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顾岚之并不知道钟离清的反应，只是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乖，不怕了，都过去了”
困意袭来，他嘴里含糊不清念着“乖”，“我在”，“不怕了”，哄孩子一般哄着钟离清，直到他自己的呼吸声渐渐平稳。
钟离清紧紧捏着铁皮的手移开了。
她趴在顾岚之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没有将他推开。
一夜的雨过后，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混杂着泥土的芳香。
“嘎吱——”
吉时推开门带着一众侍女走了进来，准备服侍顾岚之起床。
顾岚之并未睁开眼，含糊不清地嘀咕道：“小德子，别吵。”。
吉时无奈的道：“公子，时辰不早了，您再赖床，可来不及用早膳了。”
顾岚之睁开眼睛：“吉日？你怎么还在这？”
吉日笑笑：“公子可是睡迷糊了？”
顾岚之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感到后背发凉，立马回头去看躺在自己身边的人。
她睫毛纤长，眼尾一颗泪痣，唇很薄，颜色也很淡。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崇安女帝钟离清啊！
钟离清呼吸绵长，似乎还在睡。
顾岚之连忙示意大家噤声，他看看钟离清，又看看吉日，感觉整个人都懵，一双桃花眼瞪得滴溜圆。
他立马示意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则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直接光着脚跑了出去。
等顾岚之离开后，钟离清睁开了眼，眼神极为清明。
站在外间，顾岚之看着吉时吉日等人，两人的脸庞都还尚显稚嫩。
他又跑到镜子面前看看，镜中之人还是那双桃花眼波光潋滟，一双剑眉向上飞斜，只是眉宇之间有些稚嫩。
“啪！”
顾岚之突然使劲扇了自己一巴掌，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蹲了下来，一脸幻灭地捂住了脸，喉咙里发出哀嚎。
“啊！怎么办！”
是疼的，这不是梦！
他想起无聊时曾经看过的话本，难道自己重生了？可是钟离清为什么会在这里？
吉时见他的举动，连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公子这是怎么了？！”
顾岚之揉揉揉自己的脸，绝望的说道：“无事，帮我穿衣。”
让你小人得志！
不仅让钟离清帮你捶腿，还让钟离清给你守夜，以她报复人的手段，什么五马分尸，凌迟处死，车裂，挫骨扬灰……
顾岚之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正在吃早膳时，就见吉时、吉日走进来笑嘻嘻地给他道喜。
“恭喜公子！”
顾岚之简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吉时连忙回答道：“公子，刚才夫人已经将二丫姑娘从王府要了过来，放入你的房中了。”
“哦。”顾岚之下意识点头应声，突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反应过来后眼睛瞪得似铜铃，“你说什么？”
“夫人听闻您昨夜和二丫姑娘睡在一起，就从王府讨了她的卖身契，让她去您房里伺候，现在正在规矩呢！”
顾岚之只感觉天旋地转，一把揪住了吉时的衣领，语气十分急切：“陛、二丫姑娘现在在哪里？”
“在夫人那。”
顾岚之一把松开衣领厉声说到：“快走！”
芳仪院。
顾岚之刚刚跑到，就看见一位嬷嬷站在门口：“公子，夫人已经在院中等您多时了。”
侯府夫人王怡身边的李嬷嬷上前说道，看见顾岚之此因为跑动衣衫有些凌乱，还微微喘着粗气，她皱眉：“二公子您是侯门嫡子，別失了仪态。”
“多谢嬷嬷提醒。”
顾岚之压抑住自己急切地心情，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跟着嬷嬷缓步走进院子里。
顾岚之坐在前厅，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布置，垂下眸端起茶杯。他坐的笔直，行为举止都挑不出一丝错。
他这一坐就坐了好久，茶都换了换了好几盏，母亲却未派人叫他进去。
终于，侯府夫人边的大丫鬟欢喜出来了，钟离清也跟在身后。
欢喜低着头说道：“二公子，夫人有些累了就不见您了，您带着二丫姑娘回去吧！既然她已经是您的房中人了，您还是再给她赐个名为好，别跌了侯府的面子。”
顾岚之看了钟离清好几眼，确认她完好无损才起身说道：“多谢欢喜姑娘传话，那我就不打扰母亲的休息了。”
钟离清已经换了身衣裳，不再是那身丫鬟的装扮。她头上戴了根银钗，穿了身玫红色绣桃花的襦裙，衬得她皮肤细腻有光泽。
顾岚之很少见钟离清穿这般鲜艳的颜色，平日里她大都穿一身暗纹龙袍，就算穿上便装也是以素净为主。
不亏是钟离清，就算成了丫鬟，仪态气质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夜晚。
顾岚之沐浴后将衣裳松松垮垮一穿，打着哈欠回到了内间，看清眼前景象，顾岚之瞪大了眼睛，惊呼：“你怎么在这！”
钟离清站在窗边看向顾岚之：“夫人命我住在这伺候您起夜。”
顾岚之简直要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里连软榻都没有，要不，你在外面找个屋子睡？”
钟离清道：“公子应该清楚，今日我出去了，明日夫人就知晓了。”
顾岚之看她这副淡淡的神色，突然有了不服输的劲，死寂了很久的心再次跳动起来，他故意板起脸问：“你是在挑拨我与母亲的关系？”
