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余染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青州。”
胡莱将伞撑高：“我在青州就在青州了，你不会那么不讲理不准我出现在这吧？”
视线里捕捉到那辆银灰色的车子缓缓从商城侧边驶过来，余染对上胡莱的眼睛，忽转话题决定快刀斩乱麻：“那天你说我跟你谈恋爱你知道为什么，但我认为你不知道。”
“胡莱，我喜欢过你。可我也得同时承认我有一半是在利用你，至少落水那次，是我事先在游泳池旁憋着气，所以你拉我下去时造成那样的事故不是你的过错。如果还有什么成了心病，我们不妨都把话说开。”
胡莱侧过头去哼笑了声，眼里蒙上点冷意盯着她：“余染，你从来自以为是，看人也只往坏的看，过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我在执着什么，是怀疑你利用我？还是怀疑你没喜欢过我？这些答案我都知道，你不用担心我因此缠着你，要缠的话早就赖上你了。”
他无奈地轻叹：“我对你是亏欠，但也没到要死要活地想着如何补偿你，因为你也欠过我，不过到底是我多欠你一些，所以，我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余染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他说得对，她从来就把人往坏和复杂里看，只以为胡莱对她更多的是怀疑，是借此推卸责任。
她那样说，也不过想坐实他的怀疑，干脆承认那出事故是由她酿成的。
却从没想过是为了减少他的愧疚。
她把自己都奉承了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
“我会过得很好。”她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了，就此珍重吧。”
她走下阶梯，顾霖撑着一把黑伞迈向她，将她整个人罩进去，雨叮叮咚咚敲在伞面上。
看了眼那边的胡莱，瘦高青年静静地望着这边，瞧不出什么情绪。
等收起伞回到车里，他问：“什么时候遇上的？”
车子缓慢转了个弯，破开雨帘汇入主干道。余染从后视镜里望着他：“等你的时候，没几分钟。”
前面正堵车，顾霖侧头看她：“跟宋医生聊得怎么样？”
余染望向窗外：“跟她约了下次做心理治疗的时间。”
她垂下视线默了会儿，偏过头迎上他的打量：“顾霖，我问你，你知道我家里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胡莱？他出现在这，跟你有没有关系？”
顾霖手轻轻摩挲着方向盘，说：“我如果知道他，就不会让你们有再见面的机会。当然，现在那么做也不算太迟。”
余染盯着他观摩了片刻：“不必了，我跟胡莱的事已经说清楚，不用你费心。”
就算胡莱现在留在了青州，就算两个人再遇见，都不过是曾经认识的人而已，不用避讳，也不会因此有什么牵扯。
余染明白这点，不管顾霖怎么想，她不希望他再插手她的事。
顾霖牵了下唇角，说：“你不想我干预的事我可以都随你，只要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不过，”他继续，“有一点你自己大概也不清楚，十四五岁的年纪，喜欢一个人本该很纯粹，但你不是，所以非要为那段早恋弥补点什么，也就只好以为曾经喜欢过，不然拿现在去填补遗憾，不见得你愿意。”
余染心下一跳，却淡淡道：“我清楚我所做的每一件事，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不由你说了算。反倒是你，不是不知道胡莱吗，怎么判定我跟他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
顾霖目视前方，启动车子，半响，才接话：“因为你不懂什么叫喜欢。”
余染嗤笑一声：“别说这话，挺讽刺的。”
他看她一眼：“放在以前是，现在不是。”
余染选择闭嘴，说多了也没意思。
——
周一上午十点，余染踏入字声的地板，不知道该拿什么词形容心里那点思绪。
等她办理好了入职，抬头再次看见胡莱，这种无法言说的思绪就更强烈了。
胡莱从电脑后面露出个脑袋向她看来，摆着手打招呼，脸上是彻头彻尾捉弄人的笑。
人事吴曼晓拿着简易书架放到余染原来的办公桌上，看了一眼那边，说：“这段时间来了几个新人，那位是摄影助理胡莱，滕导拍华福山宣传片时遇上的，焕织说你也去了华福山，而且你跟他，认识？”
“嗯，”余染收回视线，“焕织还说什么了？”
“没多说什么，就觉得能遇上挺意外的，她这几天和滕导忙着中铁那边的活动彩排，滕导交代说你这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打电话问他，暂时不用跟刘总接触。”
“嗯。”她点头。
