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太虚子一行人被大用落花流水般地送出了门去。
屋里瞬间宽敞了许多。
谷铭问起旧疾之事,顾钧却只是慢吞吞地喝着茶水,没有回答。
倒是大用又迅速赶回来解围,将谷铭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又说公子会客有些疲惫,便把谷铭和陆明珠一道打发出来了。
陆明珠没有和大用纠缠,实际上她这会儿甚至顾不上关心顾钧的病情了。
刚才与道士们碰面太过仓促,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如梦初醒般地快步往门外追去,然而四下早就没了那群羽客的踪迹。
陆明珠失落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边走边想:大用称赠自己手钏的道长为西门真人,不知道是不是京中的那位西门真人?可惜刚才太匆忙了,没能问上一句。
陆明珠正懊悔,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陆姑娘,请等一等。”
转身一看,竟是多日不见的文辅。
文辅几步追上陆明珠,开口道:“公子让我告诉姑娘一声,下午就启程前往浮玉山,请姑娘收拾好东西。”
陆明珠点点头,又问道:“文辅小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到的,我和西苑道士们一起来的。出京的时候赶巧了,他们在前我在后,结果在驿站里、客栈里不停的遇到,后来索性混着一并走了;其实刚才我也在屋里,人太多了,估计你没注意到我。”
“他们真的是京中来的!莫非刚才那位真人……”
“对啊,他们打西苑来啊,西苑本是皇家宫苑,先帝特许他们住的,西门真人就是先帝很爱重的那位,他刚才是不是给了你什么,能让我开开眼么?”
“嗯,当然可以。”
文辅接过手钏,仔细看了看,然后笑呵呵地还给陆明珠:“瞧着真是精巧,不知道有什么玄机。不过在我们家乡呢,小孩子才带这种东西,你索性留一留,将来给孩子……”
陆明珠觉得他这话说得不甚正经,于是不等他说完,扭头就走。
文辅追了几步,大声嚷嚷道:“陆姑娘,你听我一句,可别着急戴啊,横竖也没到端午呐!”
陆明珠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她坐在屋里等着出发。
有些无聊翻看着手钏,她突然意识到,既然这是保佑安康的手钏,那如今顾钧岂不是比自己更需要它?
陆明珠连忙拿起手钏,匆匆来到了顾钧房间。
对于她的好意,顾钧推辞了:“既是给你的,你便好好戴着,且瞧瞧它有什么用处。”
“我如今没病没灾的,用不着它,您试试也好呀。”陆明珠不死心,再次劝道。
顾钧又露出了温和的笑意,鸦黑的睫毛垂下,挡住了眸中神色:“既然这样,你可否将佩戴的长命锁借我一用?听闻你的母亲出身不凡,或许——”
话没还说完,顾钧眉心一蹙,用手扶住了额头,似乎是头风又犯了。
陆明珠本来有些迟疑,但见顾钧面带病容,仿佛玉山将倾,瞬间忘记了山神的嘱咐。
她拉着脖子上的红线,拽出了的坠子:“其实不是长命锁,是一枚平安扣。”说着,她解下坠子,递向顾钧。
顾钧接过坠子,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陆明珠满怀期待地问道:“这能管用吗?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坠子既然你母亲留给你的,恐怕只对你管用。不过近来谷铭新调了方子,我的病其实也快好了。”
顾钧将平安扣还给了陆明珠。
陆明珠有些摸不着头脑,顾钧问自己要坠子就只是想看看?
这时大用进来回禀道:“公子,都准备妥帖了,可以出发了”。
顾钧点点头,对陆明珠说:“你不是想求真人们帮忙找母亲么,咱们接下来要前往浮玉山,浮玉山的真人们道法精妙,假使天公垂怜,或许可以解你一桩心事。上午来的西苑真人们与咱们同行,如果有需要,你也可以请教他们。”
果然如同顾钧所言,马车上路不久就和西苑一行人汇合,结伴同行。
然而这结伴结的颇为貌合神离,双方车队依旧泾渭分明,所谓结伴不过是走了同一条路罢了。
路上,顾钧依旧在车上教授陆明珠课业,太虚子则被几个心腹围着,正嘁嘁喳喳的说话。
山冶子先开了口,依旧是忧心忡忡的调调:“自打出了直隶,宣王就一直派人来召主上您回去,已经发了多封加急了。”
不等太虚子回答,奇理子就开口反驳道:“大事将成,届时天庭都要抖三抖,还搭理那人间皇帝做什么!”
