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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岳麓搜山,帮匪受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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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柳四儿却时时把身形隐蔽住,并且她今夜的打扮,若不开口说话时,决看不出她是女人来,退出山口,离开这里很远,决无帮匪们的阻挡,庄天佑这才向柳四儿问:“柳荣贞你为什么不好好的保护巡抚衙,竟敢闯到这种地方,你太以冒险了。”

    黑凤凰柳四儿道:“师父一心要来探查凤尾帮的巢穴,弟子怎么想老师这一举办得真有些冒昧,现在武维扬既然已到这里,所有凤尾帮诸多能手,必然会随在他身旁,岳麓山北山麓一带,地太荒僻,师父虽然武功本领足能对付他们,不过人单势孤,敌暗我明,从这北山口往里闯,太觉失计,要想搜寻天罡手闵智所住的地方,必须要用声东击西,我们先把长沙府城里的事安置好了,然后设法搜寻他的巢穴,不怕老师父见怪,此时对付这群凤尾帮有力的人物,不是老师父一人能办得到的,还是从长计议,此时不便在这里讲,回去把弟子所想的主意说与老师父,定知弟子对于这件事略有把握。”

    庄天佑也觉自己此次这么来搜寻岳麓山,实有失招之处,柳四儿这么赶来,还算是保全住自己一些脸面,并且看帮匪的情形,只有阻挡自己不准前进,所有埋伏的人多半不肯和我正式对面,这倒不知他们是何居心,庄天佑带着柳四儿赶到长沙城下时,已经是入更左右,从城外就看到了城头上防守的官兵,前后相接把守的十分严密,庄天佑向柳四儿招呼声:“我们不必惊动他们,容这拔巡城的官兵过去,从西南角这边揉升上去,暗中更可搜寻城中是否尚有帮匪潜伏扰乱。”

    他们越过护城河,从西南城角这里相继揉升而上,从里面马道翻下来,直扑知府衙门,从民房上已经望见那县前街一带,有一处火光略熄,似乎被放火之后未容燃烧起来,就被官兵扑灭,翻过县前街,到府衙附近,寿山街转角处,屋面上飞扑过一人,远远的已打着招呼道:“来的可是庄师兄么?”

    庄天佑答了声:“崔师弟,是我。”

    钱塘快手崔平已到了近前,向庄天佑道:“师兄不必往前进,府衙防守过严,在未曾传布命令之下,所有的弩弓手,不论是什么人没有号灯,不喊口号,稍贴近府衙,立时乱箭齐发,这里绝无防碍,侯师兄现在里面领率内里的官兵,保护大狱,师兄我们回转巡抚衙门。”

    庄天佑听到这里并没出什么事,略微的放了心,遂随着钱塘快手崔平,带着柳四儿扑奔巡抚衙,这里也是明着暗着布置了四层卡子,并且调集了火器营,巡抚衙的四围全布置着抬枪手,庄天佑等随落到街道上,先递过暗令去,从仪门走入,庄天佑回到自己屋中,不由叹息一声,向崔平道:“想不到我们弟兄遇到了这般扎手的事,我这老命非断送在帮匪手中不可了。”

    柳四儿向庄天佑道:“老师父你老先喝杯热茶取暖,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着会子急又有何用?少时从长计议一下,我们只好和他们一拚了。”

    这里天色已然大亮,韩君瑞也进来探问师父到岳麓山下手的情形,柳四儿却暗暗的招呼他,不叫他多问,韩君瑞就知道师父此行不利,全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崔平却向庄天佑商量对付天南逸叟武维扬之策,庄天佑道:“师弟,我们这次奉巡抚之命,办理这件扎手的案子,弄成现在这个局面,真有些骑虎难下了,我们不设法早早下手,只怕我们弟兄还要栽个极大的跟头,弄个一败涂地,不过现在我们的力量比较起帮匪来,实在弱的多了,武维扬这一到岳麓山,浙江省内帮匪有力的人物大约全要向那里集合,我们拚命的对付他们众寡悬殊,势不圴,力不敌,我们哪会不失败在武维扬的手内,尤其是天罡手闵智落网之后,反为我们多加了一层干系,这长沙府既需要严防他劫牢犯狱,更得提防着武维扬等暗中对付我们,我们这几个人如何分派,来不得已时我要舍一回老面子,约请我们一般武林同道,和武维扬最后一拚。”

    崔平却摇了摇头道:“师兄,远水不解近渴,事情紧急的不容我们缓手了,现在只有凭我们弟兄眼前这点力量要和他立分强弱,就是不能把这群帮匪肃清了,也要先挫一下他的锐气,不然的话恐怕不用我们去找他,这长沙府就没有安枕之日了。”

    说到这儿,那黑凤凰柳四儿却说道:“弟子本不应当在师父师叔们面前多参言,只是眼前这种局面不设法跟着下手,真有像崔师叔说的那样危险了。”

    云龙三现庄天佑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

    黑凤凰柳四儿道:“弟子有一旦拙见,说了出来,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师父、师叔们担待。”

    崔平道:“用不着这么客气,我们现在应付这种强敌,谁能看到哪一点只管说出来,商量。”

    柳四儿道:“现在我们对凤尾帮力既不足,只有智取,他们每一次长沙府卧底动手,不过是为了要营救天罡手闵智,跟那凤尾帮花名总册,花名总册虽然没被他们得去,可是从浙江省调来的凤尾帮这一案的所有公事,会落在他们手中,现在他们急于办的事是劫牢犯狱了,岳麓山临时再立起的总舵,它那里定是全力布置提防我们前去搜捕,现在惟有用欲擒故纵、声东击西之法来和他们拚一下子,把府衙门所有的防守,不要露出痕迹来,暗中减少,索性给凤尾帮机会,任凭动手,天罡手闵智只要逃出长沙府他定然得回转岳麓山老巢,我们挑选府县中得力的捕快们,早早的叫他们乔装改扮,散布在从省城到岳麓山一带,暗中把守着,容他们逃回岳麓山时,暗中跟缀,多少也可以查出一些入他老巢的出路来,不过这么预备了准能收效与否,还不敢保定,因为武维扬等,全是狡猾异常,这种情形他们就许有预备,可是我们一方面追捕逃犯,一方面另找寻岳麓山南山麓一带的道路,用相反的方向从里边搜寻他老巢的所在,这样双管齐下,想那武维扬虽然狡诈,我们也叫他落个顾此失彼,现在对他们还得借重官家的力量,凤尾帮虽然是无法无天的在浙江、湖南两省蠢动,他终有畏惧着官家之意,不敢明着和官家对敌,这也正是他的短处,我们把北山麓一带调集些官兵,把所有的道路完全把守住了,从后面进去的人,尽力搜捕,这样一来,岳麓山他无法立足,一定要移舵到别处,我们赶虚下手,虽不能把他一网打尽,也可以叫他知道湖南省官家的力量,不可轻犯,步步逼紧了,不看他把力量缓过来。

    早晚他难逃法网,这是弟子的一点愚见,师父、师叔们商量一下,是否可行。”

    云中三现庄天佑听柳四儿说完这种办法之后,他倒背着手,低着头,来回的在屋中走着,侯杰、崔平也在想着柳四儿这种计划,庄天佑忽然抬起头来向柳四儿点了头道:“你这种计划虽然是太已冒险,可是事情已经逼迫到这儿,也只好这么拚一下了。”

    跟着又向侯杰、崔平道,“师弟们,以为怎么样?”