这张办公桌的另外三人今天都出了外勤，因此吴曼晓又道：“其实听滕导说你要回来时我以为你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吴曼晓笑了笑，“有什么误会放不下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跟刘总谈谈，滕导的身份毕竟是领导，遇到难做的决定，他大概也会顾及利益多一点吧。”
余染听言一愣，猝不及防就被敲醒，在华福山的事也许曼姐不知道多少，只是认为她与刘总有矛盾的事滕导不可能会一直偏护她才那么说。
可滕导见过胡莱，也清楚她和顾霖已经在一起的事，却没向她提过胡莱半句，就算不知道其中曲折，也该多少说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余染拿手压了压桌板，对吴曼晓真心道：“谢谢曼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曼晓走后，余染打开电脑到钉钉云盘上查看起共享文件，大致了解了在她离开后字声接到的项目以及进程，自己再根据项目主题和客户需求查资料写策划，练练思维和创意，倒没再去想胡莱到字声工作这事。
写完第一个方案，微微皱眉检查了一遍，看到最后，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受了点影响，把文字全删了，盯着空白文档发愁，最后举手投降，按下锁屏拿了杯子去茶水间。
咖啡装了半杯时，旁边的高椅坐上去一个人。
“上班第一天大早上喝咖啡，你昨晚失眠啊？不该啊，你脑子里能想什么呢？”
余染将杯子搁到台面上，转头看向胡莱，也不生气，问道：“你知道我要回字声所以才来的这儿，是不是？”
“别冤枉我，要我说是呢，你得把顺序调一下。”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来字声？”
“别啊，你又不是面试官，我面试的时候也没准备这个答案。”胡莱收敛起笑，“这事你该问滕导，我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你要回来的，不然我跟你凑一起工作干嘛，又没什么好处，对吧？”
“你不应聘字声，滕导会让你来？”
“但这句话在我看来，可说成是，我应聘了，他也可以不让我来。我相信他在决定让我进字声和让你回字声这事上，时间不会相隔太久。”
胡莱直接点明：“也就是说，一切都取决于他怎么想。”
余染沉默，端起咖啡喝了口，苦涩的。
“知道了。”她轻声回了句。
回到工位两人再没什么交流，余染对着电脑敲不下一个字，到午休时拿着手机去了外面，才发现微信上陈焕织前几天给她发的十几条消息还在那躺尸，她点开看。
最开始是问她和顾霖怎么一回事，没等到答案就在那暗自猜测，最后也就算了。接下来的几天陆续发的是照片，在华福山的工作照，里面赫然有胡莱的身影。
接着是一句评价：[看样子还懂点摄影技术。]
[也是巧，相连着遇了几天，滕导打算把他收了。]
最新的一条是前天发的：[woc！听滕导说你终于打算回来了！不过提前拜托一下，我猜那位胡莱不像是顾总的朋友，如果是你的朋友的话，你记得回来揍他，他太可气啦！！！]
余染看完忍不住扶额，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那晚和他们在华福山撞见后她将焕织的消息轰炸调为免打扰过于无情，她要是早点从焕织那知道胡莱已经入职字声，至少还可以选择避开。
现下真是哭笑不得，原本打算今天见了焕织再当面解释自己跟顾霖的事，结果还得顺带处理胡莱这个故事外的人物。
余染在钉钉上找到胡莱的名字，给他敲去几个字：[加微信，有事，对一下说辞。]
胡莱摸不着头脑：[啊？？？]
余染没理，直接发去一串手机号。
没多久微信发来好友申请，备注写着：[说吧，是不是想串供？]
点击同意，给胡莱备注了名字，无视他的插科打诨，问：[在华福山你跟焕织他们有没有说过什么？]
[果然是找我串供的。]
[我倒没主动说什么，但那位陈妹妹话太密，我大概回答过是你朋友？不记得了。]
[胡莱，你说过希望我过得好，我也是如此，你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但我不想那是因为我。]
余染等了几秒，坐在离公司最近的一家面馆店里，盯着界面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和“胡莱”来回变换。
[我做什么事只会因为我想做，有没有你的因素在，不重要。]
消息收到后，余染长呼出一口气。
发现眼前的汤面已经微微坨了，将手机放到一边，不紧不慢地吃着，正想着事，消息提示音响起。
[当然了，认识一场，如果你想跟我说要我隐瞒我们过去的关系，我也不是不可以配合。]
余染回：[那就先谢过了。]
[你来真的啊？]
[不然？你要反悔？]
[不反悔，我只是在确定一件事。]
余染蹙眉：[什么？]
[那位顾总知道我是你前男友都没见你在意过，你怕什么让字声的人知道啊？没必要是吧，可你还是选择那么做。]
[余染，要想我不在字声的人面前多嘴我们以前谈过恋爱，你得跟我交换个条件。]
汤面是彻底坨了，她也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