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哥，家里要请客吃饭？”
高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见过有谁晚上九点请人吃饭，就咱们自家人。”
爹死的早，娘根本不配称之为娘，远近的亲戚初时还打着幌子想要打秋风，一个个的都让高烨收拾怕了，多少年不来往了。
屋子里三人，高洁是亲妹子，唐轩是比亲手足还亲的兄弟，至于阮晨曦…那赶工敲出来的古朴婚书正静悄悄躺在他的抽屉里。
说是自家人，也是没错。
“啧啧啧，哥你是不是欠人钱了，吃完这顿咱就浪迹天涯…哎呦！”
“你这孩子，洗手吃饭。”
话还没说完，唐轩拍她鬼马的后脑勺一记，虽不能明说，但怎么着也是高烨的大日子，可不兴这么扫兴。
微眯的桃花眼促狭的打量从内到外都透露开心的老友，偏头再瞧瞧含苞待放花苞一样娇艳的阮晨曦，赞一声般配的同时，他隐隐有一种二人感情之路怕是不会很顺畅的预感。
“晨曦、小洁洗手吃饭，上了一天课肯定饿了，你们先垫垫肚子，看看合不合胃口。”
厨房煮着饺子，高烨忙的脚尖不沾地，抽空探进半个身子嘱咐刚回来的两小只先垫垫肚子。
他本就生的极好，眉深目阔，白衬衫服帖的穿在身上，好身材影影绰绰令人遐想，下午得空剪了个头发，看得出来是精心捯饬过的。
不甚明亮的白炽灯光打在高烨模特一样的完美的身上，感觉都高级了不少。
“烨哥，你歇歇，我来煮。”
桌上素菜居多，肉菜以海鲜为主，少说有个二十道。
烹饪方式多是蒸煮炖汤，没有一道菜是煎炸过得，烧烤更是不可能——他时刻记得阮晨曦见到明火、闻到烧焦味道的时候会出现剧烈的应激反应。
“行。”
几天之前他托唐轩找关系，花大价钱买了一套电器设备刚刚安装好，而且菜都上桌了，厨房没有明火，也不用担心刺激到她。
高烨温吞笑笑，没有和她客气，递给她笊篱，嘱咐阮晨曦要多滚上几滚，不然煮不透。
“好嘞。”
来高家之后，阮晨曦肉眼可见的开朗不少，脸上笑容多了起来。
偶尔清冽眸中也会溢出淡淡的悲伤，长久盯着屋内任意一角发呆，可高烨能感觉出来，情况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烨哥，今天是什么日子，晚饭这么丰盛。”
正在调海鲜蘸料的高烨手一抖，香油倒多了。
他自是不可能告诉阮晨曦是因为今天阮杰打上门，草率的把她‘嫁’了。
高烨不想欺骗阮晨曦，顿了一瞬，扯了个蹩脚的理由出来：“…家里就这条件。”
阮晨曦：“……”不知道怎么接了。
“烨哥…你穿衬衫挺好看的，很精神。”
嘴一瓢，阮晨曦不知怎的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一紧张，手底下动作没了轻重，戳破好几个饺子，白澄澄的饺子汤立时飘满一层油花、青绿色的韭菜，依稀还能瞧见几枚虾仁……
“咳咳…唐轩朋友百货商店开业，他顺回来的。”
高烨心里本就有‘鬼’，在这个保守的年代，阮晨曦这话已经有调戏的嫌疑…可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貌似又特别应景…
高烨吃醉了酒一样，白皙硬朗的面庞染上一层熏红，根本不敢看阮晨曦。
“干杯！”
“干杯！”
…
唐轩向来爱玩、爱说，可高烨三令五申不能让阮晨曦瞧出端倪，说实话他憋的着实有些辛苦。
报复性的，也是对老友的祝福，他拉着高烨干了一盏又一盏，菜没吃上几口，两人已经是略微有了些醉意。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牛饮的二人已经坐不稳，唐轩瞧得分明，今晚上高烨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最后就连两个小女生，都让他起哄喝了两小口。
两口下肚，辛辣酒劲窜上头。
阮晨曦舔舔娇嫩下唇，算是彻底放开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不用唐轩劝，她一口能闷半盅，等高烨发现的时候，她不知道喝了多少，小脸红扑扑的，眼神已经迷离了。
“行…行了，晨曦别喝了，明天还要上课。”
高烨吓得直接清醒了三分，赶忙夺过了酒瓶，埋怨的瞪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唐轩一眼，后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着舌头起哄：
“呀！海…海量呀，没看出来呐，女…女侠。”
“啧，喝什么闷酒，来个交杯呀，这大喜的……”
高烨头痛。
“砰。”
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唐轩一脑袋扎在桌上，片刻就打起了小呼噜。