    妙手金轮侯杰说道:“这种办法很可以试一下,不这么冒险一拚,只用张网持鱼之法,鱼不止于不入网,倘若突然起风浪,就许连船给翻了,我们看就这样办他一下也免得昼夜担心,帮匪们倘若把力量预备足了,三次再来长沙府,也是要用出全份力量来对付我们,我们一个应付的不得法,也一样的落个一败涂地,倒不如早早的这么办一下子。”

    侯杰道:“放纵天罡手闵智的事,可得紧密些,这种事决不能叫巡抚那里和府身官人知道,这种事我们冒险的去办,不敢作十分有把握之想,倘若不能如愿,我们先来个通匪卖放之嫌,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庄天佑点点头道:“这倒很重要,我们虽然居心无愧,一心一意的报效国家,为地方除害,可是事情若一办糟了,我恐怕就没有人相谅,不过搜寻岳麓山的事,我得早早的禀明了巡抚大人,请他抽调得力官兵,协助我们办案。”

    崔平道:“可以和巡抚大人说,现在帮匪们大致是窝藏在岳麓山,无奈岳麓山势太大,所以连番搜索,所去的人几乎中了帮匪的埋伏,所以得借着官兵之力,四处下卡子,才可以搜寻着帮匪们的巢穴,请巡抚再调大营里的火器营,跟着去抄山,事半功倍,总可以把失去的公文得回,巡抚定然答应这种要求。”

    庄天佑答应着,立刻求见巡抚,把查办帮匪的情形说了一番,这种事巡抚没个不准,立刻用公事调集一营兵马,镇守长沙府,提督和缉私营统领,两下里各派了两名久经战阵的军官,来协助着肃清帮匪,这一来力量可厚了,庄天佑在巡抚衙中,身份虽然不大,可是查办这一案,巡抚竟给了他极大的权柄,叫他便于行事,大营的兵马,由带兵官到巡抚衙门报到,这一营兵马驻扎城外,听候命令,大营里是一位帮带,一位营官,缉私营是一位营官一位管带,缉私营虽然没有派兵来,可是带来统领衙门的两位武师,帮忙查办这案,这就因为凤尾帮侵入湖南省之后,他们和缉私营本没有牵连,只为他们原是浙南一带的枭匪,缉私营对于缉捕他们正是应该在本省,若是由他们猖獗起来,将来缉私营这方面也交待不下去,所以统领衙门对于他们扰乱长沙府也不能忽视,所派来的官弁和庄天佑、崔平、侯杰全相见之后,所来的人虽则全是武职现任官,但虽知道云龙三现庄天佑是巡抚大人的近人,凤尾帮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又是他办着的,所以对庄天佑十分客气,一切要听凭他主张分派,这种地方明着是客气,暗中可把责任全推到庄天佑身上了,庄天佑对于这次抄办凤尾帮是胸有成竹,原就已定好了先要搜寻武维扬的下落,所以当日就立刻派所调兵马拔上一半来,开到岳麓山前驻扎把守,这就是居心的向帮匪示威,更在当晚就要用声东击西之计,完要摸清了他巢穴所在,这次借着官家这种力量,调度着十分顺手,把官兵布置好之后,庄天佑和侯杰、崔平商量,好在晚间动手搜查岳麓山,先查着他的巢穴,再行动手,依着崔平的意思,弟兄三人要合力从岳麓山的北山麓抄着后面绕过去,从里面下手排搜,前面可令官兵扰乱他,他决不能不调度他的力量来应付,只要帮匪们肯调动着对付官兵,他们的行踪立刻现露,可是庄天佑仍然认为省城里十分重要,不能够就轻轻全把力量全用到岳麓山,省城里一定空虚,“倘若我们举全力去搜寻他帮匪们反倒侵入长沙府,虽则我们有原定的计划叫他得手,不过巡抚大人这里也极关重要,看现在天南逸叟武维扬在这种情势下,他就要不择手段,万一巡抚大人的安全有什么影响,我们可就担不起了,我想崔师弟或是侯师弟必须留下一人在这里担任指挥防守事宜,免得顾此失彼,现在正如一盘棋局,已经走到最后一招,所谓棋错一步,满盘全输,我们成败在此一举了,柳容贞十分精明干练,我倒想带了她去随我探查岳麓山帮匪的巢穴”,侯杰遂主张着叫快手崔平跟黑凤凰柳四儿跟随庄天佑去探山,自己和韩君瑞领率着府县班头,保护省城,又有大营的兵马协助着防守,谅无妨碍,这么商量好了之后,在白天完全布置周密,庄天佑对于缉私营、绿营军官、统带全仔细的嘱咐了一番,对于帮匪中的力量以及他们的手段,应该如何对付,全说与了这几位统兵官,叫他们好有个预备,天色晚了之后,这长沙府自从出事之日起,无形中把个省城闹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到晚间黎民百姓惶惶不安,这一来所以对于这件案子越发引起了主管官厅的注意,若任凭他们这样闹下去,只怕这凤尾帮一案非要把全省官兵全牵掣的受了处分,庄天佑在起更之后,结束停当,带领着钱塘快手崔平、黑凤凰柳四儿,各配兵刃暗器,赶奔岳麓山镇守岳麓山口,那一营兵马已经定规好了,在一交二更鸣信炮,分出若干队来,搜查北山麓一带,事实上可用不着非把这一带全搜寻遍了,只为的是惑乱帮匪,叫他们知道官家的力量已经注意到北山麓一带,庄天佑和崔平柳四儿绕着边山一带,从西面的横山道闯进山去,他们所走这一带,尤其是荒僻十分,漫说这是大雪封山之时,又不是通行的路径,就是平常晴朗的时候,也见不着人迹,在这种时候搜寻匪巢,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满山积雪,草木全已凋零了,极不容易找隐蔽形藏之地,庄天佑等从这一带小道上翻山越岭,由西向东估量着上面的形势,直趟进二三重路来,这才反奔北面搜寻过来,他们早到一个时辰,又全用的是夜行术功夫,脚底下极快,直到已经贴近北山麓黑沙岭的南山峰,才隐隐听得前山一带信炮响过,官兵呐喊杀声,庄天佑等找了一处最高的山头,向前面望去,已经隐约的看见官兵灯笼火把之光,沿着北山麓有十几处火光,官兵全分散开各成一队,四下里排搜上来,这时钱塘快手崔平向庄天佑道:“师兄,这岳麓山俾延数百年,为本省中最长的山脉,只要传闻的不假,天罡手闵智所住的地方,准在这北山麓一带,决不会搜寻不着,只怕传闻错误,那可就要落个劳而无功,我们要白受一番辛苦了。”

