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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P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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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他表弟委托,第一次作为家长来参加初中家长会。

    “表哥,一会儿你千万别生气啊。”宋梵双手合十,不住地在宋与时斜后方作揖。

    “怎么了?”宋与时转身,皱起眉,向小鬼头扬扬下巴,“打架,考砸,翘课,顶撞老师,哪一个?如实招来。”

    宋与时年少时就是校霸,作为家中第二子,他在长辈溺爱中长大,可谓是无恶不作。

    被叫家长可谓是家常便饭,以至于到了后来,校方在宋父“只要不出安全问题,我儿学成什么样都无所谓”的摆烂态度中麻木了,放任宋与时狂野生长。

    具体包括不限于,翘掉文化课打篮球,晚到早退,顶撞老师,拒绝写一切检讨

    所以他十分熟悉老师的话术,无论应对哪一个都可以得心应手。

    在他从容镇定,甚至有几分不合时宜的骄傲中,宋梵含羞露怯的话让他大跌眼镜:“那些都不是,哥,我早恋。”

    早恋这块实在超出他的业务范围了。

    他上学时期注意力一向放在,“怎么才能逃过老师的法眼,偷偷打篮球”诸如此类的问题上,男女问题上一窍不通,似乎从来就没注意过送水的女生哪个漂亮。

    心绪有些混乱中,显然还不具备处理这种事情能力的宋与时拍了拍宋梵的头,“走吧。”

    他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女生——的家长。

    那就是池听晚,她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她不是老师,而是作为第一名的家长分享教育经验。

    宋与时天生就不适合坐在台下听讲,习惯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坐下五分钟就能自动屏蔽所有杂音,进入瞌睡模式。

    就算池听晚谈吐间的从容与魅力足以惊艳任何一个审美正常的人。

    奈何并不影响没怎么有审美的人昏昏欲睡。

    “哥,哥,你醒醒,姜筱笙快要上台了。”宋梵紧张地晃了晃宋与时的胳膊。

    宋与时蹙眉,揉了揉头发,终于清醒了几分。

    “我认为家长应该尊重孩子的爱好,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放宽心,毕竟“行行出状元”,不应该以普世价值观去束缚自由的灵魂。正确的引导孩子处理好爱好与专业的关系”

    春风徐徐搅动微蓝窗帘,在纱幔起伏间,宋与时阴差阳错抬起头,清晰地听到这番并不太入时的论调。

    台上池听晚演讲刚好进行到最后一部分,寥寥数语后,她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完美鞠躬,博得一众掌声。

    “弟!你和那个女生好好发展关系,我看好你们!”宋与时用力鼓着掌,转身目光灼灼地望着宋梵。

    宋梵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懵懵懂懂道:“哥你还没见到她就这么信任我,支持我?”

    “不,她的姐姐简直就是我的知己!我学生时期要是遇到她这样的老师就好了,有其姐必有其妹,自由的意志不应被束缚!”

    后来他才知道,她不是她姐姐,而是她的罕见的大学生资助者。

    同为大学生兼富二代,宋与时有些羞愧。

    相形见绌,她贫穷而富足,他富有而贫乏。

    善良自强的心和尊重平等的思想穿透金钱世俗铸就的阶级壁垒,清脆地叩响了他的门扉。

    她的名字是,池听晚。

    巧了,他天生对姓池的人有好感。

    墓碑前,白裙少女和黑色风衣男人几乎同时将手中的花端放在墓碑前。

    方许之咬着烟,刚想说话,便看见池听晚皱着眉退了一步。

    差点忘了,她最讨厌闻二手烟。

    往日她总会抽掉他嘴边的烟,说一句,“别死太早,还得麻烦我明年给你上坟。”

    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明显的距离感,她再也不会这么粗暴地关心他了。

    他顿了一下,后退几步,将烟碾在垃圾桶的灭烟缸上,随后扔进去。

    他再走进时,就看见少女半蹲在墓碑前,神色不明。

    她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原来已经五年了吗?”

    他停在她身侧,摸了摸她的头发,“是啊,但我一直认为她还没有完全死去。”

    池听晚直起身来,转而看向方许之:“当年的案子和宋与时有关?”

    方许之有些阴沉地回视,有几分逼问的意思:“才几天,你是在维护他吗?”

    池听晚皱着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整天疑神疑鬼的。我闲的吗,维护一个陌生人?”

    方许之才止住,有些懊恼: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一直很奇怪。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准确的说,是和宋贺简有关系,宋与时的哥哥。”

    池听晚点点头,“我们小时候见过一面,他好像为池池向东做过账。”

    “当年他当时刚毕业,不仅就职于一家业内有名的会计事务所,还和同学合伙创业,在宋氏的帮助下,发展极快。据我所知,他当年在会计事务所只是挂名,很少出业务,池向东怎么会聘用这样一个新人?”

    “大概率是池向东和宋氏有合作,碍于合作关系的提携罢了。”

    方许之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可就是这短暂一个月的提携,他就已经完成了做假账并嫁祸给你父亲,恶意商业竞争,和池氏打价格战等等事情。御池东城本来就是带有慈善性质的项目,高金雇佣的都是无力支付医药费的高危病患的家人,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最为重要。如果不是他不择手段,池氏怎么会资金流动链断裂,偌大的御池东城成为烂尾楼,拖欠工钱,那么多人,包括我奶奶怎么会死?”

    “法律没能制裁的人,我们又能做什么?”池听晚有些放空,似乎在回忆什么往事。

    “可以的,听晚,”方许之猛地握住了池听晚的肩膀,有些偏执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当初的会计事务所已经解散,无法追溯。但所有曾经的账目都在完美主义者宋贺简的电脑上有记录,只要能复制一份,听晚,当年的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你也不用再为那个人背负骂名!”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池听晚颇为不自在地别过头,挣扎着转身。

    “池听晚,这话你能对着墓碑再说一遍吗?受害人不止我们一家,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凭什么真正的罪人可以逍遥法外?”方许之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晦暗。

    她的脚步一顿,竟然就像生根一般愣在原地,再无法移动一步。

    风起,吹卷一地落叶。

    错已铸成,事后的弥补再厚重,在生死面前都显得轻薄。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不似叹息,满是寒意,“我知道了哥。”

    脚步径直向前走去,再未停息。

    许久,久到方许之连一丝一毫池听晚的气息都捕捉不到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竟然笑了起来。

    “奶奶,她到底和我不是一类人”

    可笑他竟然曾坚信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们曾一同长大,一同分享过秘密,相依为命,苟延残喘。

    同样的冷漠,坚硬,固执,唯利是图。

    也同样的破碎不堪。

    他们互相缝补,互相舔舐伤口,又彼此戒备,彼此伪装。

    连无法信任任何人这一点,都可悲的一致。

    或许他对她的感情,从来都不是手足之情,也不能用爱情一言概之。

    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难言,最晦涩的感情。

    在这种动荡的坚固面前,什么都显得索然与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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