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關和尚語錄卷六

    侍者傳善輯

    詩

    五言古

    彭質先廣文誕日詩以賀之

    濬哲本天人，數非靈蔡卜，千歲軼莊椿，五經笥邊腹。夙慧冠詞林，挺然好堅木，漢品晉風流，文章錦繡谷。驊騮碧玉蹄，款段安能逐，手持天竺書，根利刀批竹。心潭龍未降，義藪虎先服，超出塵象表，頭上冠寧束。廣文豈為氈，中丞厭食肉，願作宰官身，因深緣自熟。栽蓮愧比匡，呼鵝應待陸，一枝優曇花，聊佐飛觴祝。駿發在茲時，鴻猷當秉軸，勿使道盟寒，靈山曾受囑。

    送吉水陳青逵文學歸閱藏

    世羅密如髮，眾愛織成目，既墮此中生，超然幾脫俗，非有大力人，泥深沒象足，苟無決烈志，安能翻此局？君今何高挺，靈鋒慧自夙，愛子且能捐，塵韁豈能束？千里望雲山，輕舟來何速，相送兒出家，還歸謝故屬。靜掩三間茅，閒簡千餘軸，了卻生平願，別唱無音曲。家在青原山，山光炤几牘，爛煮廬陵米，折腳鐺中熟，咬破一粒時，百味隨心欲。丈夫疾求道，抽刀剖寒竹，直下便承當，六六三十六。

    與董鄖陽八際使君

    涼奏比巖吹，茆堂秋欲沐，峰氣邈含陰，太灝顛何肅。似濯煩歊襟，清鏡超蒙俗，廓視寰中虛，真機朗如燭。曠古徹來今，千秋瞬不足，至今空洞懷，萬事雲流目。攖鋒截毛寒，驊騮疾驅轂，出則蟄龍飛，處則神雞木。伏御兩忘情，柴桑遂貞復。廬阜不多高，遠公道名馥。當時十八賢，氣味相渾穆。杖藜偶過橋，笑聲虎驚谷。世豈無淵明，破院慚幽獨，安得長者車，荅歌蓮社曲？擁帚每跂予，還期訪脩竹，不必論禪深，浩然公素蓄。永嘉到曹溪，何妨留一宿。

    送孝廉劉和鶴居士北上

    二月桃始花，策馬遊上京，春雲如送遠，春鳥如緩程。執手問行役，君去路自平，盤腹既萬卷，落紙江濤聲。十年悟一字，海岱無留情，持以獻明聖，旦夕富蒼生。固若籌閒事，君豈淹世名？心為度人楫，身作護法城。游塵滿衣帶，終返青山盟，歸來小菴樹，已匝茆檐榮。朝飯一口雪，晚壁半點燈，問荅維摩似，起坐文殊并。嗒然笑相視，不覺松風清，此意與君說，聊為薊門行。

    無奇歌贈楊生

    山奇峰戍削，水奇波盪折，物奇吐精華，士奇標卓越。君生負奇姿，駿采神先軼，落筆驅前茅，不逐時流轍。一出詫空群，辟易千夫傑，旗鼓目無牛，氣吐虹光燁。願言資醇平，遊奧隮堂闕，珠以蚌為衣，玉以石作穴。山川媚而輝，靈閟後乃洩，售奇豈因炫，嫉奇不為跌。欲上凌雲梯，眼空出金屑，楊雄亦有言，彫蟲非所挾。豹霧澤其毛，七日食俱輟，遊鶤息以翔，六月天風捷。虛懷己亦忘，得妙江河決。

    讀寒山詩作

    我愛寒山詩，不入時人調，句句洗塵情，安在事華藻。至人寧逐物，廓若飛空鳥，豈但出樊籠，兼忘脫矰繳。長眠松下石，興來欹浩浩，拊掌笑如狂，東顛復西倒。高揮石壁上，暗書木葉杪，乍看意句新，轉玩滋味好。冷眼觀戲場，熱鬧何時了？相逄拾得來，快把苕帚掃。垢面與髼頭，不令俗子曉，恰被閭丘生，覷破神通小。至今天台山，白雲封海嶠，日日松風吹，夜夜江月照。此意人不知，對面千里邈。