    黑凤凰柳四儿道:“这件事决无差错,除非是在事情上起来之后,把所住的地方移挪了,那就另当别论,可是天罡手闵智和他那位夫人闵三娘,全是极自负的人,他决不肯在龙头帮主的面前这么示弱,所以他未必肯移挪到别处,按着今日在巡抚衙门所查看的地图,岳麓山北山麓一带,黑沙岭只有那里道路较为平坦,在春夏时,风景最佳,像这长沙府本地的土著们,问过这黑沙岭一带在春夏的时候很有些个樵采猎户,在黑沙岭一带居住游山的人不断看到人家,那么我们就奔这黑沙岭一带搜一番,只要发现帮匪的踪迹,就容易下手了。”

    庄天佑跟钱塘快手崔平全都以柳四儿之言为然,遂立刻顺着那崎岖的小径,踏着满山积雪,向北山麓一带搜寻过来,趟进来约有二里多地的光景,这一带峰峦起伏,形势颇为险峻,这师徒三人全分散开不敢聚在一处,时时的拣那较比黑暗之处隐蔽着身躯,正翻过一道横岭,钱塘快手崔平轻轻的击了两下掌,庄天佑和柳四儿全飞纵过来,钱塘快手崔平在头里引领着,飞身窜进一排松树下,庄天佑柳四儿全跟踪赶过来,庄天佑低声问:“崔师弟可是有所见么?”

    钱塘快手崔平道:“师兄你从这里往东看,前面那座孤岭旁偏着西一点,有一段高岗,环抱的较矮地方,好像似有房屋”,庄天佑和柳四儿顺着崔平手指处一看,果然在一两箭地方,一片高岗下,一段山道旁,松柏成行,掩蔽着一所房屋,可是静悄悄死沉沉既没有灯火,也没有人迹,庄天佑道:“我们把形迹谨慎一些,咱们向前搜查一下”,说话中,各自拣那隐蔽身躯之地,轻登巧纵连翻过两座矮峰头,这时越发看得清楚了,果然是孤零零一所房屋,建筑在一段山壁下,四围古老的苍松翠柏,把他这所宅子全绕拢起来,再加着房屋上全有积雪未消,若是不注意看时,极容易忽略过去,庄天佑向崔平、柳四儿一挥手,各自散开,齐扑奔这新房屋前身临切近,只见一段高大的石墙,圈着这所房屋,前面是很宽大的木栅门,门已紧闭,里面倒有二十多间房屋,并没有一点灯光,最后面还有一座小楼,这种房屋的情形颇像富室避暑的别墅,虽则看不见人迹,这三人丝毫不敢大意,扑近了这宅子前,这三人停身的所在,正是这宅子的对面,庄天佑向崔平、柳四儿一打手势,叫他们从东西两面往里检查,自己飞身落在这住宅前一段山道上,先往东面一打量,往西去是盘旋曲折的一股小道,渐走渐高,通到前面山岭一带,往东去不远,就是一道小山口,可是山口那里业已被乱石和树木堵塞住,这里形成了一片死地,庄天佑看到这种情形,心中暗喜,大约今夜没白费了功夫,分明是故意把这山道入口处堵塞住,从东边由北往南去的山道上,经过这股子岔道时,他业已封闭,绝不会被人闯进来,这时崔平、柳四儿全顺着宅子两旁向后面扑去,庄天佑也往木栅门的两边顺着松树的浓荫下过来两三丈,抬头看了看,石墙墙头上面,还带着未融化的积雪,这一顾不得给他们留痕迹了,轻轻往起一耸身,已经抓住了墙头,探身往里查看,见墙里面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宅子里面的地上的积雪,打扫的干干净净,庄天佑往起一长身,翻上墙头,飘身而下,落在了墙根下,向前看这里距离西边石墙,尚有三四丈远,顺着墙根下查看,一片矮房,总有七八间长,黑暗暗的窗上,看不到一些光亮,庄天佑从这南墙下腾身一纵,窜向前面一排五间西房的房山前,略一停身,往东转过来,是一带竹栏墙,竹栏墙里面三间正房,东面是两间,西面是一段短墙,开着一道月洞门,是通着东跨院,这正房和厢房中好像是无人居住,庄天佑此时也有些怀疑了,看情形好像一所废宅,不过地上雪打扫的这么干净,哪会没有人,遂腾身一纵,窜到东面角门前,穿出这屋角门往北去,是一段箭道,形长有六七丈,西面有一道小门,正通着后面那段小楼,庄天佑翻到后面,才往小门内一迈步,突然听得那楼栏杆上竟自有人发着一声冷笑,庄天佑赶紧往回下一缩身,退出了角门外,仔细的再听时,声息顿敛,庄天佑暗想真是怪道,后面这座小楼上下全是黑暗暗,方才这笑声,声音极细,不像是男人的嗓音,那庄天佑真是若趟进了天罡手闵智的住宅,可不要看轻了,对手的人,已打量眼前这条箭道,于自己十分不利,东面是一排小厦子,庄天佑腾身一纵,窜到了小厦子上,往下一矮身,却从这房后面有一条黑影纵起来,也落在小厦子上,庄天佑双掌一分,正要扑过去时,此人身躯也往下一矮,却用手掩在口上,低低招呼:“师父,是我!”

    庄天佑这才看出正是黑凤凰柳四儿,云龙三现庄天佑也用手按在口边低声说道:“怎么样?可有所见?”

