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修文）
副驾驶车窗摇下，高洁狡黠、灵动的脸探了出来，正挑眉看向她。
“喂，上车。”
阮晨曦松口气，眸光扫过反光的锃亮车身，最终停在车把手上，有些意动，心知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没成想在她犹豫的空挡，后座车门‘自己’打开了。
阮晨曦眼神猝不及防和侧身而坐的高烨撞了个满怀。
只一瞬间，她眸底踌躇迅速溃散。
动作麻利和高烨并排而坐在桑塔纳后排。
在路边吹了好一阵冷风，让车上暖风一激，阮晨曦反而打了个寒颤。
车上一时没有人说话，她的视线不自觉在高烨身上徘徊。
夜晚昏暗，刚刚阮晨曦还背光而站，如今上了车，唐轩透过后视镜，才算是看清了阮晨曦的样貌。
眸底划过一丝惊诧，他终于理解老友这几天为何总是心不在焉，还一反常态的每天打着怕高洁跟着一群混子学坏的名头按时接送。
“啧，可算是见着真人了，老兄你好样儿的，悄默声干大事。”
唐轩桃花眼里满是促狭，轻浮的吹了声口哨，打着火，驶离了警局大门。
“话多不多，开你的车。”
“得嘞，我就是个司机。”
调侃完老友，后视镜里唐轩阳光清爽嘴角始终挂着一丝痞气的笑脸转向阮晨曦的方向：
“你好啊小妹妹，我叫唐轩，是高烨哥们，你叫我一声唐哥就行。”
阮晨曦眸底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差异，很快消匿于无形，她从善如流，乖巧叫了一声“唐哥”。
原来眼前这人就是唐轩——那个间接导致高洁死亡的官二代。
“哎～～”
刻意拉长音调应了一声，唐轩得意的透过后视镜观察老友假装平静的脸色，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觉得有趣的紧：
这么多年，俊男靓女倒贴高烨的不知有多少，怎么就折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了？
“晨曦是吧，折腾这一通肯定饿了，唐哥请你吃宵夜怎么样。”
“好！谢谢唐哥！”
“好什么，明天叫你起床上学你再哼唧一声试试。”
高洁扁扁嘴，闷哼一声，不服气又不敢触老哥眉头，额头抵在颤动的车窗上生闷气。
“晨…阮晨曦，要送你回家嘛。”
想省略掉人家的姓氏，叫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合适，高烨赶紧打住。
笨拙、青涩的模样和平日高冷的形象大相径庭，看的唐轩直辛苦憋笑。
高洁则是沉着一张脸，表情比活吞了死蟑螂还要难看——这小心翼翼的家伙真的是他哥？确定没被夺舍？
“老兄，这个点儿不送人家小姑娘回家，你是想要干嘛。”
唐轩对阮晨曦复杂的家庭情况并不清楚，本意就是想开个小玩笑，可说完车上三个人丝毫没感觉好笑，反而直勾勾盯着他。
搞得唐轩心里毛毛的。
“呵…呵…”
唯有尬笑。
高洁素来没心没肺且心直口快，直接嗤笑出声：
“前后至少打了十几通电话，警察叔叔都觉得过分了，还不来领人，那样的家回不回也没什么意思。”
许是两人同样亲人缘浅的缘故，高洁忽的起了恻隐之心，全然忘了自己前几天还因为男人去找阮晨曦麻烦的事。
越想越觉得可行，高洁小脑袋兴奋探向后座：“阮晨曦，要不你跟我回家算了，我哥人超好！”
她自然是知道高烨人很好。
阮晨曦眨眨眼，并未拒绝。
她在衡量——上辈子一心都扑在了家庭和……江流笙身上，阮晨曦迟钝的并没有发现高烨对于自己的心思，只把他当做合作伙伴、朋友，高烨又极少说起自己的过去。
所以阮晨曦只是知道他年轻时做过一些灰色产业，并且高洁的死和这有关，其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说不定这正是个机会——拉他一把的机会。」
“你怎么看。”
没想到高烨竟然真的问出口，唐轩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儿，凸起的眼珠几乎要撑破眼眶的束缚，暗戳戳朝他竖起大拇指。
要知道在这个拘谨的年代，摸个小手就得结婚收场，高洁这大胆的提议但凡传出去肯定要惊掉一地下巴。
但这个车里坐着的四人，愣是找不出一个正常思维的人……
高烨其实有他有自己的考量：
一来通过高洁这个大嘴巴，高烨知道了阮晨曦家里不少事情，她在那个家里过得不是一般的差劲，现在还处在高考这个节骨眼儿上；
二来这小丫头今天算是和张丰足结下梁子，他身后可是还有个副局长二叔，不知道会不会伺机报复她；
三来她那个时不时发疯的病，多少和高洁有些关系（？）。
不知怎的，瘦削的阮晨曦浑身缭绕死寂，操着坠入深渊般痛入脊髓的眼神看向他的那一眼，无限放大，铺天盖地一样始终笼罩向高烨……
几乎没有多加思量，直接脱口而出之后，高烨觉得自己有些变得不像自己，且眉梢眼角下那一处肌肤又开始隐隐发烫。
‘该死’
暗戳戳咒骂一句，冷静下来之后又说不上自己在气些什么。
扫一眼跃跃欲试的妹妹，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瞪她一眼，示意她收敛着些。
高洁心里那点儿小九九他能不知道？无非就是想让阮晨曦和他……有点什么，然后就没人和她竞争那什么校草，想法幼稚的要死。
高洁：“……”
姐…笑了。