    贈禪者居山

    山居清絕處，萬境喧囂息，此時道人心，相與同岑寂。澗水響如琴，猿嘯下石壁，風柯作梵音，巖花吐幽色。俯拾橡栗餐，問煨魁芋喫，樂此煙霞情，觸目心境即。憶昔永嘉書，左溪尚未識，君能了斯旨，動靜隨意適。

    七言古

    次韻寄永嘉何山人無咎

    維摩昔日誰為爻，文殊普賢稱最厚，君今辨才如瀉缾，吸盡西江無出右。曾聞落筆走波濤，妙解入廛看花柳，想是雙林再出來，還疑永嘉親世久。雖然墮落此風塵，一點靈光不辜有，翻笑龐公兒女癡，說甚無生話太醜。年來金屑眼中空，惟餘奪命符懸肘，江南俊彥足如雲，幾個藏身依北斗。潘髯程虎擅芳聲，播弄精魂入詩酒，近從寶婺識王即，風流藉甚都人口。八悲曾爾譽雞林，一覽便能識虀臼，豈因造物妒人奇，無耐生機賊其肘。去年健足走如飛，今朝杖子不離手，盤跚強賦出無車，牢落誰憐衣短後。相逄知己話寒燈，不覺精神俱抖擻，豈無愛客孟嘗君，彈鋏何堪迫衰朽。茂陵作賦氣凌雲，病渴多因憐少婦，丈夫筋骨可撐天，到底情關誰自剖。還如老象沒泥中，盡其神力難奔蹂，讀君臨別贈千言，彼岸相呼疾回首。靈苗不必待新栽，般若何須探二酉，心如湛水生蓮花，觸處欣逄無量壽。當時彭澤素心人，亦厭浮名等芻狗，東林往事成空譚，未若參禪貴知有。我欲來看雁蕩山，相期不必裹糧糗，問疾搥開不二門，拈花同禮靈山叟。

    武昌寒谿寺乃遠法師道場，時孟玄旨孝廉得一大士像，從野老茆檐灰燼中出，非金石土木之所成，容儀殊特，觀者嘆異，因賦此志之。

    江面數峰凝紫翠，榜人遙指寒谿寺，隔岸蒼煙抹麗譙，黃州百雉明秋幟。落日林端逗磬聲，入門想見古風清，山川遺墠思高躅，道價嶙峋豈浪稱。昔聞靈姿躍魚網，今復茆楹騰瑞像，非關罏冶與埏埴，分明妙相呈灰壤。光儀閃爍非金銀，範手琱工枉用神，大士標奇真叵測，物無虛應示當人。君不見，陶公侃，文殊捧足雙舒掌，江漢重逄孟孝廉，寶珞親瞻事非兩。夙緣何幸對披襟，揮麈憑陵吐妙音，問我洛伽何處是，楚天鴈叫碧雲深。

    雪關歌

    天地一蘧廬，古今誰搆始，而我揜斯關，安居毛孔裏。毛孔不窄關不寬，金烏玉兔時往還，照見幻棲關裏事，玲瓏八面渾無阻。坐聽流泉松下鳴，倒看雲影峰頭露，青天放眼瞠不睹，石人欬唾生風雨。有時藏身沒蹤跡，檻外璚枝分野色，有時沒跡莫藏身，釣盡寒潭躍浪鯨。此關何為雪呼六，六月紅罏飛霰撲。我關不記春與秋，花開葉落山常幽。我關不占天和地，一段光明覆無際。我關非內亦非外，扁舟蕩漾遊滄海。我關非動亦非靜，旋嵐偃嶽心恒定。萬象為關關萬象，空合空兮聯帝網，卑而不下高不危，疏而不漏暗復朗。誰謂此關小，圓合太虛無欠少。誰謂此關大，只在一塵含法界。法界所有關中聚，笑擲大千為戲具，法界無物關中空，放開捏聚如游龍。龍飛虎步恣騰踏，板橋忽動霜蹄滑，劈破雲門一字關，剔起眉毛還險煞。有問關中主若何，指頭無縫全機活。