    黑凤凰柳四儿凑在庄天佑耳前低声答道:“此处果然是他临时立舵的所在,我已看见了入长沙府的两名帮匪才从外面翻回来,师父后面这片竹楼大约就是龙头帮主寄身之地”,庄天佑忽然向柳四儿一挥手,各自往旁一纵,把身形隐蔽起来,这时从东南角那边短墙上飞纵起一条黑影,身形轻快,起落无声,轻飘飘落在院内,云龙三现庄天佑往起一耸身,竟自跟纵而来,黑凤凰柳四儿见师父这么紧紧跟缀,好生担心,可是云龙三现庄天佑今夜他竟把全身本领施展出来,身躯上不带一点风声,离着前面那人也就是相隔丈余远,柳四儿也飘身落在墙下,捡那黑暗之处掩蔽着形迹,外面进来那人,柳四儿此时已经辨出他的面貌,是那鬼影子唐双青,他竟自扑奔了后面那座竹楼里,在下面尽多隐身之地,柳四儿自己不敢欺近了,飞纵到跨院转角的地方,这里正是通前面要紧的一个路口,柳四儿把这里把守住,也为的是提防着前面有人到来,自己好向师父打招呼,这时云龙三现庄天佑已经贴到竹楼前东面的房山转角,把身形隐蔽住,那鬼影子唐双青他到了那竹楼下面,把身形站住,他却向这竹楼上面招呼了声:“第二坛舵下弟子唐双青,有事向龙头帮主请训。”

    他说完这个话,垂手站在那里,头也不抬,这时竹楼上面楼门一响,里面竟闪出极亮的灯光,见栏杆内有人向下面发话道:“龙头帮主传唐双青上面回话。”

    庄天佑此时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栏杆内说的正是那闵三娘,鬼影子唐双青竟自一耸身,飞纵上竹楼栏杆内,脚下是真轻,栏杆上微微的响了一下,他跟着已经随闵三娘走进里面,庄天佑虽然明知道此时到上面窥探十分危险,可是时机不可失,既已到了这里,只有一拚生死。

    才待移步往竹楼那边窜去时,突然听得东南方芦笛连鸣,庄天佑因为师弟崔平还没有进来,遂把身形缩住止步不发,可是这时黑凤凰柳四儿已经弹指甲报警,庄天佑知道有人这就进来,把身形往后又退了一步,果然一阵脚步的声音,从前面走来,这人脚下虽然轻着,看出他有紧急事,匆匆到了楼下,也照样的报了自己的隶属和姓名,这次楼上跟着出来问答话的人竟是一个小孩子,庄天佑暗点头,认识他就是大闹巡抚衙的没影儿闵熊,他两手把着楼栏杆向下招呼,下面个是海马萧麟也跟着翻上竹楼,此人这一上去,倒给庄天佑一个警戒,这种栏杆上只要有人在上便再正移动,立刻能带出声息来,在这上面若是轻功提纵术稍差,定然被里面查觉,这时这院内静悄悄没有一些声音,可是楼上便已经起了一片沉着说话之声,庄天佑从墙角转过来,轻轻一纵,已经到了竹楼下,气纳丹田,抱元守一,往下一矮身,肩头由右往左一幌,双掌一分,右掌往外一穿,以“龙形穿手掌”窜上竹楼,往上一落,还算是功夫纯火候到,没有一声息,往前贴近了楼窗下,停身站住,回头往下面看了看,只见柳四儿那里从墙角把身躯现出,向自己点点头示意,自己在那里巡风把守,庄天佑已看出楼内灯光完全遮蔽的前窗一带黑暗暗,遂把小指含在口中,指甲沾着口中唾液,把窗纸上轻轻按了一个月牙小孔,往里面窥察,只见这里面是一通连三间长,里面颇为宽敞,桌椅陈设全是富丽异常,顺着后墙一排的楠木桌椅,靠前窗一排茶几方凳,每一个竹几上一架位列三台的蜡台,红烛高烧,可是每个蜡台后,全有一个黑纱罩,这竹楼内点着六架蜡台,照得屋中光明如昼,在迎着门一张楠木八仙桌旁太师椅上,坐定了正是天南逸叟武维扬和八步凌波胡玉笙,挨着后墙下是韦天佑、戴兴邦,才进去的鬼影子唐双青、海马萧麟以及闵三娘和他侄儿没影子闵熊全侍立一旁,这时听那胡玉笙正在向海马萧麟、唐双青问着话道:“乱松岭外所有奔这里的道路,完全堵截,我们手脚做得十分严密,满山积雪决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官兵纵然大举剿山,黑夜间也决不会搜寻到这里,我早已吩咐过,只要注意到官兵真实的举动,不要被他这种虚张声势所摇动,最可虑的是那庄天佑,他也不是平庸之辈,须要提防他,用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声东击西之法,那么最严防应该是后山乱松岭一带,你们全是久经大敌的弟兄们,这种事不用吩咐,就应该自己注意,真若是容他们从后山一帮闯进人来,我们也太以的把凤尾帮威名丧尽,后山各卡子上所安置的人。

    若敢偷闲躲懒立刻处治,弟兄们应该知道本帮现在已经到了成败最后关头,我们岳麓山再不能够立足,那里还能找立舵之地,唐舵主,黑沙岭外究竟如何,请你据实说明,也好请龙头帮主裁夺,我们现在全到了千钧一发之时,官兵是否有洗山之意,不会看不出来”,鬼影子唐双青忙答道:“前山所设的四道卡子,在本舵指挥之下,决没因为官兵严密排搜,稍露形迹,据本舵观查这一营官兵恐怕仍然是疑兵之计,最好是把长沙府所在的人,完全撤回来,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先把这里保全住了,所以闵香主虽然被陷囹圄,谅官兵也不敢立时下手,就敢动他,我们还是以全付的力量保守岳麓山为是”,他们这么说着话,天南逸叟武维扬只低头沉吟不语,鬼影子唐双青,海马萧麟全在双手往膝盖上一搭,躬身致敬,往外又连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向门外走来,唐双青、萧麟离着门口还有两三步,天南逸叟武维扬忽然一抬头,向门口喝叱道:“你们来的容易,走的就未必那么容易了,打!”

