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廖神医暗骂一声卑鄙,认命地再将那飞镖拔了出来。
飞镖扎得不浅,一拔出来,喷溅出来的鲜血又弄了廖神医满脸。
廖神医冷冷一笑,在自己那小药箱里掏了有一会儿才掏出个小药瓶。
他对着姜逸云晃了晃那小巧的瓶身,小声得意道:“小将军,你可有福了。”
姜逸云脑后一阵发凉,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只见那小老头慢吞吞地拔开瓶塞,对准姜逸云的伤处一撒——
“嗷——”
姜逸云痛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还是廖神医死死将他按回到床上。
“别动别动,这药粉倒多了,一动撒了就浪费了!”
豆大的汗珠从姜逸云额头滚滚而落,甚至纤长的睫毛上都挂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于秋秋被这声痛呼吓到,急忙打开房门冲了进去。
入目就是血淋淋的胸膛和满头鲜血的廖神医。
于秋秋手指颤了几颤,满脸心疼地看向姜逸云。
对方疼得满脸大汗,雾蒙蒙的美眸上是几滴将落未落的泪珠。
一时间心疼愧悔涌上心头,于秋秋快步向前。想要帮忙做点什么。,被廖神医连声喝止。
“出去!”
于秋秋有些迟疑。
廖神医气得胡子翘得老高。
“莫非于寨主信不过老小?”
于秋秋还真略带怀疑地打量了下廖神医。
廖神医脾气上来了,一把抄起医箱,作势就要走。
唬得于秋秋几步小跳,敏捷甩门,匆匆离去。
廖神医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口气。
他回头打量姜逸云的模样,找到了乐子,冷酷无情地嘲讽道:“呦,原来少将军这么柔弱呀!”
姜逸云掩饰性轻咳几声,不敢言语。
廖神医见他不应,觉得无趣,拿出布条给姜逸云包扎起来。
查看了下伤口,扎得还挺深。包扎时姜逸云身体一直微微颤抖着。
小样儿,扎自个儿的时候不是挺能?
“哼,自作自受。”廖神医如是嘲笑道。
……
“苏钰”这边有大夫看护着,于秋秋虽然着急,但进不去屋门。
寨门口的战事全权交给了宋叔,于秋秋思量了一下,决定去帮帮宋叔。
到了寨门口,于秋秋才发现已经结束了。
伏龙寨死伤过于惨烈,此时几个五木寨的兄弟正在努力打扫。
于秋秋的心沉了下去。
此次设置埋伏陷阱,打了伏龙寨一个措手不及。
但于秋秋也确认了一个事实——五木寨颓势尽显。
天灾频发,流民涌入,里面的壮劳力被各大寨子争相吸纳。
有名的土匪山头实力都在不断壮大。
这种情况下,五木寨却一直在人员流失。
对于秋秋作为寨主实力的不认可,对于寨子发展方向的不信任……原因诸多,寨中逐渐只剩了些老弱病残。
一个打算在于秋秋心中盘桓了很久了,她始终无法启齿。
如今与伏龙寨这一战,在有先手优势的情况下,却依然赢得不太好看。
各大寨子扩张吞并,这仅仅是个开始。
如此逐渐没落的寨子,如何在这权力争夺的时代好好生存?
与其他寨子合并总有团体,名分之争,倒不如各奔其路,自强不息。
于秋秋喊住了宋叔。
宋叔看起来真的是老了。
刚经历一场争斗,此时整个人满身疲惫,眼角眉梢都落了灰似的,毫无光彩。
原本挺直的脊背也佝偻下去。
于秋秋上前扶住他,心里愧疚难言。
宋叔撩起眼皮打量了于秋秋几眼,肯定地道:“秋丫头,你心里有事要同宋叔说,对不对?”
于秋秋红了眼睛,点点头。
宋叔叹了口气:“说吧,无论你想做什么,宋叔永远支持你!”
于秋秋有些心虚地瞅了瞅周围,确定没有别人才支支吾吾开了口。
“宋叔,我其实觉得,五木寨这样下去有点危险。”
宋叔沉着开口:“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五木寨想要生存下去,必须要找一条新的生存方式,若按照以往老寨主的模式,结局难料啊。”
宋叔的脸上浮现出了真切的忧愁。
于秋秋抿了抿唇。
顿了下,于秋秋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那宋叔有什么建议吗?”
宋叔看向于秋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和询问道:“秋秋,别害怕,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年轻没有多少经验,这不是你的错。”
最后一句话仿佛打开了于秋秋死命封锁的情绪闸门。
她一头扑进了宋叔怀中,眼泪痛痛快快奔涌而出。
“宋叔,我好怕,我好怕害了大家。从我当上寨主后,每一天,没有一日我能把这种害怕给消停掉,我真的,好累呀!”
