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足尖落地，成功登顶。
扑鼻而来是芬芳的树木气息，还有浓郁的食物香气，远看这一派怡然风光，林速感叹，这老头子，小日子还挺会过。
npc对话需要触发，林速不急着过去。
他舔了舔被风刮得干燥的唇，吊儿郎当地问：“媳妇儿，看清了没，刚咱们跳上来的姿势是不是特别的帅。”
“那一刻，我觉得我们真的就像个英雄。”
“活着不好的英雄吗？”钱枣枣拆台。
键盘上，钱枣枣裹着创可贴的手指已微微汗湿，眼眶由于过分用力而有些酸疼，耳机里是那人无赖的声音。
钱枣枣平复气息，操作着林速向前，口中闷闷地，“跳了十五次才上来。”
“我天，你还数了啊。我已经很满足了，你本来就不太会嘛。”面前，白胡子老头的形象，跟林速印象中的那种得道大师不太一样。
他方要细看，腿走的好好的忽然不动了，林速催促。
“没到呢，再往前点儿，去跟他对话，这师傅有点儿意思哈。”听着他那乐呵乐呵的劲儿，钱枣枣索性做起了闷不吭声的工具人。
愈靠近，林速越能感受到，这位师傅的身材并不清瘦，粗布衣服下是壮实的肌肉，脚下一双黑靴，满头的白发向后束起扎了个小啾啾，还挺潮。
林速站定，白胡子老头也向他看过来。
就这一眼，林速浑身不自在，最终归结于是自己的新手装束有些寒碜。
师傅眼窝深邃，皮肤由于常年日晒，黝黑粗糙，乍一看就像这山里的樵夫，手上一把锋利的斧头轻巧地打着旋儿。扬起头时，侧颈能看见一处陈年深疤，伤在这种位置，是要致命的。
两人对话，照例老三样，自我介绍走一遍，乱世情况重述一次，再点明来意。
“原来，你就是大陆传言中的那个救世之人。”老头捋着胡子，中气十足。
林速乐了，“枣枣，你听见没，咱连螃蟹都打不过呢，都在江湖中小有名气了。”
“黑红也是红。”钱枣枣淡定抿了口水。
“老夫从不轻易收徒，小子，我可要考验考验你的本事。”说罢，老头忽然将手中的斧子抛上了天，粗粝的大手迅速握成拳，朝着林速的胸口猛击过来。
“快退后！”林速忙喊，但身体已像个不会动的桩子似的被击中，翻滚倒地。
刺耳的战斗提示音响起。老师傅头顶出现了极其粗长的血条。
钱枣枣那里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好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
林速没有操作输入，又被师傅补了两脚。
他肩痛膝疼，惨兮兮地却还能开玩笑，“媳妇儿？人呢？快来救命啊，再不躲，老公要没啦 。”
老头子本来长得就不慈祥，此刻居高临下，身影笼罩着林速。
林速狼狈之余，竟还有闲心打量这厮。
游戏建模实在可以，表情栩栩如生，老头子面上云淡风轻，眼中杀意肆掠，年轻时，必定不是个善茬，将来拜了师，兴许能挖出这老头子的秘辛。
高抛的斧子落下，老头稳稳接住。他戏谑：“小子，就这点本事？”
林速无奈，心道你用激将法也没用，他又做不了主。
“他也是怪？怎么打？”伴着钱枣枣轻轻喘气的疑惑，林速抽出了腰间的刀，老头见他终于反抗，嘴角轻轻一勾，反而收起了斧子，赤手空拳地对阵林速。
不屈少年林速，感受到了侮辱。
“你就正常打，反正也打不过。”
“那你刚才叫我叫那么急？害我”钱枣枣尾音消失在老头子抡过来的树桩与刀刃相撞被劈开的破裂声中。
虽说两人实力悬殊，但经过这几日的摸爬滚打，钱枣枣的操作显然娴熟了一些。
打不到，但是大部分能躲开。
“别，别老躲，枣枣，差不多了，你就让他打一下吧。”师傅又是一拳过来，林速本来已经跳开，也不知是钱枣枣本能太听他话了还是怎的，林速竟又往回几步，鬼使神差的自己把脸送了上去。
这一拳砸的结实，林速有证据怀疑钱枣枣蓄意报复。
他没忍住痛呼一声倒地，钱枣枣声音迅速响起，像是心虚，急着澄清，“喏，是你自己说的，别赖我。反正我菜用不着你说。”
这咋还自暴自弃上了呢，林速挣了挣被那一拳砸地犯花的眼睛，忙讨好：“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解释被迫中断，缘由老头子大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一步一步往悬崖边上走。
这送命的窒息感，也太tm真实了，林速两眼有些翻白，不住的呜咽。
他被悬空于崖顶，脚下风声凌厉，只消老头子一松手，他立马归西。
“林速？林速！你没事吧？”
“为什么他没有血条了？我要怎么办？按键都不亮。”许是声音有些吓人，钱枣枣真急了，还有猛按的键盘声，林速心里却暖了，连npc掐他都不计较了。
“别慌没事。因为走剧情了。”