    这一个“打”字出口,立刻一扬手,掌中早暗扣好了连环弹,脱手而出,向窗上打去,武维扬这种突如其来的喝叱,发暗器,倒把唐双青、海马萧麟吓得缩住脚步,一转身全认为自己有触犯帮规之处,被帮主怪罪下来,可是一回身之间,耳中已然听到帮主所发的暗器穿窗打出,这才知道窗外已经发现敌人,那鬼影子唐双青是精明干练,机警异常,他不待吩咐,往前抢了一步,把风门推开尺许,身形已然飞纵出来,向栏杆偏东的窗前扑去,因为帮主的暗器是奔这边打来,海马萧麟也跟踪闯出来,这时竹楼内所有的灯焰尽熄,风门虽然大开着,已然现不出一点光亮,可是屋内的八步凌波胡玉笙、铁指金丸韦天佑、湘江渔隐戴兴邦、闵三娘、没影儿闵熊,这五条影子,一个跟着一个飞扑出竹楼,胡玉笙已经飞身纵下竹楼,落在院中,韦天佑、戴兴邦一个从栏杆上窜向楼下边的东房,一个窜向西房,闵三娘和闵熊儿也是借着楼旁的厢房接力,竟自飞登竹楼于楼顶,唐双青、海马萧麟虽则头里扑出来,也没看到敌人的踪迹,凤尾帮这般重要人物各自施展身手,天南逸叟武维扬却也窜出竹楼,可是仍守在竹楼门前,不肯离开这一般人在屋面上搜寻了一阵,始终没发现敌人的踪迹,这时天南逸叟武维扬耳中似乎听到一些声息,发自竹楼内,西里间,可是准知道屋中已然没有人,武维扬翻身闯进屋中,灯火已熄,一片黑暗,可是武维扬决不顾忌危险,竟自往里一探身,把轻帘挑起,往上一甩,闯进屋中,这时猛然见里间靠北墙后窗那里,叭嗒的响了一下,正是窗扇落下来的声音,武维扬喝声道:“好大胆!”

    将手囊中,又扣了两粒连环弹,一耸身窜到后窗下,耳中忽然听到外面竟自有人说道:“可惜一个双龙帮主,竟自闯进人家女人的卧室,你栽了。”

    这个话声分明是有人紧贴着后窗口,武维扬往后退了一步,倒翻腕子,用着十二成的力量,一对鸳鸯弹,穿窗打出,可是随着铁弹丸发出,竟又一声冷笑,武维扬暗暗吃惊,这口音分明是个女人,除了闵三娘再没有女流,自己也十分后悔,不该冒昧往里闯,致令被敌手这么讪笑,自己一转身窜出明间,可是外面就凭这么几位帮中能手,尽力搜寻之下,始终不见一些动静,闯进来的敌人,竟不知他是从哪里脱身逃走,搜寻了一阵,胡香主等全是怅然返回来,心中不禁十分失意,这岳麓山这么隐密之地,也无法阻挡敌人前来搜索。

    恐怕这里终难立足了,这时戴兴邦、韦天佑也全回来,把三明子蜡台点起了三只蜡烛,天南逸叟武维扬此时也愤怒十分,认为自己在岳麓山再行失败,也就是凤尾帮完全覆灭之日,落坐之后,却向铁指金丸韦天佑、湘江渔隐戴兴邦说道:“二位贤弟,此番我们来到湖南境内,我原打算不管本帮能否重立主坛,也得先把我闵三弟救出来,以符患难相顾之意,不想事情竟这么不顺手,那云龙三现庄天佑和我们作了最后的拚斗,我武维扬此番在长沙府,若是再行栽在庄天佑之手,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现在我们只有和他作最后一拚,宁可落个同归于尽,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二位贤弟赶紧领本座之命,传令把守,岳麓山各处卡子上,不论是哪一处只要发现了敌人,勿庸顾忌,只有进来一个杀一个,我武维扬真到了就擒之日,也叫他们把血洗遍了黑沙岭,二位贤弟,就在各要路口上替我辛苦一番,今夜不论如何也不能再给他们任意猖狂搅扰。”

    说到这儿,亲手取了一面竹符,一道赤札交了铁指金丸韦天佑、湘江渔隐戴兴邦这几位香主,领受帮主的命令,立刻转身退出竹楼,这时竹楼中只有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那闵三娘、闵熊儿尚没回来,天南逸叟武维扬慨然叹息道:“胡二弟,我们弟兄自从鹰游山接掌凤尾帮,移舵到浙南雁荡山十二连环坞,费尽了心血,布置成了那么铁壁铜墙的主坛,想不到如今竟全弄个瓦解冰消,凤尾帮的弟兄们已无立足之地,我武维扬对于坛下弟子,实在是愧对他们,青鱼港二次失败,杭州府三次失机,种种事看起来,这大约是我凤尾帮气运已终,无法挽回,这步劫难,才会有这样,这次来到湖南长沙府,闵三弟凤凰厅落网更使我武维扬痛心已极,所以我要尽我全力与敌人周旋一下,倒要看看最后鹿死谁手,可是眼前的情形已经十分不利,我的打算既然重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那算妄想了,二弟,你也该知道我武维扬就有这种百折不回的性情,到这时我倒好放手去作,我愿意和庄天佑拼个存亡生死,只可惜欧阳贤弟不在身边,若有他在此主持,谅还不致被迫到这样地步,胡二弟你我共事多年,情同手足,我不能告诉别人的心意,我可能向二弟你讲,如若事情再有什么危险时,这黑沙岭不必留恋,我们要另作打算,可是咱们若离开长沙府,必须弄他个地覆天翻,我武维扬要作人所不敢作的事,我要把长沙府重要官员的首级,带着他离开长沙地面,叫他们看看我这龙头帮主走的也算人物了,不过这些事,我决不妄托负别人身上,只有你我知道,事情更不容迟延下去,今夜先把闯进岳麓山的敌人挡回去,我们明天夜间下手,这黑沙岭我也就不想回来了,二弟!你把我的话牢牢记在心中,口头谨慎,不要张扬出去。”

    八步凌波胡玉笙听到天南逸叟武维扬这种打算,十分惊惧,这可是他意想不到的事,因凤尾帮虽然也是干犯国法的帮会,可是还没有杀戮劫夺的行为,如今武维扬要这么作去,那可就要为凤尾帮所残存的弟兄们个个加上了杀身大祸,只为他一人愤恨难消,却要不顾一切的去作,事情还未必就能真个趁心如愿,可是看他的情形,决不是一时愤慨,他是势在必行,胡玉笙略一沉吟,向龙头帮主说道:“帮主,这种事还是慎重些为是,倘若冒昧的去作,定要惹出无穷的祸患,据我看,还是先把闵香主搭救出来,有他来替我们主持一切,凤尾帮事尚可为,不致于就束手无策。”

    天南逸叟武维扬沉着面色哼了一声道:“胡二弟,为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能为一个人的生死荣辱,累及大局,我想闵三弟在帮中效力多年,也曾得着祖师爷极大的慈悲加惠,以他一身报效凤尾帮,他决无怨言,胡二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是依着本座所嘱咐的话去作为是。”

    天南逸叟武维扬事情所定的办法,是极其阴毒,可是话说的委婉,不道八步凌波胡玉笙到此时已然心灰意冷,十二连环坞逃出来后,自己只逃出来一条性命,任什么没带出来,仍然是心无二念,只有报效帮主之心,想不到闵香主遇难,落在官家手中,事到危急,龙头帮主竟自不肯举全力营救他,反倒要牺牲他的性命去杀戮朝廷的封疆大吏,自己倒要对于他谨慎应付,即早抽身,他这种心急,犯不上和他落个同归于尽了。

    这时闵三娘和闵熊儿也全飞身纵进楼门,龙头帮主见他娘儿俩个回来,点点头道:“你们追赶到哪里?可已见得一些敌人的踪迹?”