    破院歌

    破落僧，住破院，破破落落無藏閃，十方通洞沒遮攔，玲瓏一座空王殿。晝無香，夜無燈，風過時驚壁倒聲，法堂幾丈生荒艸，佛面飛埃堆滿層。樹為龕，苔作簟，一餐脫粟千家膳，竹筧泉分花塢來，石頭敲火烹茶便，客到稀僧過少寡。逄迎兮，罕談笑，扶罷犁兒拴卻牛，攀崖獨坐看雲鳥。猿窺廚，鹿飲澗，相近相親如作伴，長打門前之遶行，知予胸次無涯岸。松何蒼，峰何秀，石壁潺潺下飛溜，身在千巖萬壑中，道人行履君知否。放情懷，縱瀟灑，山靈供軸天生畫，熱鬧門庭讓別家，煙霞嘯傲過王伯。呵呵呵，煞顛倒，說甚禪機譚甚道，順情逆境兩重關，幾個不隨分醜好。休掃聖，莫輕凡，罷論前三與後三，索價撩天誇至寶，爭如伸腳放癡憨。虎踞前，豹哮後，見我耽如垂耳狗，生平毒惡不關懷，摧化獰心如拉朽。浪擔憂，空過慮，恐怖之中觀自在，自家佛殿好莊嚴，依報缺些也無礙。嫌淡薄，愛溫飽，此等何由知道妙，一生橡栗著荷衣，千古高標人莫造。從荒涼，任倒壞，破而不破真如界，彈指輕開樓閣門，捉敗明州憨布袋。老楊岐，古神鼎，藜床積雪那伽定，更有栽田博飯翁，令人想像偏饒興。破落僧，住破院，意趣幽深人不見，流俗阿師未必同，縱居華藏生忻厭。

    如意泉歌(有引)

    瀛山從太甲分枝，有雙澗夾流在左右兩翼峰之外，去寺稍遠。寺有井暨五池，時秋亢無以汲，予因攜笻入塢之東，覓得一泉從石竇間迸出，味極甘冽，可供數千指，因作歌以志喜，且呼為如意泉，蓋予手持一鐵如意，撥開泉眼，水即應指而出，故命名云。

    山色巃嵷何秀拔，疑是鷲峰分太甲，如幢似蓋湧神囂，翠積樓臺霞欲潑。中藏乳竇秘寒湫，未濫觴時似截流，我來匡徒食指眾，秋深井沼竭難求。稽首雜華香水海，娑竭遙分脈非外，手攜如意踏林皋，所控必無爽諸丐。俄聞好鳥樹頭鳴，樹下幽崖小鹿行，俯視艸深淤濕處，聲生觱沸耳邊清。呼童荷钁開泥面，石罅纔疏珠急濺，喜將柄鐵發其淙，迸破源頭那一線。柔光湛碧注琉璃，煮出甌花暈綠脂，忽陣春風傳磬響，佛前先供滿瑤卮。笑呼同侶斟還坐，知味其中能幾個，三喚無煩老趙州，肯與茶仙較清課。此泉未出山之垠，澄不停兮攪不渾，此泉崩流通浩瀚，綆莫汲兮竿莫探。要知滴水廣含藏，萬派千枝同一貫，更有神龍深處蟠，酬經變化雨潭潭，軍持直透金輪際，倒汲滄波徹底乾。

    題白毫菴偈後

    虛堂冥坐清無事，開緘遠承瑤帙寄，新詩百首手自書，錐沙截鐵饒風致。詞家三昧屬何人，公於翰墨聊游戲，一毫端上現神通，筆劄大小神全備。夭矯香海出遊龍，揮霍長風摶妙翅，誰謂筆腕疲精思，恰似希夷偷打睡。字學無心詩偶工，個中活計難思議，山中多少縛茅僧，輸與白毫菴主意。無門鎖子縫輕開，沒底船兒篙慣刺，逄人借問綠葡桃，滿盤拓出鮮紅荔。讀公詩無義味，空空洞洞欺邊笥，舌頭元是肉生成，揮灑千篇無一字。