“高洁经常带同学来家小住几天，你可以跟她住一个房间。”
顿了一瞬，高烨继续开口道：“你家里的……氛围，”他想了一个恰当的词，“也并不利于准备考试。”
他注意到阮晨曦身上穿的还是打架那日弄脏的衣服。
后视镜里，唐轩挤眉弄眼用口型对老友说：妙啊！看上就下狠手，不愧是我辈楷模，真有大哥的范儿！
他本意是想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旁的心思，在前方看戏的二人眼里却成了他生怕被人拒绝特地搬出来的说辞。
尤其是高洁，眼底的鄙视丝毫不加掩饰，看的高烨眼皮直跳。
“这，是不是太打扰了。”
阮晨曦嘴上客气，却是着实心动的很，正发愁没有机会和高烨套近乎呢。
这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不打扰！一点儿都不打扰！我们烨儿哥出了名的好客，再说你和高洁也算不打不相识的嘛！”
高烨还没来得及张嘴，耳朵竖的老高的唐轩已经兴高采烈先一步帮他应下。
阮晨曦心里给唐轩点个赞，心道：唐哥你是会说话的，会说就多说点儿。
踩一脚刹车，轮胎在水泥路面划下两道深深的黑色焦痕，调转车头直接朝着高烨的二层小洋楼开去，生怕下一秒阮晨曦反悔。
高洁：“……”唐哥你不会说话闭嘴就好了，哪壶不开专提哪壶。
没想到高烨居然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高洁确实被我惯坏了，正好让她跟你好好学习一下，省的成天跟着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混日子。”
阮晨曦看高洁脸色坏起来，略微思索之后决定——卖惨，她要抓住这个机会：
“烨哥、唐哥，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在家里住了十八年都是睡在厨房的。”
高烨愣神，他想过阮晨曦过得不是很好，但并没想到竟然会 ……
“其实我也并不是那家的亲生女儿，是那位名义上母亲的…妹妹未婚先孕生下的私生女。”
两世为人，始终困扰着她的秘密、不堪的青春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阮晨曦清隽面庞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车内另外三人则齐齐默然。
“我说这些可能有博取你们同情的嫌疑，可是就像张丰足说的那样，他们肯定不会帮我出读大学费用。”—不光如此，还会想方设法夺走她的高考成绩。
第一次茶言茶语，高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阮晨曦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果然，纵使再活一次，她还是学不来姚倩倩那贱死矫揉造作的死样子。
八几年凌晨的街道清冷的很，几乎没有什么光亮。
偶尔路旁的玻璃会折射一簇清冷月光透过车窗打在阮晨曦平静、浅笑的面庞，她很平静的扭头注视高烨熟悉又陌生的眉眼，轻轻开口：
“烨哥，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能拉我一把，愿意暂时收留我。”
高烨：“我那里宽敞的很，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另外没有说的是，高烨心底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供她上学的念头……
阮晨曦指尖撩起额前散落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微微侧颜看向高烨隐匿在黑暗中的侧脸：
“烨哥，好像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给你添麻烦。”阮晨曦无奈的笑笑，“你人好，可我不能不知足，你就按周边的房价租给我可好。”
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小声道：“可我只能先给你打白条儿。”
高烨忍俊不禁，觉得她懂事的同时又有些可爱。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口，考虑到也要保护小女生的自尊，他含糊一声，没把事情说死。
唐轩开车的同时，眼睛就像高精度的摄像头，时刻捕捉后座两人的情况，生怕错过些什么。
作为高烨多年挚友，他瞧着大大咧咧、一副游戏人间的乐天做派，实则最为心细。
没有人比唐轩清楚高家兄妹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他自然是希望自己孤寡多年的兄弟余生能有良人相伴，又担心感情上空白一片的高烨让人家骗。
尤其是在他察觉到老友不同以往的异常表现之后，对阮晨曦的关注就便更多了些。
他觉得这丫头胆子大的很，又有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就……就挺配高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