    闵三娘忙的伏首躬身答道:“弟子带着闵熊儿从庄院前搜寻下去,直奔后面乱石坡万松岭一带,隐僻的道路,尽力的查勘之下,已然查出敌人果然是从后山闯进了黑沙岭,前山官兵分明是疑兵之计,故意扰乱我们耳目,可任凭他们所来的人偷渡后山,不致被我们觉察出来,弟子带着闵熊儿搜寻数里,再发现不着什么踪迹了,只得转回来向帮主报告,后山还是多派人把守才是。”

    天南逸叟武维扬点点头道:“这种情形早在本座意料之中,我早看出这是用声东击西之法,他们故布疑阵,那庄天佑结合他们一班官家能手要搜寻我这黑沙岭总舵,这么来也很好,本座此番和庄天佑也正好比较比较手段,倒看看我们究竟谁能得着最后的一招。”

    说到这儿,天南逸叟武维扬忽然把声音放低,只见他嘴微动了动,这时外面隔院偷窥的云龙三现庄天佑不由心中一动,自己已经暗作提防,哪知就在庄天佑意念一动之间,那闵三娘竟向龙头帮主俯身一拜道:“弟子要出去把这总舵四周搜寻一下,弟子认为恐怕已经有人闯进来了。”

    说话间,闵三娘竟向闵熊儿一挥手,庄天佑才要撤身退出竹楼外时,只见闵三娘和闵熊儿并没往门外走,却向里间走去,庄天佑心想武维扬既在这里按桩立舵,此时何不趁着官兵已然调进来之时,把他这黑沙岭包围起来,这群帮匪岂不是网内之鱼,正好及时下手,只是他前山这几处暗卡子,下得非常厉害,我们若能叫官兵冲过他这几处暗卡子时,黑沙岭就让他有再多大的力量,也无法立足了,自己想还是先在暗中下手,把所有他这里的埋伏查明之后,只要一伸手就要同时发动,再不容他缓手,只要官兵的力量足,他这里虽有凤尾帮这些有力人物主持着,究竟是乌合之众,他总不敢正式的抗拒官兵,庄天佑此时心念一动之间,他眼中所看到的就是龙头帮主所用的那十几面竹符,全在那迎面条案上放着,这种东西若能得到手中,足可以制武维扬的死命,庄天佑这一起贪心,险些要了他自己的性命,他迟疑没定时,退下竹楼,可是身后忽然觉得有一阵风扑到并且栏杆内咯吱的响了一下,庄天佑猝然一惊,一转身正是黑凤凰柳四儿,她竟自冒险闯上来,那一来庄天佑已经出了冷汗,屋中天南逸叟武维扬和胡玉笙全是多么精明心细的人,外面稍有响动,哪会不被他们觉察出来,柳四儿轻功提纵术不够火候,庄天佑在一惊之下,可是柳四儿也在很着急时竟抓住庄天佑的左臂,往东一指,他头一个跃上了栏杆,一纵身窜下竹楼,庄天佑看到柳四儿这种情形,知道是自己疏忽了竹楼的西边定有人搜寻过来,自己赶紧把精神收敛,镇定着提丹田之气,轻轻一腾身,不往竹楼下翻,身形反往起一拔,已经腾身而起,抓住了栏杆内的走廊顶子,上面也是碗口粗的巨竹,当作栏杆顶子的横过木,庄天佑双手抓住,往起一提气,全身往上倒翻,用脚尖找着了上面的横梁,身躯俯伏着,脊背贴着走廊的顶子,绷在上面,这时屋中那天南逸叟武维扬却向八步凌波胡玉笙哈哈一阵狂笑道:“胡二弟,居然有人敢这么蔑视你我兄弟,我真不信,有这么胆大妄为的和我武维扬做对手。”

    这时竹楼的西转角两条黑影先后全落在栏杆内,正是闵三娘和没影儿闵熊,那闵三娘带着惊诧的口吻道:“他好快呀!倒真是名不虚传。”

    那没影儿闵熊却说道:“我就不信他会逃出我们手去。”

    这闵熊儿一耸身,飞跃出栏杆内,向竹楼的东山墙角窜出去,起落之间,已经翻上东房,那闵三娘也跟纵而起,也追了下去,云龙三现庄天佑此时十分侥幸,若不是黑凤凰柳四儿冒险上来,只怕自己此时再难逃出他们搜查之下了,可是柳四儿人单势孤,若被他们追上决不是他们娘儿两个的敌手,自己轻轻往上一飘身,落在了栏杆内,腾身一纵,窜出了竹楼,落在楼下,脚下才沾地,突然听得楼栏杆上咯吱一声暴响,庄天佑一惊,脚下一点地,已到了西房房檐下,往起一腾身,手抓房檐口,“珍珠卷帘”式,又绷在了竹楼下厢房的房檐底下,眼光可注视着竹楼上的动静,只见竟有一人落在了栏杆内,发出来的响声也正是此人,他的轻功本领太差,没有走竹楼的这种功夫,此时竹楼内的龙头帮主和胡玉笙全被这响声惊动了,胡玉笙里边已在喝问:“外面什么人?”

    栏杆上这人并不答声,脚底下又是一阵响动,纵身从栏杆内窜下来,可是那八步凌波胡玉笙已经赶出楼门,竟自一声狂笑道:“朋友既敢到黑沙岭来还这么藏头露尾,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再不停身,本座可要强留你了。”

    胡玉笙发话声中已然腾身跃起,追下了竹楼,落在院中,那人已经飞身纵起逃出后面竹楼的这道小院,云龙三现庄天佑这时已然辨别出院中逃出去的这个正是师弟快手崔平,心中好生疑惑,崔师弟轻功好有精纯的造就,怎的今夜脚底下竟这么笨重起来,这时胡玉笙也追出这小院,天南逸叟武维扬也从竹楼里面走出来,倒背着双手站在栏杆那儿,向外查看着,庄天佑只好仍然绷在檐子底下,暂时不敢移动,胡玉笙已然从前面翻回来,飞登竹楼栏杆内,向武维扬道:“帮主你没离开竹楼很好,敌人趟入黑沙岭,行动上处处可疑,我追赶到庄院外,只好任他逃去,我们要提防着这群小辈们用诱敌之计,在我们面前使用什么手段,只要大部官兵攻不进庄院一带,我们倒要看看这群小辈们使用什么手段。”

    天南逸叟武维扬带着愤恨的声音说道:“玉笙,这黑沙岭不想要了,这种地方终不是我们久居之地,和他们在这里好好的拚一下子,分个强存弱死之后,我倒还有最后的打算。”

    武维扬方说到这句话,忽然哦了一声,才一转身,这竹楼的前窗轰的一声暴响,前面的竹窗子有两三扇全被砸散,武维扬、胡玉笙各往东西一退,一支茶几从竹窗内飞出来,直落到楼下院中,摔得这支茶几,四散纷飞,可是竹楼内已经火起,武维扬在栏杆内一跺脚道:“玉笙,我们就这么失败么?不能叫他走了!”

