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决定
“……再也没有遇见比她更好的人。”
蒋西池：“马上出来。”
但蒋西池听明白了。
她看见从梧桐树荫下跑过来的身影，站起身，“你怎么回事，钱包送到非洲去了……”
然则，没过几天，蒋西池考完最后一门课，在院办碰见了聂雪松。
“他让我暑假去你们实验室实习……”
闵嘉笙摇了摇头，“不……虽然看起来张牙舞爪，但内心特别温柔。我初中的时候，不叫这个名字，我叫闵胜男。就是……胜过男子那个胜男, 我爸重男轻女……”
“想不想来我实验室实习？”
聂雪松神情很淡，“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聂学姐，是什么病？”
“别去。”
树影摇晃着，筛落下几星灯光。
张之敬点头，端着保温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你考虑考虑，我院也有硕博连读的名额，我的学生里就有好几个。当然你马上也才大二，但那句话怎么说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早点做打算也是好的。”
虽然和张之敬打过不少交道，但来他办公室还是第一次。
蒋西池接过一次性茶杯，道了声谢，忙说：“还有一门电磁学。”
方萤：“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聂雪松微微蹙眉，“找我导？”
蒋西池不理论了，将她手一牵，拖着往家走。
她有更多时间看书，学习计划也能安排得更加游刃有余——只后悔没早一点退。
话没说完，脑袋被蒋西池敲了一下。
边瑜一无所知。
离开院办大楼，蒋西池还在想方才张之敬说的话。
蒋西池一贯淡定，此刻也颇有些受宠若惊，“张老师，我才大一，怕自己能力不足……”
“以后，”蒋西池警告，“别随便拈花惹草。”
边瑜看着她，“……那你没别的打算吗？”
边瑜挠了挠头，“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萤瞪大眼睛，“……你管得也太宽了！你跟你班上男生去网吧开黑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还没有。”
蒋西池沉默一霎，“学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有女朋友了？”
他与聂雪松接触不算多，但印象中是个温柔又和气的人，事情打点得井井有条，不太像是大家所以为的那种“抑郁症”。
蒋西池点头。
蒋西池观察着她的表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罗学长和我开口。”
边瑜苦笑，“c大这么多青年才俊，没有你看得上眼的吗？”
边瑜笑了，“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学生啊。”
——今天无意间撞到的这番对话，他会当做一无所知。
蒋西池捏着手机，踌躇半刻，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把手机一揣，回家去了。
“哦，给我看论文。”张之敬摇头，叹了声气，“我也很想托一把，但她交过来的文本，实在是看不了，大一学生都做不来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痛心啊。”
蒋西池离开张之敬的办公室之后，还在思索这件事。
退后一步站定，脸上还是温温柔柔微笑的模样，“蒋西池。”
他给罗锦程去了条消息，问他最近见没见过聂雪松。
进入复习周，大部分课都停了。
闵嘉笙笑出声。
“那……那你跟他表白过吗？”
聂雪松停顿片刻，神情颓然，又恢复到了方才那副无甚表情的模样：“……随意吧，他名气大，经费也足。你跟着他，应该很有前途。发不了期刊，是我自己的问题……”
蒋西池回复：“学长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吗？”
最后, 边瑜犹豫地问：“那……那该不会是蒋西池吧？”
“那是谁？”边瑜报菜名似的把辩论队的男队员都猜了一遍, 但都被闵嘉笙否决了。
蒋西池踌躇片刻，去了趟张之敬办公室，告知自己考虑后的结果。
闵嘉笙愣了一下, 笑出声，“……不是。”
“不在我们学校。”
“……和她的恋人感情深笃。她吃过不少苦，现在才好不容易过得好起来。我绝对不会打扰她——做一辈子的朋友，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助她，我觉得就足够了。”
蒋西池一愣。
张之敬的实验室，是a大物理学院重点实验室之一。
只得老实回答：“……你提示一下。”
蒋西池绞尽脑汁，也没能从记忆里扣出什么纪念日来和今天对应。
到了办公室，张之敬先让他坐下。
边瑜仿佛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忍不住猜测：“谁？刘明？……”
方萤和蒋西池一人在客厅，一人在卧室，复习做题的时候，绝不打扰。