“晨曦，去楼上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解决掉一个，高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眼前盛放玫瑰一样娇艳的阮晨曦噙着两大包眼泪痴痴盯着他：
“小念…”
从阮晨曦嘴里听到陌生的名字，高烨一个激灵，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小念？是让阮晨曦那般思念的，将自己当做替身的那人？’
胸膛翻腾莫名的情绪，梗在心口，憋的升疼。
“你…过得好不好…”
“我好像…好像食言了，答…应你要好好生活，可没有你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
“呜呜呜…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
胸口传来阵阵钝痛，那娇艳、润泽红唇吐出的不连续的呢喃，好似用生锈的刀子反复在自己胸膛横贯。
高烨呼吸有些不顺畅，就在这一刻，酒醉的他清晰意识到，或许他是真的将阮晨曦…放在了心里？
一整晚洋溢在嘴角的笑容，忽的多了些苦涩。
粗糙指腹拭去阮晨曦挂在睫毛上的泪珠：
“…晨曦，回房间…”睡…
阮晨曦忽的抓住他宽厚的手掌，被清泪濡湿的脸颊缓缓…缓缓靠了上去。
二者触碰的那一瞬，阮晨曦阖上眼眸，两颗泪珠子“啪嗒”碎在高烨手腕上。
“晨曦，小念…是谁。”
酒精麻痹神经，可等待答案的高烨依然心头惴惴。
“噗”
阮晨曦笑了，巴掌大的娇嫩小脸蹭蹭他宽厚的掌心肉。
“小念是我最重要的人呀。”
“妈妈最爱小念了。”
“呼～”
高烨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心情好似过山车，一瞬从山谷窜到山巅，剧烈的失重感让心脏不堪重负。
“你说…小念是谁？”
“嗯哼…”
阮晨曦慵懒的睁开眸子，亲昵的捏捏高烨脸蛋。
“小念长大了妈妈也能认得出哦，没有妈妈会认不出自己儿子的。”
高烨：“……”这场景，莫名有些熟悉…
喝醉了的阮晨曦，说话颠三倒四，驴唇不对马嘴，可也让高烨确定了，那什么劳什子‘小念’，貌似并不是她钟情的那个人——甚至都不一定是人！
没准是她臆想出来的也说不定！
他最近没少读关于精神方面的书籍，知道人在极端无助、孤独的情况下，可能会臆想出来一个虚拟的人，来寄托无处安放的情感。
这是大脑为了避免机体崩溃而产生的自我保护措施。
意识到这点，高烨沉入谷底的心忽然生出一股拨开云雾的豁然。
“呜呜呜～别离开我…妈妈不能没有你…”
阮晨曦扑进高烨怀里，紧紧抱住“长大了”的儿子，死活不撒手。
胡言乱语不知道多久，她就哭了多久。
忽的，她松开了桎梏高烨的手臂。
就在高烨松了口气，以为人总算清醒了些，可以送她上楼去睡觉的时候。
阮晨曦操着微肿的眼泡，怔愣注视他半晌，沙哑着嗓子开口：
“高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高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这三个字。
“你醉了，去楼上睡觉好不好？”
尽量温柔的开口，可阮晨曦根本不买账：
“你知不知道，你对我这样好，我根本还不起…”
她的眼神太过复杂，同样酒醉的高烨读不懂。
“不对，”阮晨曦忽的笑了，呢喃道：“我欠你的——已经是还不清了。”
“我从没想过让你还，我甘愿的。”
白炽灯下，高烨温吞的笑着，年轻的面庞和记忆里火场中那张坚毅的脸重合……
阮晨曦心头一阵，脑中难得清明了片刻。
她问：“…你以后也会一直对我这般好。”此刻她清晰知道眼前人不是江流笙。
高烨：“当然。”
她又问：“有别人喜欢你怎么办。”
高烨：“没有别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她还问：“你以后不想…不想对我好了该…”
高烨抢答：“那我就杀了我自个儿。”
心，在胸腔疯狂跃动。
酒精刺激之下，阮晨曦豪横跨坐到高烨修长大腿上，揽过高烨已经僵直的脖颈，重重吻了上去。
片刻后，在高烨震惊的目光中，丁香软舌重重撬开他禁闭的牙关…
“天爷，太疯狂了。”
“我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在做梦。”
短暂清醒过来的唐轩，呲牙咧嘴揉揉后脑勺，无意将阮晨曦豪放的行为尽收眼底，似不敢置信眼前所见，嘴巴无声张成“o”形，死命揉搓发花的眼睛，噗通一声重新趴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