    这话声出口,武维扬和胡玉笙决不往竹楼查看,一东一西飞纵出栏杆,胡玉笙往东厢房屋顶上落去,武维扬往西厢房上落去,这两人全是一转身反向着竹楼,云龙三现庄天佑隐身在西厢房檐下,看到那武维扬一矮身,双掌一穿,竟施展“燕子飞云纵”往那三四丈高的竹楼顶子上飞纵上去,庄天佑看到这种情形,已经了然,这全是师弟快手崔平所办的,他这放火烧竹楼可惜没和自己商量,好歹把他那竹符得几面,不论是现在是将来,全有极大的用处,这时见那武维扬在竹楼顶子上微一张望,他身旁又是一条黑影窜上去,正是那胡玉笙跟踪而上,只见那胡玉笙连把芦笛吹起,芦笛连响了三遍,他和武维扬全从竹楼上翻下去,往后面翻去,庄天佑此时见帮匪们远没有赶到,正好撤身,身躯往下一沉,落在房檐下,斜身一纵,已经窜到奔前面的西南角夹道,一涌身,窜上了前面北房的后檐,身形才往上一落,从前面已经扑进了两名帮匪,正是听到了竹楼这里芦笛示警之声,这是一种紧急的信号,庄天佑此时不愿意再和他们接触缠战,往左一拧身,斜奔这厢房的后面窜出来,可是前面翻进来这两名帮匪,已发现了庄天佑的踪迹,哪肯容庄天佑再走开,腾身追赶过来,庄天佑翻出厢房的后坡,从斜刺里有人赶到,庄天佑因为天黑暗中看不出来人,往左一纵,双掌一分,预备扑时,这来人已经答话:“师兄,我们今夜不能正式和帮匪们动手,总算是把他这临时按桩之地给他挑了,咱们收拾两个,先退出去为是。”

    庄天佑听出是快手崔平,此时可没有答话的工夫,因为追赶的那名帮匪已然扑到,遂和崔平不用打招呼,分头迎上去,头一个过来的正是海马萧麟,庄天佑已然抖起铰钢蛇骨鞭,向海马萧麟迎头砸去,钱塘快手崔平把五行轮一分,所抵挡的正是唐双青,这两下里作对儿一动上手,手底下全是丝毫不肯再留情,竹楼起火,这是凤尾帮临时根据之地,立刻所有埋伏在黑沙岭四周的帮匪们全往这里集合。

    庄天佑和崔平知道只要一恶战,容得武维扬和胡玉笙一般人赶到了,师兄弟再想脱身恐怕势比登天,庄天佑这条铰钢蛇骨鞭已经尽量施展开,海马萧麟掌中这口金背砍山刀,虽然是勇猛善战,究竟不是庄天佑的对手,钱塘快手崔平对付那唐双青也只打了个平手,唐双青武功虽差,可是手底下又贼又滑,无奈动手的地方是厢房后一段小院,没有多大地势,彼此间全亮不开手脚,云龙三现庄天佑一边动着手,听到四下芦笛声越发的欺近了,已知道是天南逸叟武维扬,跟那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调集这黑沙岭在四下把守的帮匪,往他山庄这里聚拢来,现在自己的人过嫌力量薄,这种地方更不是只凭武力能够取胜的,在人单势孤之下,只要全被他包围起来,再想脱身就不容易了,所以动手之间,幸而是别的帮匪还没有冲进来,遂把掌中的铰钢蛇骨鞭招术一紧,那海马萧麟已经露出招术散乱,崔平更在这时暗打招呼示意庄天佑,要见机撤退,不必再和这群帮匪力拚,庄天佑这时正退到小院的东北墙角下,海马萧麟这口金背砍山刀一个“拨草寻蛇”式,向庄天佑的双腿斩来,庄天佑往起一耸身,向北墙退出五六尺来,身形往下一落,右臂在后一翻,铰钢蛇骨鞭“天龙搅水”式,从上往下翻过来,鞭头向海马萧麟的右肩头上猛砸,海马萧麟正是斜捋着身子,一刀削头,蛇骨鞭如电光石火般的翻回来打到,萧麟肩头往右一甩往回一撤,金背砍山刀在腕子上往起一提,用刀找鞭头,可是庄天佑这条蛇骨鞭竟在往下一落之时,没容萧麟的刀头翻起,蛇骨鞭已然在腕子一振之下竟自猛带回来,从右往左横着一卷,蛇骨鞭竟自反向海马萧麟右肋上打来,萧麟刀往上找鞭头递了空招,庄天佑的蛇骨鞭横着扫过来,急切间,只好左脚往外一滑,身躯也随着往左一带,把鞭头让过,他要用反臂现刀拦腰斩,可是庄天佑哪容他再换过招来,这条蛇骨鞭真是用的灵活异常,鞭头已然甩过来,身躯猛往下一矮,腕子往右用力一坐,这条蛇骨鞭扫着地面,随着身势盘旋,从右往后倒着一翻“乌龙倒卷尾”,已经翻过来,蛇骨鞭竟卷在海马萧麟的双腿上,萧麟忙的往下一矮身双足用力一抖劲,可是庄天佑这次腕子上也用足力量,反倒借着他的力量猛然往后一撤腕子,鞭身一带,把海马萧麟抖起来,扑通一声,竟给摔出四五步去,如同倒了一面墙似的,庄天佑却不愿意在他身上下毒手,腾身纵起窜上了东墙头。

    钱塘快手崔平掌中这对五行轮,也在尽量施展招术,海马萧麟这一受伤,唐双青手底下未免略慢了些,这口翘尖刀竟被快手崔平的左手轮把刀尖子叼住,右手五行轮也跟上去,从下往上兜在他这把翘尖刀上,唐双青这口刀哪会不出手,当的一声,给震到两丈多高,落在了西面房后坡上,唐双青的腕子跟虎口全受了伤,也一翻身向西南角纵出去,快手崔平也不愿再恶战了,却往南房上飞纵上来,可是身形往上一落,斜刺里一人扑到,口中喝道:“姓崔的,烧我竹楼,三娘和你势不两立,你还想走!”

