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高考
蒋西池“嗯”了一声，凑过去，在她脸上碰了一下，“好好考。”
蒋西池笑，“那就错不了了，665~685。”
闵嘉笙惊讶不已，“为了梁堰秋？”
“对呀，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丁雨莲往外瞥一眼，将蒋西池又往窗户边拉了两步，压低声音对他说：“这事，你千万别告诉萤萤，你知道她的脾气。”
“……这么多人？”
方萤洗过澡，晃去蒋西池房间。
没一会儿，校门打开，考生可以入场了。
方萤便又把吹风机打开，片刻，说了句什么。
方萤愣了一下，霎时被这句话戳中，当场就要哭出来，憋了好半会儿，安抚丁雨莲：“妈，你别哭了，你是大人，不丢脸哦。”
“我们是不是也得去考场附近找一家宾馆啊？”
方萤把水瓶拧开，小小地喝了一口——不敢喝多，怕到时候要跑厕所。
方萤目瞪口呆：“……无缝衔接啊？”
“还剩最后一周，阿姨能不能麻烦你晚上一定得跟萤萤一块儿回来？”
等吃过饭，丁雨莲收拾厨房的时候，又想起一件事，赶紧把蒋西池叫过来。
学校已经疯了。
方萤心里思绪万千，到这时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来了。蒋西池牵着她，也不说话，两个人就沉默着，一直走到了学校。
方萤：“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回学校逛逛。”
丁雨莲一想也有道理，片刻又说：“要是自己能有辆车就好了，我担心早上公交远，线路堵……”
“可惜。”
方萤没有松懈下来，坐到了蒋西池身旁，仍是抓紧一切时间向他请教各种解题思路。
丁雨莲把人送到了小区门口，看着两个小孩儿上了蒋西池昨天就预约好了的出租车，免不得又是诸多嘱咐。
“嗯。”
到七中附近一下车，方萤立时被校门口人山人海家长送考的壮观场面给吓着了。
情绪平复下来，方萤准备跟蒋西池出去逛一逛。
丁雨莲舒一口气，“考完就好，考完就好！饿了吧？赶紧去洗手，洗完了吃饭。”
“你最近都是跟萤萤一块儿上下学的吧？”
——“数学最后一道题果然算错了……”
有海有船的地方。
早自习下，闵嘉笙拿着两个馒头过来找方萤聊天。
方萤笑说：“应该还行，没什么感觉。”
没一会儿，蒋西池从办公室回来了。
闵嘉笙随便挑了袋旺仔小馒头，笑说：“都是蒋西池给你准备的？”
蒋西池哑然失笑，“你还有心情管我。”
“嗯。”方萤也难得的沉默了一霎，“……她保送的是d大的化学系，免试录取是不能更改专业的，所以她准备自己考——她想去d大医学院。”
路上略有堵车，考点附近都戒严了，多处路段禁止鸣笛。
方萤每天做一张物理试卷维持手感, 此外就是看两道错题，背一背单词、公式, 还是积极备战的状态, 但不会专挑难题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了。
确保万无一失，蒋西池催促方萤赶紧去洗澡睡觉。
丁雨莲早在家中坐立不安，一听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赶紧冲上去把门打开，瞧着征战回来的方萤，嗫嚅道：“怎，怎么样？”
“嗯。”
蒋西池掐着时间，打断了丁雨莲，让她放心，一定安全送到。
方萤惊讶, “你也要去c大？”
闵嘉笙抿嘴一笑。
“误差上下浮动10分。”
丁雨莲看向蒋西池。
闵嘉笙笑一笑，把手里还剩的一个馒头递给方萤, “吃不吃？”
“这怎么可能记错！”
两天高考，就这样既紧张又平淡地结束了。
方萤坐在蒋西池床上，晃着腿吹着头发。
蒋西池心里一凛，“……我明白了。”
手插|进口袋，目送着她的身影，汇入人潮，没有回头。
“你如果没记错答案的话。”
方萤抱着膝盖，仰头看着天空。
去扒他电脑，“你放心，估出来什么分数我都有心理准备，让开让开——趁我现在还记得住自己写了什么答案，赶紧让我看一眼。”
当年在桥头，她应下了蒋西池的承诺，只觉得离高三毕业好远，离开墨城仿佛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高三楼正在往下扔试卷，纸片纷飞，落雪一样，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在高唱《同桌的你》，荒腔走板的，却让人平生一股惆怅。