“公子，寻常世家大族对于公子们的房事都管的极严，若是在正妻没过门之前搞出个庶长子，接下来想有一门好亲事就难了。可是夫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让我伺候您起夜，还撤掉了您房中的软榻”
钟离清语速缓慢，点到为止。
“呵！”顾岚之挑眉嗤笑，“那是我母亲，怎会害我？”
“若是公子您真的完全相信夫人，夫人又何苦找上我？”
顾岚之神色不明，过了半响才轻声道：“是啊！这么明显啊！”
“不过是个婢女，我为什么要担心你的死活呢？”顾岚之站起身，桃花眼闪过厉色，微微扬起下巴，在烛光的照耀下，一半脸埋于阴影之中。
“公子，您兄长霁霄公子名扬四海，无论谁提起你，想到的却是您顽劣不可雕，您甘心吗？”钟离清说道。
顾岚之笑了笑，心道钟离清真的是看透人心的好手，如果是当年的他，一定会被说服。
“公子，您兄长注定是未来的侯爷，而您，除了一个纨绔之名什么也没有，我可以帮公子挡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帮助公子完成心里想完成的事。”
顾岚之轻笑一声，坐了下来，翘起一个二郎腿：“那你想要获得什么呢？”
“奴婢身份低微，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容身之处。”钟离清低下了头，好似十分虔诚。
顾岚之怎会被她给骗去，不过他也想看看，这次提前认识了钟离清，他的人生会走向何方。
“好。”顾岚之点头，随即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吉时。”
待吉时走进来，他才接着吩咐：“阿清姑娘觉得床太硬了都磕疼她娇嫩的肌肤了，再拿两床被子来，要厚实的。”
钟离清听见他的话，睫毛颤了颤。
被子很快送来了，顾岚之命令所有人出去，然后给自己铺起地铺来。
“你体寒怕冷，睡床吧！”顾岚之说道。
钟离清没有拒绝，她躺在床上，看着地上的顾岚之，心头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十日后。
天空迷蒙，下着绵绵密密的牛毛小雨，水面荡起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涟漪。一条宽阔的客船在江面平稳地行驶着，滑过之处留下深深的水痕。
几日前，侯府夫人收到顾岚之的嫡亲兄长顾风越写的信，就让他速速准备去京城的国子监读书。
顾岚之坐在窗前兴致缺缺地看着话本子，伸手去摸盘子里的芝麻糖，却发现芝麻糖已经吃完了。
他无聊地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这话本子写的是什么千金小姐爱上穷书生非君不嫁然后私奔的故事，竟是些酸儒不切实际的空想。
顾岚之从旁边的小箱子里拿出一盘没开封的核桃，自己拿起一个用力捏了捏，完好无损，他不甘心的放嘴里一咬，差点崩坏了自己的一口白牙。
钟离清始终端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正安静的煮茶。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白皙的双手为顾岚之倒了杯茶，茶香袅袅，雾气氤氲。
顾岚之礼尚往来，将那一堆盘没有开过的核桃推到了钟离清面前。
钟离清瞥了一眼顾岚之，拿起一个核桃，握紧后手指发力，只听“咔嚓”一声，摊开手时，核桃已经碎成了好几瓣，她将这核桃肉挑出来，放置到顾岚之面前的空盘里。
连续开了两个核桃后，她才给自己到了杯茶，又捏碎了个核桃，慢悠悠地配着茶吃了起来。
这茶煮的极好，茶色剔透，茶香四溢，入口回甘，再配上这核桃，别有一番滋味。
顾岚之满足地眯了眯眼，他如同没骨头般松垮垮的靠在椅背上，捧着杯茶，一点点地喝着，极为惬意。
不过核桃仁很快就吃完了，他抬眼看了看钟离清，就又指了指那堆核桃。
钟离清会意，随即拿起核桃。
听着清脆的“咔嚓”声，顾岚之忍不住感慨：果然女战神就是不一样啊！
“救命——”
外面突然骚乱起来，一声又一声的求救呼喊震慑人心。
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拿着明晃晃的白仞在下面肆意屠杀，一声又一声惨叫从下方传来。
这座船一共分为两层，一层主要住的是普通百姓，而二层住的则是有些钱财权势之人。
顾岚之并未慌乱，立马皱起眉头。
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从未发生过这事！
“公子，我们快走！下面有黑衣人杀来了！”
吉时、吉日一把推开房门，身后跟着一众侍卫。
他们二人是顾岚之的父亲朝晖侯专门给他配的，表面是小厮，实则也是放在他身边的侍卫。
顾岚之点头起身，不忘拉起身边的钟离清。
钟离清看着顾岚之拉着她的手，垂下眸子，抿了抿唇。
眼见那群黑衣人正往楼上走，而船上的侍卫已经抵挡不住，顾岚之当机立断：“跟我走！”
他推开了一扇小门，里面是个小小的楼梯。之前无聊时他曾跟船上的管事闲聊，这才知道这个上菜的小道，想不到关键时刻也许能救他们一命。
楼梯狭小，众人脚踩在木楼梯上发出的“咚咚”响声，敲在众人的心弦上。
等顾岚之再次推开门时，虽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一幕震惊了。
厨房里满地血迹，一个厨子仰躺在这小门前，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大大地张着，面露惊恐，已经没了气息，他的不远处还横着几个惨死的帮厨。
这时，顾岚之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黑衣人的首领压低声音说道：“给我搜，绝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