    一口青钢剑竟向快手崔平斜肩带臂劈下来,钱塘快手崔平往左一拧身,把右肩头闪开,双轮翻起,猛往右一封,见正是闵三娘,崔平不便向他答话,在这房顶上把五行轮施展开,双轮上下翻飞,这闵三娘手底下十分厉害,她这口剑真是名师所传,有极深的火候,极纯的功夫,点、绷、截、挑、刺、扎,运用的一趟三才剑,起、落、进、退、吞、吐、封闭,招术纯熟,身形和剑招能够合一处,快手崔平努力的招架之下,觉得她这口剑上实有精纯的造诣,自己这对五行轮虽然不弱,可是要想胜了她还不大容易。

    崔平和闵三娘对手,不过刹那之间,庄天佑已然翻上墙头,见师弟又被闵三娘截住,自己焉能撒手退走,只得一抖手中铰钢蛇骨鞭飞扑过来,喝声道:“师弟!你暂且退后,我来打发这作恶多端的女帮匪。”

    庄天佑身形才欺过来,忽听得背后有人一声狂笑道:“可惜你这名震湖南省的武师,竟要对付一个女人,以多为胜,你太以给武林中丢人了。”

    庄天佑一斜身,见从东南角飞纵过来的正是八步凌波胡玉笙,庄天佑知道此人这一赶到,动手不拚个生死存亡不易离开黑沙岭了,遂一抖铰钢蛇骨鞭,反扑过来,八步凌波胡玉笙也仗剑往上一迎,两下也在这屋面上动上手,这两下一搭上手,一个是凤尾帮内三堂有力的人物,一个是武林中的成名武师,各把武功本领这一施展开,不止于兵刃上封拦接架全是严丝合缝,没有丝毫露缝的地方,两下里身形巧快,起落进退,全是轻灵巧快异常,这时那片竹楼的火焰,已经在尽力燃烧之下,轰隆一声,上面全倒塌下去,竹楼的火这一猛然压下去,只有浓烟没有火光,这庄院前后反倒愈行黑暗,这时四面所有的帮匪,也渐渐聚拢到竹楼以东,这跨院四周,庄天佑和胡玉笙动手已经十余招,那崔平和那闵三娘也正在战得难解难分,突然在这时从那东面的短墙头上猛拔起一条黑影,直扑到八步凌波胡玉笙的背后,这时又是黑暗又有浓烟,两下本就是勉强动手,胡玉笙觉得背后扑到一股子劲风,他是一个久经大敌,曾经会过多少成名的人物的,这种身形扑过来,他身上所带的这股子劲风,就可以测度出这人的本领,这时庄天佑的铰钢蛇骨鞭头,正向胡玉笙的面门上一点,胡玉笙身形向右一抢步,把鞭头让开半尺,掌中剑,剑尖往蛇骨鞭鞭身的当中一搭,却顺着鞭身向鞭头上把剑尖一滑将其荡开,庄天佑的蛇骨鞭,借着这个式子接架背后袭击的这人,可是胡玉笙才递出去,身后这人已经一掌打出来,原本这一掌是奔胡玉笙的背后,胡玉笙这一斜身,这人的掌竟到了他左肩头,胡玉笙右脚忙往后一提,左肩头往后一闪,右手的剑顺势圏回来,向来人的这条胳膊上横切下来,胡玉笙这种式子变换的十分快,这种暗中袭击的人手脚稍慢,决不易逃开他这剑下,可是哪知道这人一掌击出,身形已经由左往右只是半转身,他的左掌竟自反向甩出来,向胡玉笙左肋下用掌背反击,这种式子,他用得太快了,他没转整个的身躯,就凭这种甩掌之力,胡玉笙再闪避是来不及了,可是身形依然努力的往右一闪,这人的掌背并没打实,可是这种掌力,已然用上,胡玉笙的身形竟被这掌力震得往右一栽,赶忙左脚向右一上步,把掌中的剑也是倒着往后一甩,可是那人一掌发出之后,并没转过脸来,已经飞纵出去,正擦着云龙三现庄天佑的身边过去,可是在他身躯飞纵过去的一刹那间,庄天佑竟听到他向自己低声喝叱了声:“速退!”

    二字,他已经扑到那闵三娘的身旁,漫说庄天佑没看出此人是谁,连胡玉笙被他反掌震伤,也没辨别出他是什么人来,这人的身形快如电闪,已经飞扑到闵三娘的背后,闵三娘正在一剑把崔平的双轮荡出去,已觉察到有人扑过来,身形赶忙往后一撤步,掌中青钢剑“白鹤亮翅”式向这条黑影横着一截,只是这一剑,竟自递空,此人已经快似飘风,从自己的青钢剑剑尖旁翻转过来,欺到右肩头后,一掌打出,闵三娘觉得此人的掌未到力先到,闵三娘识得厉害,脚下一点房坡,顺着此人掌力打出来的式子,用足了力量,窜了出来,可是崔平此时正在身形一转,双轮往回下一圈,预备追赶闵三娘,不容她走开,可是突觉得肩头上被人按了一下,耳中更听得低声喝叱道:“还不随我退!”

    快手崔平忙从左往后一转身,眼见得一条黑影拔起,因为烟雾迷漫,这人身形纵得快,立刻踪迹渺然,崔平亦知道此人是决无恶意,遂也往下一矮身,跟踪飞纵起,落在东房头偏南的墙角,再一纵身,已到了石墙附近,这时墙头和前院的东房坡后,已经上来人,正往里搜寻,崔平身形已经飞纵起,往石墙上一落,上面潜伏把守的抡刀猛砍,这种式子非常险,崔平脚没站稳,上面人是早已等候,就是不受伤也得摔下墙来,哪知墙头上这名帮匪刀才一举,腕子竟被人从身后抓住,还待挣扎,哪知道身躯已经被人轻轻提起,低叱了声:“去吧!”

    竟自把这名帮匪从墙头上抛下来,可是往地落时,好似被极大的力量送着,往前撞出三四步去才摔在地上,崔平身形已经在墙头落稳,这次已看得清楚,是一个身形高约六尺的老者,虽则面貌看不清,隐约的这人相貌长得十分各别,崔平遂喝问:“朋友,你是哪一位,多谢你帮忙。”

    这人竟哼了一声已经耸身纵起,又扑向庄院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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