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阿姁不是阿姁
“你既知晓，可你为何还要执意如此？”
我沉吟半晌，“师父，倘若我尸骨不全，你可会像我一般？”
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可你已经连续两次如此，再有下一次，恐怕神格都会被劈碎。”
人有人的灵魂，神有神的魂。神魂便是在神格之中，寄于识海之内。
“我知道的，但愿不会有下一次吧。”
他叹了口气，“神，言出法随，天道法则亦是。不过挥手间，便能毁天灭地，别说一个南国，就是四国同时湮灭也不话下。”
我沉默着，不再应声。
“你该醒来了，这人间帝王，该是寿数将近了。”
“什么？”我心下一紧，“怎么会，我明明已经护住他的真龙之气了。”
“能够活了两千多年的术士，岂是如此简单之人？”
“可，再强大，怎会破开我亲自下的禁制？”我心下不解。
“别忘了，你身处何处。”
我忽然明白了，身处人间，自是被凡事牵绊。
“若待你自行醒来，必得个六七日，也罢，我这便送你回去吧。”
师父话音刚落，一团白光炸的我睁不开眼睛。
暖玉阁，床上。
我下意识里伸手去挡住这团光芒，只听桃溪惊喜的声音响起，“主人，你醒了？！”
我缓缓睁开眼，喊她取来镜子。
果然，如同上次一般，整张脸被劈的黑不溜秋，头发倒竖。
我环视一圈，房内不见其他人，便问道，“阿宁呢？”
桃溪眉头紧皱，“自他昨夜离开后，便没再回来过。”
我看了看窗外，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我让桃溪为我取来头纱，我戴上，起身便出了暖玉阁。
实际上，每走一步，我都倒吸一口凉气，痛，实在是太痛了。这雷罚可不是普通的天雷，真真是将我血脉精肉从里到外劈了个透啊。
我去了寝宫，不见身影，思来想去，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似乎有人来报，说是容太贵妃来了。
心下明了，我便几个闪身来到了容华宫。
宫内阴风阵阵，纱帘飘动。
我缓缓走入宫内，站在容太贵妃寝宫门口，推门而入。
室内，第五异双手扶在案几上，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滴在桌面上。
发丝凌乱，胸口衣衫不整，隐约漏出的心脏位置，被一大片鲜红色浸染。
案几上，一碗鲜血，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在他的对面，端坐着一身黑衣的容太贵妃，只是，她收起往日里繁复的发饰，只一根玉簪将黑发挽起。面容白皙素净。
看着我进来，容太贵妃脸上扯出一抹张狂的笑意，“好本事，白骨生肉，起死回生。”
我双手垂于两侧，静静的立在门口，“多谢夸奖，容太贵妃。”
随即，我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于是纠正道，“嗷，不对，或者说，不仅仅是容太贵妃，还是，阿姁，或者，姬姝？”
容太贵妃的脸色僵了一瞬，随即轻笑道，“便是如此，又能如何？”
说罢，她端起桌上的那碗血，冲着我晃了晃，“这帝王的心头血呀，就是不一样。”
我瞧着她满脸的得意之色，“呵，我说呢，阿宁的真龙之气，也是你偷的吧？”
她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怎么能叫偷呢，明明就是借的啊。”
我嗤笑一声，“做贼的小偷，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只会干下三滥的勾当，因为，她本身就是下三滥的东西。”
这句话仿佛激怒了她，她瞬间挥手，一道劲风便直直朝着我的脸袭来。
我不闪不避，下一瞬间，便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也不是白活两千多年，瞬间察觉身后有人，又是一掌袭来。
我下一秒又出现在第五异身侧，替他止了血，又修复了伤口。
尽管身体表面的伤口已经消失，可是，他终究是失了一半的帝王心头之血，因此仍旧脸色苍白，体力不支，我扶着他缓缓坐下。
“说罢，容太贵妃，你想怎么样？”我直视着容太贵妃的眼睛。
“不如你还是叫我姬姝吧，我喜欢这个名字。”
“所以，姬姝，你打算不要你的情郎了对吗？”
“我知道他在你手里，这半碗心头血，就当你送我的礼物了。”
“我从不送礼。”
“破例一次，做人也不用太固执不是。”
“你宁愿以一人之力，屠尽公主府三千多人，最后带着你的情郎跑路，究竟是为什么？”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可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尽显嘲讽，“哈哈哈哈，他们要杀我们，我们不跑，难道等着被抓去剁成肉酱嘛？”
“可是，那三千多人，当真是因为他们要杀你嘛？”
“不然呢？”
我伸出手，在桌面上轻轻的敲着，“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这三千多的府兵和侍女丫鬟面首们，都见过这位公主府的座上宾阿姁呢？”
“正因如此他们才要对我赶尽杀绝，我同漆臣真心相爱，她胥婠容不下我，有什么问题吗？”
我站起身来，“当然没问题，不过，这些人也只是听从指令，被屠的一干二净，也着实是太可怜了，你说是不是，胥婠？”
“有什么好可怜的，能为”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双眼陡然变得不可思议，震惊充斥着她的瞳孔。
第五异苍白着脸看向我，满脸疑惑，不过只一瞬间，他便想明白了。
我也不急，只慢慢的等着，不出声。
有风吹进寝宫，殿内烛火摇曳，她最终还是带着疑问，重新审视我，“你倒是个聪慧的，不过我很好奇，你从何处得知？”
我轻轻牵起第五异的手，慢慢往外走，待到将要走出门口时，我缓缓留下一句话。
“可曾听闻斩龙剑？”
“什么？你是说皇宫里那把供奉了几千年的斩龙剑？”
十月底的夜晚，已经透着十分的冷意了。一阵风吹来，我一个哆嗦，第五异脱下外袍披在我的身上，我抬头看了看夜空里，有星子在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我忽然想起刚入世间时，在那矿山的最后一夜，他也是如同此时一般，将我裹在他的袍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