去c大十拿九稳。
高考前最后一周, 晚自习时间渐渐缩短, 但其他时间的作息仍旧维持原样。
蒋西池按她说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c大估计没什么问题。
方萤瞅他一眼，笑了：“考试的是我，你怕什么啊？”
有水落下来，蒋西池转头一看，她头发擦都还没擦，赶紧把她肩上的毛巾往她脑袋上一揉，“赶紧吹干，别感冒了。”
闵嘉笙一个“不用”还没说出口，方萤已经溜去了蒋西池的座位上, 从旁边的纸箱子里掏出一大堆零食摊在桌上。
他正在往纸上写写画画，方萤瞅一眼，却是在安排第二天的时间表。
两人没骑车，就沿着夏日夜晚的街道，缓缓地往前走。
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丁雨莲点了点头，却似有些欲言又止。
“嗯。”
“一起离开墨城。”
看台上开阔，空无一人。在正中一排，找了个位子，也不管台阶干净不干净，直接坐了下来。
可现在，就在眼前，就在明天。
“我先冲个澡。”方萤去浴室拿衣服。
你已经尽力了。
第一门是语文，她并不担心，这是她一贯以来的强项。
方萤关上吹风，笑说：“我说，真的好快。”
丁雨莲叮嘱他们别往河边去，也别去什么娱乐场所，这些年报纸上全是这样的新闻，高考完的孩子出去疯玩，掉河里淹死了，酒精中毒猝死了，等等等等，乐极生悲。
第二天，蒋西池掐着拟定的时间，把方萤喊起床，推她去浴室，“冲个澡，精神一点。”
蒋西池郑重道：“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寸步不离跟着阿萤。”
片刻，她忽然想到什么：“我听说顾雨罗放弃保送，要自己参加高考？”
“我会的，晚上不安全。”
“我跟阿姨说。”
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看远方的星，是否听得见。
方萤四下看了一眼，来送考的全是大人，有的甚至全家出动，连上了年级的老人都拄着拐杖过来了。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
从来没有一刻，她觉得墨城的夜色这样温柔，连风都不经意流连。
很快，考场分布出来了，方萤在七中，比较幸运的是，离这里不算远，也就半小时的公交。
“不热么？”虽这样说，蒋西池却是腾出一只手回抱住她。
“就喜欢你说话，太上道了。”
方萤走进去，冲他蒋西池挥了挥手，笑说：“我进去啦！”
“知道。”
——“哎呀，我语文居然错了一道选择题，不可原谅……”
蒋西池没听清。
“……去哪儿？”
“嗯……”丁雨莲笑出声。
蒋西池总说：“没问题。”
“那太好了, 一块儿去一块儿去。”
方萤过了半刻，才有些激动地问：“真的？！”
“阿萤。”
饭桌上，方萤稍稍讲了讲这次的考试题目：语文和英语十拿九稳；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挺难，做是做了，但没什么底；理综这次物理倒不算太难，但化学有一题出得很偏。
蒋西池把方萤的手牵过来，紧紧地攥入手掌之中。
“不吃，我吃过了——想吃零食吗？”
好像以前所有的伤痕，都能在这种温柔中被弥合一样。
“……最近我出去买菜，老觉得有人在鬼鬼祟祟跟着我。邻居也跟我说了，说我们楼下有个男人经常过来转悠，我怕是……”
“随便挑。”
这段时期，最紧张的那个反倒不是方萤，是丁雨莲了。可她又不能把这份紧张表现出来，徒然给方萤增加负担，便私底下问蒋西池方萤的复习情况。
“你也加油。”
“你感觉呢？”
方志强。
“一会儿你去附近找个网吧，玩一会儿游戏，我很快就考完了。”
“你带mp3了吗？”
“阿姨，什么事？”
“这说不准的，往年去二中、三中考的都有。”
“你能不能让我妈别去，我不想让她在外面等，天这么热，况且其实我看见她反而更紧张。”
片刻，她伸脚碰了一下坐在桌前的蒋西池，“明天你送我吗？”
两人躲开了这一阵疯狂，往操场去。
方萤扒着屏幕，和蒋西池一起，一项一项往下对。
——“英语阅读理解全对，嘿嘿。”
她上前一步，把蒋西池一抱，蹭着他的衣服，笑问：“男朋友送考的，我是不是唯一一个？”
吃过早餐，蒋西池已经帮她把书包拎过来，说车已经在小区门口了。