    五言排律

    讀曹能始觀察遊福廬山記，知為海上名山，其寺乃相國葉公道場，時雲會上人來索予詩，因賦此以當臥遊。

    閬風多玉削，海上近移來，壁罅天門陡，峰腰佛殿開。濤奔千澗雪，樹抱七層臺，蜃氣飄空散，鯨波盪日迴。異香傳洞口，幽境逼天台，石盡玲瓏態，亭多曲折隈。浮圖懸讖許，紫閣再來裴，香火地偏勝，金湯劫不灰。臥遊如歷掌，枚叔信奇才。

    上樊山王

    本是金輪裔，何須紫氣占，群靈皆翼衛，百福自莊嚴。道不由師悟，才真與德兼，神全多蘊藉，語至絕廉纖。秘笈探龍藏，新詩吐鳳箋，屏翰宗社倚，城塹法門瞻。賦艸隨時得，心花信手拈，光風難再睹，去棹欲留淹。

    贈法主

    來從師子窟，一吼便驚群，智邁三支秀，才兼八索文。廣陵濤作辯，雪嶺草同芬，目富心俱飫，器傳水不分。道安傾眾難，慶喜擅多聞，赤腳幡猶豎，青龍鈔已焚。鞭前窺駿影，樹下服魔軍，目翳空金屑，心花燦印文。迦梨吾不愛，得意許傳君。

