两碗面。
方萤隐约闻到了醋味，“……王律师都五十岁了，是个老头啊，你连他的醋都吃！”
窸窸窣窣的声响，紧跟着……
手上有汗，第一下手滑；第二下，才把盒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