三年陪伴，丁雨莲对蒋西池而言，也已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加之还有方萤这样一层关系。他对阮凌凡的记忆很稀薄了，也不曾明白什么是好母亲的标准，但在丁雨莲这里，他时常能感受到自己成长过程中缺失的一些东西，尤其是上次生病的时候。
方萤“嗯”了一声，“不想看你傻等。”
“妈，不要兴师动众了，陌生的地方我反而睡不好觉。”
最后两天，所有课程都改成了自习，让学生自己查漏补缺。对班上学生自己换座位的情况，轮流坐镇的科任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最后，四门都对完了，方萤拖过草稿纸，准备计算分数。
闵嘉笙瞅她一眼，“胖没胖？”
“哦，不紧张不紧张——还添点儿饭吗？”
等方萤出来，早餐也已经摆上桌了。
蒋西池笑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化学这题也太难了，出题人谁啊……”
“想听什么，我唱给你。”
蒋西池犹豫一会儿，还是把电脑交给方萤了。
丁雨莲也笑了，背过身去，不住抹泪，“考什么样都行，妈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蒋西池又被老师喊去打杂了，方萤正无聊，让她坐在自己同桌的位置上，自己把下巴靠在她肩膀上, 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闵嘉笙自觉离开，走前对方萤笑说：“加油。”
方萤激动得一下朝蒋西池扑过去，抱着他跳了好几下，才奔出跟丁雨莲分享这个好消息。
蒋西池一口否决：“不估，等成绩下来吧。”
方萤笑一笑，“那就……《星晴》吧。”
等最开始那一波蜂拥的学生进去之后，方萤往校门口走去，警戒线内，除考生不得进入。
“是啊是啊，他还定时补充呢。”
“走吧，废话这么多。”
方萤一愣。
吃过饭，闵嘉笙打来电话询问方萤考试情况，又说网上已经出了这次考试的参考答案了，让方萤可以先自己估一个分。
蒋西池看出来了，忙问：“阿姨，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蒋西池拉着她到门口去，找了人少一点位置，把伞撑开。还没到进考场的时间，也不用着急。
闵嘉笙认真地打量，“你还可以再胖点儿的，太瘦了。”
中午饭桌上，丁雨莲问方萤考场出来没，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就最后一周，无论如何得让萤萤先把高考这关给过了，她熬了这么些年，不容易……等你们去了大学，一切都好了……”丁雨莲不免有些鼻酸眼热。
蒋西池身兼数职, 全程配合。解开心结后的方萤也走出了瓶颈，状态稳定, 蒋西池确认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阿池。”
终于到了高考前夕。
“……真好。”
蒋西池：“675。”
方萤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嗯。”
学校下午领着学生去看了考场，晚上不上晚自习，班主任免不了事无巨细地唠叨了一通，唠叨完了就直接让学生回家，晚上好好休息。
蒋西池点头。
夜里，蒋西池陪着方萤把第二天要考试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准考证、2b铅笔、直尺、圆规……等等，全都装在了一个透明的大号文具袋里。
“废话。”
“没。”
“嗯。”
他们这些成绩好的混蛋，一个比一个任性。
占政策的优惠，他们今年恰好逢上墨城第一次实行平行志愿，每个学生同一批次可填报三所学校，分数线达到哪一所，就会往拿一所进行投递，不像往年，要是第一志愿调档了，就得去第二批次。所以，即便是c大录取不上，再填两个同城的，分数低于c大的学校，也是很可行的。
“还好吧, ”闵嘉笙笑笑，“我地理成绩不太稳定, 不知道会不会发挥失常影响我去c大。”
“高考那两天会有交警维持秩序的，”方萤看一眼丁雨莲，笑说，“您怎么比我还紧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