    五言律

    同費海鷗山人經臺看石

    山中清富貴，怪殺石頭奇，座湧狻猊皆，花擎菡萏枝；秋雲兼鳥落，午溜覺風吹，霞外心相許，非君更有誰？

    贈若惺師

    優曇吾不見，縱見不如君，得法如傳水，揮毫欲吐雲；久知鵝擇乳，應見驥空群，說罷楞伽義，心花露印紋。

    次韻送吳山人道甫歸華亭

    孤笻雙徑出，臞甚鶴憎顏，我任虛舟泛，君隨旅泊閒；吟狂詩發嘯，骨傲癖成頑，月照虎溪水，書招早入山。

    寄白明府

    此邑方分竹，他城候及瓜，公堂縣夜月，山廓富春花；到處民安堵，來時雨裛車，香山白太傅，遺艸滿禪家。

    遊聖水巖

    谷轉樹蒼蒼，橋邊過野堂，石屏雲泛影，天鏡月臨光；寒漏猿傳磬，空更鹿遶床，巖前流聖水，野老卜豐穰。

    宿湓江作

    風俗鄰蘄楚，山川秀且妍，浪頭高似雪，江面闊如天；客店蘆花岸，漁家楊柳煙，持盂行欲乞，遠浦不停船。

    荅董德受居士

    一返西江棹，迢迢海上峰，龍門難密邇，鳳彩想儀容；豈為千山隔，還如對面逄，宛同真臭味，毒我玉芙蓉。

    遊雪峰憩瀛山堂

    我住瀛山寺，茲菴喜共名，峰青連樹秀，沙白晃星明；潮水迎帆影，溪風撲磬聲，扶笻登雪嶺，此宿想多生。

    題天鏡巖

    扃秘靈奇久，鴻濛忽啟藏，巖吞江霧白，泉灑洞門涼；鏡可容天面，窗惟貯月光，道人何所見，一鳥過滄浪。

    七言律

    壽鄭相國方水先生六秩

    珮聲辭曳五雲端，出處分明謝險竿，客飯愁無鮭作菜，道裝也愛籜為冠；羅應笑翟門前設，琴或思聰指下彈，身似虛舟還不繫，壺中跳入弄雙丸。

    慈功上人棲鼓山詩以送之

    絕頂無過屴崱峰，海天極目水朝宗，一枝聖箭遙穿鵠，半壁神泉倒喝龍；路入白雲行杳靄，殿開碧嶂望巃嵷，何年振策尋煙島，飽看高高石罅松。

    寄金岱輿憲臺

    萬方懸覆一天雲，使節遙臨粵嶺分，地接炎荒如灑雪，風清蠻洞早沉氛；信州父老思遺愛，江國才名望不群，此日台階星斗近，金湯佛土借鴻勳。

    與董仁原明府

    萬松陰裏借籃輿，香積盤餐品只蔬，棲鳳嶺多趺坐石，浴龍池有放生魚；回頭記得來時路，見道何須萬卷書，元是旃檀林下客，明珠依舊在衣裾。

    自壽

    住老空山鶴伴眠，披簑來往釣魚船，逄人有點裝憨相，說法原無出格禪；熨斗煎茶供萬口，袈裟作被蓋多年，問予壽量今何數，笑看龍牙襪底穿。

    其二

    髮長貌醜一頭陀，破衲從新補嫩荷，日月兩丸穿眼鏡，煙霞千嶂隱身窩；笑看石女梳霜鬢，長聽黧奴唱野歌，曠劫促延拘不得，春秋半百豈為多。

    鄭方水相國見訪山中次韻酬之

    百里巾車度委蛇，清光蘿際共雲披，不嫌野飯同僧缽，若問宗風看祖碑；梵靜獨餘天樂細，詩成猶較燭花遲，山窗月上仍忘寐，去汲清泉燒竹枝。

    遊西巖

    振策來遊百丈巔，道人無住宿風煙，洞門豁若鯨開口，石壁危疑佛坐蓮；隱約盡巖還有路，玲瓏一孔別通天，大千掌上如觀果，萬朵河山入鏡妍。

    壽融闇上人

    雪浪菴頭供采汲，恩公衣缽許親傳，神珠獨耀誇明月，妙翅高摩逼義天；手種曇花今幾樹，人如寶掌住千年，生平不解離圓覺，對客清譚舌湧泉。

    山居

    年來瓶錫樂幽林，禪寂何嘗事若吟，掬水引魚時上下，穿雲采藥幾晴陰；鍋兒撲破何須洗，樹子無根懶去尋，纔聽溪邊人有語，又隨麋鹿入山深。

    五言絕句

    山居雜味

    選石留人坐，拈花供佛看，年來禪寂樂，不獨在蒲團。鳥來傳法語，天為雨新花，莫論玄中旨，相逄且喫茶。流壑聲無盡，春山煙更晴，偶來松澗曲，閒與鹿群行。竹裏安茶灶，松間挂鷺瓢，山窗涼樹密，五月聽鳴蜩。嫩鋤穿石筍，老摘墜藤花，雖是山居樂，平生口懶誇。樹匝峰千轉，崖飛瀑萬尋，到來非遯世，門徑自幽深。閒拈松作塵，自疊石為城，占斷峰深處，扶笻絕頂行。栗黃垂殼坼，芋熟撥灰香，供佛秋花少，芙蓉開小塘。不羨簟瓢樂，猶貪丘壑清，柴乾谿水便，稱我住山情。

