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诊所
“报告！”
王慧在讲课，看到曲瑶景和黎晓两人后，抬高声音问道：“干什么去了？”
曲瑶景擦了擦红肿的双眼，黎晓答道：“她不舒服，去医务室了。”
“进来吧。”王慧的语调有些轻佻，貌似还翻了个白眼。
林止让开，让黎晓坐了进去。
自这一秒开始，曲瑶景和黎晓就谁也没理过谁。到最后放学，各人收拾各人的书包走了，她们两个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黄昏光线明明暗暗，黎晓沿着街道最右边画的那条白线走。
嗒嗒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黎晓转头去看――
是林止。
“干嘛？”黎晓不咸不淡地道。
林止看起来有些扭捏，最后索性抓住黎晓的手腕，用力拽住她，“跟我过来。”
自己的手腕被用力抓住，黎晓挣不开，只能跟着林止走，还边走边道：“放开我、放开――”
他们拐进旧街的一条小巷子，平时不会有几个人经过。
林止终于撒手，黎晓后退几步跟他拉开距离，质问还没出口，林止先一步道：“不要去管。”
“管什么？”黎晓眉头轻微皱了皱。
“曲瑶景的事，你不要去管。”
空气仿佛凝固了半霎，黎晓的语气略带嘲讽：“你凭什么管我干什么？”
“这种事摊上没好处，你别……”
“哪种事？什么事？你给我仔细讲讲！”黎晓走上前逼问。
林止对上黎晓的眼睛，悄悄避开目光。
沉默无言，良久，黎晓开口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曲瑶景被暴力？”
她揪住林止的领子：“是不是？你说啊，你他妈说啊！”
林止的发梢垂到耳后，若有若无地翘着，轻轻点了一下头。
黎晓撒开林止的领子，报复似的重重推了他一下，扭头就走。
林止下意识拉住她。
“你有病啊！”黎晓啪一下甩开他的手。
“黎晓！”他喊住她，声音弱了几分，“你可以找老师、找警察，但真的不要掺和进去……”
“屁！找了有用吗？那些人一张嘴就要证据证据，我他妈空口无凭我找他们干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今天阳台上但凡出了事，你们当中每一个人都得背这事一辈子！”林止大吼道。
似乎每一个角落都安插着窥视的眼睛，盯得他们全身发冷。
“如果是陈青呢？要是陈青碰上这种事你会不管吗！”黎晓的内心像是各种颜料打翻混成一团，有难过、气愤，还有不甘。
林止攥紧拳头，没有说话。
“你可以找我……”
“找你？干嘛？听你的话别管？”
“帮你，我可以帮你。”
黎晓自嘲似地笑了几声。
“你不要那么冲动，去找老师，他们在学校不敢怎么样的。”
要么说那广播有点耳熟呢，是林止在帮她。
黎晓扭头，“呵，出什么事我背着，又不是你背，别管我。”
像野草撞开脆弱的泥墙，女孩背着书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林止蹲在地上，揉了揉紧皱的眉头，转身往反方向走。
八点三十五分，公园热闹不减，陈青没去打球，他夺过林止手里的啤酒，哐地撂在石桌上，“别喝了，跟狗似的。”
林止脸颊通红，但并没有醉。
“你如果被暴力了，会怎么办？”林止有些口齿不清。
“我？”陈青喝了口啤酒，从兜里掏出烟递给林止，“打呗。”
林止玩着那颗烟，又问道：“要是你的朋友摊上这种事了呢？”
“是你吗？是你就帮，别人就算了。”
林止点着烟，往陈青那凑了凑，“我跟你说，还真有。”
“谁啊？”
“黎晓。”
“什么？”陈青条件反射般地站起来。
林止拽了他一下衣服，摆摆手，“别激动，别激动，黎晓的好朋友。”
“哦。”陈青又坐回去，静了半霎，问道：“谁啊？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黎晓跑天台上去，为了她那朋友差点跟别人干起来，多亏我急中生智，阻止了她们。”
“什么事啊这么严重？”陈青抖抖烟灰。
“校园欺凌。”林止自然而然说出来了，“她朋友跟咱一个小区，我好几次买菜回来都看见了。”