“哼，勉勉强强，罢了，我便收你为徒吧。”老头子一声不情不愿，大手回落一松，林速倒地大口大口地吸气。
他边咳边解释：“都这样，就走个过场意思意思，不然咋显出师傅厉害呢。”
他放软了声音，“枣枣，我前面不是说你菜，就是我在，也打不过的，问就是系统不允许。”
“不用解释，我知道我菜，就算练了也”钱枣枣止住话头。
“咱补点血吧，宝，前头摔下去的还残着呢。”林速又咳了两声，接着他手上动作，掏出包裹里为数不多的补血品-三芒酒。
别问，问就是它便宜，林速这点积蓄暂时还换不起别的。
烈酒下肚，精气神也恢复了许多，痛感迅速散去。游戏就这点好，道具立竿见影。
钱枣枣声音蔫蔫的，“林速，我不想玩了”
“枣枣，你看西边。”林速说着，身体跟着转向西边。
钱枣枣握着鼠标的手也随之一顿，那一片天空，彩霞漫天，浸染出壮阔的浪漫。
林速眸中映照着落日的余晖，琥珀斑斓，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感叹：“好美的夕阳，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贼震撼。”
“主要，想喊你一起看。”
马尾少年背手立于悬崖之巅，注视着眼前的景色。
明明看不到，钱枣枣却能想象得出。
她见过很多次，这个人嘴角勾着浅浅的笑、单纯满足的样子。
“嗯，看着呢。”钱枣枣说。
于是两人欣赏完了落日，才想起来晾着师傅了。
林速刚走到老头面前，当即触发了剧情，他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老头脚下，三拜叩师。
场面滑稽，钱枣枣看得好笑，声明，“我可没动。”
林速边磕边笑：“得拉着你跟我一起拜。”
谁的耳根子笑红了谁不说。
“既然我已收你为徒，那这里的秘密也不便瞒着你了，你随我来。”老头子脸色阴沉，林速道他按套路，要向自己传授什么秘闻要术了，忙搓搓手跟了上去。
“枣枣，咱们要发达了，粗大腿抱到了！”
“嗯，你别这么得意，当心翻车。”钱枣枣好意提醒，“不过，能快点过游戏是最好的。”她也被撩得期待起来。
然而，钱枣枣一语成谶。
跟着老头，他们绕到了林子深处，那一片空地显然是人为砍伐出来的，炊烟袅袅，人烟更盛。
林速啧啧称奇，“我天，你看见了吗，这老头在这里边儿藏了这么多人呢。”
几声稚嫩的童声，迎面走来几个嬉闹的小娃娃，冲天辫和羊角辫，很是可爱。
林速本笑着脸想打个招呼，却在几人靠近时，变了脸色。
羊角辫的额角右侧一大块黑斑，波及右眼，眼珠混浊，不像是能看见的。
另几个，身上也有黑斑，遮在衣服下，脖颈处、手腕处漏了些许出来。
部分区域有溃烂的迹象，看着都觉得疼。
而小孩们对此仿佛无知无觉般地，朝着老头乖巧地叫了声：“爷爷好。”又朝林速好奇地望了两眼，便又撒着欢地跑开去了。老头没有多言，只是周身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林速继续跟着老头走向那一片小村落，但脚步明显迟缓下来。
“林速，你记不记得最初，游戏开场剧情介绍的时候，有提到大陆在蔓延一种传染病。”钱枣枣提醒。
“嗯，有印象。黑疫病。”
那本只是一个游戏里的名词，在林速亲眼见到之前，而现在，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和丑陋的黑斑却不断地在脑子里徘徊。
“到了。”老头说。
抬头望去，林速攥紧了袖口下的手。这一整个村落，住的，全都是被黑疫病感染的人，皆是老弱妇孺。
黑疫病的传染对象也恰恰是这些相对来免疫力较低的对象。
疫病不会立即致死，但会慢慢波及全身，侵蚀正常的人体器官。
打眼一瞧，林速能看到好几个，病症似乎已相当严重的人了，他们围在篝火堆边，两旁守着的约是亲人，边哭边笑。
被守着的老人，脸上斑驳褶皱，脖下无一处完好的肌肤，目光不清，脸上却是笑着的，明明每呼吸一次都在痛得抽气。
“媳妇儿，你看见了吗？有点过于惨了吧。”人一旦受到触动，本能地都想找自己最亲近的人诉说。
“我看见了，看不太清，人太多了。”
钱枣枣和他的视野不太一样。
“也好。”林速默默地说。
看不清正好，钱枣枣这个人特别容易较真。
“他们是受雪山神祝福的族人，原本不该受到黑疫侵袭。”老头子开始说话。
林速吸了吸鼻子，压下那股酸涩，他敏锐地嗅到了npc要发任务的味道，当然也可能是旁边这位npc大婶端来的肉汤。
npc大婶上来就痛哭流涕，“恩人，求你救救我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