“……我一直不喜欢闵胜男这个名字，有一次，我无意间向她提起这件事。她说，不喜欢那就改名啊。我愣着了，我说我父母不会同意的。她说，他们不是想让你考墨城外国语吗——墨城外国语是我们那儿最好的学校，那你就拿这个作为条件，去跟他们协商。我问她，那改什么好？她说，都行，还有一年时间，可以慢慢考虑。那时候，她正在背曹操的《短歌行》，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我想，名字就这个了。”
方萤：“你当小白鼠的日子。”
路灯光在身后照着她，从脚边延伸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折向下方。
两人像是回到了高中那三年。
从来沉迷研究，消息发过去一贯会石沉大海的罗锦程，这次却很快回复：“我去她家找过她，她闭门不见。”
“不限于男生。”
“……”方萤很是不服，“我什么时候拈花惹草了？我来c大这么久，班上的男生都还没认齐！”
张之敬看一眼蒋西池，呵呵笑说：“免试生的材料，我们这些院领导也都是会过目的。我对你印象很深刻啊，三届物理竞赛一等奖。”
蒋西池应下，然而，这个慎重考虑了一周的决定，却因为方才聂雪松的两句话，而陡然让他心里生出几分难以道明的担忧。
“她这个，真不好弄，”张之敬叹声气，“我也头疼，她也是读本科的时候我挖掘过来的。研究生期间发不出期刊，又三天两头生病……还有一年时间，今年的试都没来考，恐怕得延毕——难弄啊。”
蒋西池这两个月都没见过聂雪松，听张之敬提起，不免忍不住多问了两句，“聂学姐还在养病吗？”
聂雪松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你去哪儿？考完试了吗？”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她似乎不愿意多说，撂下这句，侧身绕过蒋西池，匆匆往大门去了。
“我找张之敬老师。”
聂雪松少见的情绪波动，盯着他急切说道：“西池，千万别选张之敬当导师！”
“打算啊……以后遇到喜欢的人，肯定不会排斥的。”
“嘶……干什么？”
“张老师，我会认真考虑。”
“张老师，聂学姐刚刚来找过你吗？”
“抑郁症。小小年纪，有什么可抑郁的……”张之敬抬腕看了看时间，“我得去实验室了，蒋同学，我说的事，你好好考虑。”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替别人打的——没什么，走吧。”蒋西池把她手一牵。
办公室面积不大，陈设整齐，书柜上摆着一排的照片，似乎都是张之敬和他历届师门学生的合影。
方萤：“考完了吗？我在校门口。”
手机一振，来了消息。
“谁？替谁打的？谁这么恨我？”
退掉了辩论队的方萤，时间一下就多了起来。
“当然不是，”闵嘉笙笑了笑, “学长，骗你的，你不认识, 是我的一个初中同学。”
“各有分工，不影响，有师兄师姐带着你。去年我就有个学生，暑假学习结束以后，跟师兄师姐一起发了一篇sci——你也可以试试嘛。”
“到时候我安排两个研究生跟你接洽。”
方萤被他吻得喘不过来气，使劲推了推他，“阿池……”
蒋西池瞧她一眼，莫名来气，也不想什么“回家收拾”了，推着她手臂，直接就往树干上一按。
边瑜叹了口气，“……你们怎么老给我这种必输的局。”
“行，”张之敬提着保温杯站起身，“下周一给我答复吧。也可以找你的师兄师姐问问我实验室的情况——哦，聂雪松，你聂师姐，就不必打扰她了。”
“没，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要说出口的。能陪着她一起长大，我觉得这份感情，已经胜过世俗的爱情了。”
方萤的炸豆腐已经吃完了，蹲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蒋西池才回来。
蒋西池考完《复变函数》这天，被副院长张之敬叫去了办公室。
过了好一会儿, 闵嘉笙才开口：“……少年意气，肆意张扬。初中开始，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老师叫板。做我同桌的时候，平常没事就爱睡觉，除了语文课, 别的课都会睡觉……”
张之敬格外高兴，“七月十号过来报到，能来吧？”
心照不宣地卯着劲一起努力——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
“她妈妈说是心肌炎。”
闵嘉笙轻笑一声，“因为她……真的很好很好。我初中性格内向，说话都不敢大声，被人嘲笑的时候，她拍案而起，说笑什么笑，你说话声音倒是挺大，可你脑袋里装得都是屎……”
蒋西池赶紧打了声招呼，“学姐，好久不见。”
闵嘉笙低头，鞋尖蹭了蹭地砖, “嗯……”
也不急着上去了，站在电梯口，询问聂雪松近况。
边瑜哈哈大笑。
这学期，蒋西池受张之敬关注颇多。他帮着张之敬做了些资料搜集、实验数据分析的工作，也都得到了肯定。
片刻，张之敬给蒋西池端了一杯茶过来，笑说：“期末考试结束了吗？”
蒋西池自然不敢在真正的物理大拿面前班门弄斧，“进大学以后才发现高中学的物理都很浅显。”
她神情温柔又专注。
“那肯定没问题。”张之敬坐了下来，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我一会儿还得去趟实验室，就长话短说了——你暑假有安排了吗？”
她看着有些憔悴，出电梯时差点儿和蒋西池撞上。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