“那你怎么见死不救？”陈青打趣推了他一把，“跟黎晓她朋友搞好关系，不就能跟黎晓搞好关系？”
“嗝，我跟你说，三中那群混混跟外面有勾结，不是那种随便能打的。”林止看起来有些恍惚。
“怂了？”陈青问道，语气平淡。
“没有！我只是怕黎晓……我又不能二十四小时在她身边……”林止趴在桌子上，弹了弹烟灰。
猩红的火点出现在烟头，陈青四处张望，突然问道：“你怎么喜欢上她的？”
“就咱中考打架那一回不是跑她家去了吗，她爸给你上的药。”
“哦――”陈青想了想，“我只记得你老是疼得叫唤，有那么疼吗？”
林止的表情像吃了苦瓜，“不是打得疼，你知道吗，那小妮使劲往我伤口上摁啊，就像给我撒了一把盐，还框住我脑袋不让动，我去知道我多疼吗――”
“哈哈哈，你活该！”
“后来我看这个小妮挺好看的，算了，就不跟她计较了。”
“你啊，见色起意。”陈青拍拍林止的脑袋。
林止拨开他的手，“他妈，这叫细水流长。”
浓浓月色照人，周围几颗星星在闪烁。
仿佛回到了那个夏天，那个说起来幸运又不太幸运的一天。
“卧槽，我他妈涂卡笔呢！”林止来回翻着文件袋，没有涂卡笔的影子。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偏偏这场考的是英语，周围的人没一个认识的，他找谁借？
心里五味陈杂，最后一气之下撂笔不写，监考老师收卷时惊讶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中考结束，同校的人都站在一块，林止找陈青抱怨：“我去，我考英语时涂卡笔没了，到最后都没找着，真是信了鬼了！”
然后一根黑色涂卡笔扔在他面前――
范阁国和裴博文。
官二代，林止的死对头。
“哟，考不上一中了！”范阁国故意摆出贱兮兮的模样道。
“就你这种……”裴博文刚想添油加醋，一个拳头就打了上来。
“卧槽！”裴博文捂住脸，叫起平时的小跟班，“干死他！给我弄死他！”
众人一见这架势都往四周避开，林止周围空荡荡。
裴博文的拳头擦着脸过去，人群中发出一声尖叫。
“有人打架――”
他们都在跑，只有陈青往回走。
“靠――”林止被踹了一脚。
对面人越来越多，向他们靠近。
“行不行啊林止！”陈青和林止的背贴在一块，每个人都负了伤。
“那边干嘛呢！哎哎哎，刚中考完就打架！”一个老师往这边走过来，林止见势拉住陈青。
“跑！”两人在人群中撞开一条道，漫无目的地跑，最后没了力气，靠着一棵大树喘息。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婆婆经过吓了一跳，“哎呦小伙子！这是干嘛了？”
老婆婆继续说道：“那边有个黎大夫，人好心善，你们去那看看，就是那个诊所！”
林止和陈青推拒着，最后招架不住，被老婆婆推到了诊所。
“黎大夫，这有两个小孩。”
一个套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出来，高高瘦瘦，胡子剃得很干净，四方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来了来了宋大娘！”
林止瞥了眼他的吊牌――黎成军。
然后被前拉后推弄进了诊所。
陈青和林止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陈青凑近林止，“我也是。”
黎成军提着一个小箱子，然后冲着办公桌喊：“黎晓，别玩手机了，过来帮忙！”
“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黎晓把椅子调到适当的高度，慢慢坐起来，穿着拖鞋往这边走。
“拿着这个。”黎成军把棉签递给她。
“放心我会。”黎晓非常有底气地接过棉签，蘸蘸酒精，有些凉的手指碰到林止的脸，林止轻轻抖了一下。
是他太热了。
“嘶――”林止控制不住，实在太疼了。
“别动。”黎晓又使劲摁了一下。
林止扭头，面部五官疼到扭曲，陈青在一旁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