    講經臺

    空生岩下坐，雨花落如霰，白馬未曾來，早已傳經遍。

    浴龍池

    龍馴風雨息，清水浸莓苔，坐石閒看慣，猿歸鹿又來。

    棲鳳嶺

    石壁桐花落，山空小鳥飛，嶺頭霞色起，知是鳳來儀。

    靈源橋

    雨過夜塘深，鸕鶿飛欲起，橋上望秋山，影倒流水裏。

    七言絕句

    寄俞公遠二首

    瓦缶茆龕一個燈，白雲為幔坐閒僧，夜來借問天邊月，曾到君前照未曾。

    樹底常聞鳥說經，山泉慣汲滿銅瓶，松風不肯容高臥，夢到谿亭吹忽醒。

    徐山人香水有章臺之戀因以儆之

    夢裏花枝蝶自迷，醒來猶恨五更雞，蓮花雖向泥中出，爭肯和根倒入泥。

    答李飛侯文學

    青蓮仙品落人間，何意巾車過雪關，相見不須施棒喝，夜深明月照花龕。

    題聽松山房

    似聞白馬起潮頭，惹得錢王控弩愁，我試與君坡下聽，分明天樂響箜篌。

    山居

    疊箇石頭松下坐，選枝竹杖手中攜，看山莫道無閒伴，野鹿成群送過溪。

    柏子長燒香滿爐，磐陀坐聽鳥聲呼，瑞巖不識菴中主，剛要惺惺喚醒渠。

    龍山客到便移菴，拂尾靈龜我不堪，混眾獨居皆可意，白雲深處及封關。

    鄰僧送箇藤花枕，紙帳無鉤竹榻低，幾度放憨呼不醒，那知窗畔日頭西。

    泉石獨饒清供好，煙嵐竹樹畫圖開，從來身在千峰裏，長嘯高歌歸去來。

    熱鬧門庭饒一著，幽深境界占三分，蒼松白石容高臥，隔斷紅塵遍是雲。

    瀛山八景

    一指峰

    西來大意憑誰說，壁上孤峰豎指頭，煙水百城都影現，善財猶自向南求。

    香象峰

    生獰氣勢度香河，截斷中流萬頃波，何事橫眠煙霧裏，笑看兔馬走前坡。

    紫芝塢

    石骨蒸雲芝艸秀，松脂潤地茯苓多，結茅此處人稀到，水面香風吹綠荷。

    脩竹塢

    種來一徑篔簹綠，玉版逄人恣說禪，迸出龍孫千萬個，春風補我破苔錢。

    如意泉

    泥深艸濕乳泉藏，小鹿貪眠樹底涼，試向源頭揮一钁，四時花塢水流香。

    東澗水

    鳥惜落花啣去緩，鹿窺清影下來忙，閒情飽看青山色，坐聽潺湲歸亦忘。

    西澗水

    雪瀑交飛谷裏喧，石橋虎過漸黃昏，瘦笻問我誰為伴，笑指扳岩下樹猿。

    金鐘山

    不待華鯨吼曉風，賦形疑是蜀山銅，太音豈入時流耳，常自聲傳萬壑中。

    六言四句

    山居

    曲磴遙峰數里，斷橋流水三灣，有鳥來啼竹院，無人閒閉花關。

    準擬岩棲壁立，還思泛宅浮家，興到間尋煙嶠，倦來一枕蘆花。

    桃萼幾枝紅雨，柳絲一把蒼煙，眼底風光爛熳，問君春在誰邊。

    石罅安排茶具，松陰聽斸苓鑱，坐逼風泉欲冷，何人招手高岩。

    麋鹿群中散步，漁樵隊裏相將，真嬾幾分幽趣，天放一種清狂。

    石骨穿雲欲露，泉聲帶雨分流，種竹平遮地角，卓菴先占峰頭。

    不見崖猿捧缽，時看谿鹿銜花，偶逐漁樵歸去，行過村裏三家。

    覓伴松間敲火，呼童澗底擔泉，過量何分七碗，貪杯笑倒玉川。

    雪和尚語錄跋

    夫弘法為人，非細事也，必須行解相應、事理函蓋，始堪是任，不然則山雞鳳冠虛妄之流耳。善丙子冬出嶺參叩，得侍　雪老人之側，見其操行端方，應機圓活，或隱或顯，人莫測其涯涘，但愧緣慳，僅一寒暑而　老人西邁矣。彼時見其語錄散漫，欲為編輯而力有未逮。至戊子春，又聞博山經房已罹回祿，板盡化于灰燼，至今九載，未有修復。因追繹　老人所說之法玉瑩珠迴，堪為後來龜鑑，詎可任其湮沒弗傳乎！於是不揣鄙劣，將五會之語編而輯之，分為類者九、為卷者六，付之剞劂，用貽同志聊比書紳。云爾。

    歲次丙申仲春中浣侍者傳善稽首謹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