太虚子略思量了一下,狡黠地笑了笑,门开口道:“山冶子,今日不妨就写封回信。”
“回信?”奇理子连忙抢话,“他文墨不通,您不如叫属下代笔。”
太虚子与山冶子眼神交汇了一下,随即笑道:“那现在就写罢,你告诉宣王,我南下碰到了顾御史,他声称有关乎社稷的大案邀我同办,不得已只好南下,回京后再行复命。”
山冶子答应着,从袖中拿出一只行囊笔、一张笺纸,在墨斗中润了一下笔,就这车内果桌上提笔写起了回信,边写边问道:“主上,要解释下是个什么大案么?只这么笼统一说,怕是糊弄不了宣王。”
“不必了,你只说怕泄密,回京在行回禀。至于回京以后——”
奇理子哈哈大笑:“回京以后如何回话,还是让顾御史去想吧。这厮几次三番挑衅您,没少恶心咱们,据说他此次出京是受那楚狗指使,探查咱们底细来了。”
“那正好和他同行,给他机会,”太虚子眯起了眼睛,阴恻恻地说:“他查得好,就跟咱们一道去合虚开开眼界。若查得不好,只好用这条小命回京向宣王复命咯。宣王这段时间晕了头,竟然把他忘了,没关系,咱们帮他想起来。”
说到这里,山冶子从袖中取出了一只葫芦来,仔细端详着:“其实我挺感激宣王的,瞧瞧,都装满了。咱们脚程可要快点,宣王没几日好活了,怕他赶不上处置顾钧呀。”
山冶子望着葫芦,又露出了忧虑的神色:“按说宣王还没有举行完登基大典,不知这收来的气运……”
“您呀,比大巫和宝葫芦懂得都多,这人皇的气运非得您说是才是,他们啊,都不准。”奇理子又在一旁阴阳怪气。
“够了。”太虚子几乎是有些无奈了,山冶子和奇理子两派矛盾未能消解,反倒愈演愈烈,如今路上本就人杂事多,他还要整日听这两拨人互相挑衅,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了,“这一路上让争奴族他们看笑话还不够,你们还想在谁面前丢断修氏的脸?”
同行期间,陆明珠也曾去找过这位太虚子几次;可惜不巧,但凡她去拜访太虚子,文辅总是随后就到,她便不好讲母亲的事了。
这一次,陆明珠实在是恼了,她质问文辅:“你老跟着我干什么?小心我告诉顾先生!”
文辅立刻反问:“奇了,怎么是我跟着你?我打出京那会儿就和这些道长们同行了,来找他们有什么稀奇?倒是你,老是过来干什么,小心他们把你塞到炉子里炼成丹!”
陆明珠瞪他,他满不在乎,继续教训道:“还有,你那什么娘亲的故事可别乱给人说,你好歹也算我家公子的弟子,可别疯言疯语,丢他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娘的事儿?”
“哦,”文辅丝毫不慌,随口胡诌道:“你方姐姐告诉我的啊,她还托我照看你呢。说真的,就算你娘真是什么仙女,她要是被上界抓走了,你指望几个没得道的真人救她?别痴心妄想了,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陆明珠回了房间,表面上气鼓鼓地,心里却暗暗地松了口气。
原来是方玉媛这个大嘴巴说出去的。
当初在村里的时候,方玉媛没少和文辅叽叽喳喳,恐怕就是那时方玉媛告诉了文辅,后来估计文辅又告诉了顾先生,难怪有段时间顾先生怪怪的。
陆明珠抚着坠子,定了定心神。——自打那天顾钧看过坠子后,她就一直不安,因为她只对顾钧说过母亲走失了,但从未说过母亲的来历,而这坠子她又总是贴身戴着,从未示人。
那天顾钧贸然提起,令她事后想起很是惊慌。
如果是方玉媛私下说给文辅听过,那就讲的通了。
只是不知道顾钧如何知道坠子的存在。
陆明珠想也没什么大碍,八成又是有什么谣言传乱了。毕竟之前顾钧还错问过自己吕氏女遇到神仙的事儿;这一次也一样,他误以为母亲留下的是长命锁。
长命锁和平安扣可差远了。
顾钧奉皇命巡盐时曾拜访过浮玉山,因此顾家一马当先在前面带路,一路走得很是顺利,不几日就到了浮玉山脚下。
到了山脚下,众人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往山上望去。
太虚子又飘然而至,径直到了顾钧和陆明珠身边,他笑眯眯地开口:“此地果真是幽静清雅、景色殊异啊。陆姑娘你知道么,传闻仙界也有一座浮玉山。”
“也是这般洞天福地么?”
“不是,”太虚子瞥了一眼旁边正在仰望浮玉山的顾钧,回答道:“仙界的浮玉山上有猛兽名彘,啸声似狼,虎身牛尾爱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