“别怕,总有办法。”宋叔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于秋秋的背,轻声安抚,“这几个月你辛苦了。”
崩溃的情绪随着眼泪流泻,麻木与轻微的晕眩涌了上来。
心却是逐渐平静下来。
于秋秋感觉自己的想法越发清晰。
她艰难道:“宋叔,我觉得五木寨,留不得了。”
宋叔的怀抱一紧,继而迅速放松下来。
他仍是温和的长者模样,慈爱道:“嗯,那我们得仔细讨论一下如何解决寨中故旧的后路。”
宋叔扳住于秋秋的肩,拉开她,直视她的眼睛。
“他们一路陪伴五木寨发展壮大,即便寨子走了下坡路也毫不犹豫地留下来支持寨子,我们可不能做那无情无义之人,亏待了人家!”
于秋秋哽咽着点了点头。
宋叔沉吟了下,道:“我同你那些叔叔伯伯通通气,看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于秋秋点点头,感激道:“那便麻烦宋叔了。”
宋叔笑着撸了把于秋秋的头,笑道:“小丫头,还像模像样地跟宋叔客气了。”
于秋秋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傻笑起来。
说做就做,宋叔决定今晚先召集那些早年跟随于大的旧部商议一番。
看着宋叔远去的身影,于秋秋那股勇敢劲儿逐渐弥散开来。
整个人有些脱力。
从她会跑会跳开始,她便生长在五木寨。
如今到了宴席散去之时,不知未来的五木寨会变成何种模样?
……
于秋秋又去了趟刘婶家,借了辆牛车去的。
到了门口,牛车一停,卸下一副担架。
于秋秋进门先跟廖神医问了声好。
床上的姜逸云立马支起了耳朵,脚步声近,于秋秋掀开帘子要查看姜逸云伤情。
姜逸云吓得死死揪住衣襟,憋得满脸通红,不停念叨着:“男女授受不亲。”
于秋秋咧嘴一笑。
“早晚都是夫妻,相公不必如此害羞。”
姜逸云瞠目结舌,结结巴巴:“礼……礼未成,怎可如此轻浮?”
说罢别过头去,不再看于秋秋,眼睫垂下,整个人委屈又萧索。
于秋秋才不管他怎么想,套了麻袋,将人辛辛苦苦抢走又运过来的是她于秋秋。
如今人在手中,到口的肥肉岂有放过之理?
但对方毕竟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
于秋秋看了几眼对方失血的小脸,心疼的两手捧起使劲揉了揉。
等姜逸云回过神想要反抗时,于秋秋已经见好就收地收回了魔爪。
她轻轻揽过对方肩膀,小心帮他直起身。
“自己能起来吗?”
姜逸云咬唇点了点头。
于秋秋见他磨磨蹭蹭起身的磨叽样,晓得他估摸伤势不轻。连忙将人按住。
“在这等我一会儿。”
姜逸云一头雾水地乖顺点头。
不一会儿,门打开,一个垫了席子的担架被拖了进来——赫然就是自己刚上山寨时被拖运时使用过的那副。
姜逸云的脸青了又紫,痛苦询问道:“莫非要我躺在这担架上?”
于秋秋笑眯眯赞许道:“聪明!”
说完,于秋秋快步上前一把公主抱起姜逸云,精准地将对方放到了担架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又躺到了那副熟悉的担架上,鼻子附近仿佛又出现了那熟悉的刺鼻臭气。
姜逸云:……
将担架连上牛车,于秋秋飒爽地坐到牛身上,鞭子爽利一甩,像驭马那样喊了一声“驾!”
老黄牛甩了甩脑袋,蹬了蹬腿,缓慢地行走开来。
熟悉的颠簸感,随着行进,湛蓝的天空缓慢延伸,视线里皆是形状各异的云彩。
看久了,姜逸云有些疲累地闭了闭眼。
本是想缓解一下那沉甸甸压在脑中的疲累,结果竟然真地睡了过去。
于秋秋威风凛凛地骑在牛上,不经意回头一瞥,就看到了安静睡在担架上的美人。
一只橙黄色的蝴蝶悄悄立在了美人的鼻尖,似是有所察觉,美人轻微地别了别头。
蝴蝶并未惊飞而去,而是稳稳静立,轻轻开合着蝶翅
于秋秋受不住诱惑,拉停黄牛,轻巧跃下,转到姜逸云身前。
美人朱唇娇艳欲滴,饱满如含苞玫瑰。
于秋秋轻轻靠近,小心翼翼。
两人面庞越来越近,近到于秋秋可以看清对方几乎没有的毛孔。
热气扑在脸上,心跳如鼓擂。
两人唇瓣即将相碰,不过毫米之差。
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扑扇着,就像刚刚停留的蝴蝶那薄薄的开合的蝶翼。
他张口欲言,于秋秋却不想听他言语,一口含了上去。
如同咀嚼一朵刚摘下的娇艳玫瑰。
她陶醉地闭上了眼,而他,惊恐地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