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锦绣坊
武力震慑了众人一番，连姑娘总算能安安心心带着灵奴用饭了，只是她也没闲着，一边笑看着灵奴吃东西，一边听着酒楼里的人胡侃谈天。
忽的，她眼神动了动，调整了下姿势专注地听起酒楼东北角一桌江湖汉子的谈话内容来。
“那妖女究竟跑哪去了？如今竟半点踪迹都寻不着？”
“该不是知道自己成了武林公敌遁去了深山老林？还是滚回她的伏天教去了？”
一个汉子摇摇头，否认道：“应当不会，她若是担心这些当日下手不会做的这般明显。金龙堡龙远奎一家三十七口人无一幸免，凶徒手法没有半分遮掩，只一眼就能瞧出是那魔教妖女所为。行事这般狠绝没有顾忌，又怎会在事后担心旁人讨伐躲藏起来？我倒觉得她是另有所图，只不知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魔教近些年已是久不在江湖出现了，没想到如今却突然张狂起来，当真是令人难以心安。如今这妖女又不知隐在何处，说不得正谋算着什么呢！莫不是又是什么颠覆武林的大阴谋？”
一桌上的同伴都在暗暗凝眉思索，没有人回应他。
只片刻之后，一人犹豫着道：“自她犯了案便再无消息，总不会奔着赏兵大会去了吧？”
“赏兵大会？什么赏兵大会？”
显然沉心旁听的不止连姑娘一人，那几人旁边一桌的江湖人听到此处没忍住问出了声。
几人也不介意，显然习惯了这种酒楼里时不时有人接话的场景。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耳聪目明皆是常态早已习惯，能拿到此处谈论的话题自然不怕被旁人听了去。
故而那原本说话的一人好脾气地拱了拱手算是见礼，笑着问：“兄台还不知道？桐淮城神武山庄田庄主前些日子传出消息欲举办赏兵大会，诚邀各大门派及众江湖豪杰前去，说不得最后入了田庄主的眼还能得一柄神兵利器。”
“兄台所言当真？还有这等好事？”
“自然是真的，如今各大门派皆已得了消息，不少人已经动身往桐淮去了，我等也正准备过些日子就往桐淮走呢。”
几人的话题逐渐转移到赏兵大会及江湖上有名的神兵利器上，正巧连姑娘已经用好了饭，她低眸思索片刻，没有再听下去，起身结完账抱着灵奴离开了。
之后她又悠游自在地抱着灵奴去城中其它的茶楼酒坊等地晃了一圈，再没遇到不长眼的来挑衅，却也没再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过午十分，估摸着谢羽他们应当快回来了，连姑娘便没继续在外逗留，转身回了客栈。
回到房内不多时，果然听到有人来敲门。
灵奴耳尖动了动，懒洋洋地朝门口瞥了一眼，没动弹。
连姑娘打开房门，门外的果然是谢羽。
不过因着有了上午姓方的那公子哥的一出，连姑娘倒越瞧越觉得谢羽顺眼了，看向谢羽时眼中也带着淡淡的笑意，反倒让谢羽有些不明所以起来。
他挠挠头进了门，语气茫然不解：“姑娘是遇着什么开心的事了？怎么这样看我？”
连姑娘轻笑：“没什么，就是今日瞧着你比往日顺眼多了。”
谢羽大惊：“难不成往日姑娘一直瞧我不顺眼？”
连姑娘笑看他一眼：“我若说是呢？”
谢羽折扇轻敲手心，一副认真沉思的模样，片刻后得意地一展折扇。
“那也无妨，总归姑娘现在看我顺眼了不是吗？”
连姑娘哑然失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行了，不同你玩笑了，可是问出来了？”
谢羽也微微正经了神色。
“我们去见了那位曹长老，看他神情举止，颇为诚恳，倒确实不像他所为。”
连姑娘眉头微拢：“若不是他，那群人怎能将时机把控得如此准确？会否是他无意中透露了消息？”
谢羽回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问了他一问。这位曹长老迟疑良久，终还是说了，果然有这么一回事。”
连姑娘抬眸：“他同谁说的？”
谢羽轻轻吐一个名字：“锦绣坊，筝月姑娘。”
锦绣坊？
连姑娘了然轻笑，怨不得他要迟疑。
之前提过，江湖上最大的正道势力乃是四派三门，其余还有大小明暗势力无数。这些势力大小上未必及不上四派三门，只是不如他们受追捧罢了，究其根本不过是因其行事风格或手下身份在旁人眼中显得有些不入流。
比如之前一直暗中随护连姑娘的阿虎所在的织星阁，乃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其手下遍布江湖无数，身份各异。上至江湖豪侠、官中姬妾，下至贩夫走卒、平民百姓，皆有可能是织星阁的人，当然他们未必知道自己是在给谁做事。
锦绣坊也是如此，只是不同的是组成这个势力的多为女子，且多为风月女子。
当初第一任坊主闯荡江湖时因不忍见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女子被人买卖、倍受欺压，便创建了锦绣坊，给那些女子一个安身之处，教她们自保之力，虽仍是身处青楼，却可由她们自行决定卖身与否。
也是因此，锦绣坊中的女子大多极为开放随性，颇受江湖人诟病。只是即便如此也阻不住这个组织发展壮大的脚步，后来随着发展坊中已不单只有风月女子，如今也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一个势力。
此外还有有名的杀手组织彩衣楼、颇受人尊敬的神医谷、恶名满江湖的魔教伏天教等。
曹洪身为浮尘门的长老，儿子曹致远都已那般大了，却同锦绣坊的筝月姑娘扯上了瓜葛，虽说都是江湖中人，两人之间未必是风月之事，但总归传出去不好听。
想到这，连姑娘颔首开口：“如此说来，此事又扯上了锦绣坊的筝月姑娘，倒是越发复杂了。”
谢羽面色无奈：“我也没想到陈家的事牵扯竟如此之深，陈大哥素来少与人交际，也不知背后之人究竟是为的什么，竟这样大费周章。”
连姑娘见他神情沉思不解，转开话题问道：“那你们可是准备去锦绣坊见筝月姑娘？”
谢羽点头：“那是自然。”
连姑娘挑眉看他：“你那小红颜会愿意？”
谢羽见她眼神调侃，无奈扶额：“姑娘莫要再拿我开心了。”
连姑娘笑着摇头。
范灵韵怎么也是一个娇俏美人，如此不管不顾地追着他跑，他却半分心动都没有，且每每谈及此事都有些莫名的心虚，所以他到底是有了心上人，还是有了心上人呢？
当然，谢羽去锦绣坊的事倒也不必特意避着范灵韵，因为她和三个师兄被留在了浮尘门做客尚未下山，总算也叫他自在不少。
当日傍晚，陈天、谢羽和连姑娘便出了客栈往锦绣坊而去。
谢羽看着走在前面连姑娘，心头怎么想怎么不自在，虽说锦绣坊非寻常青楼可比，但仍旧是风月之地，如此光明正大的同一位姑娘去这样的地方，饶是他也难以平常对待。
反倒是陈天心眼直没多想，满脑子都是去问话查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因已经到了傍晚十分，天色微微暗沉，城中花街上几家青楼皆已在门前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落日的余晖混着暖色光晕，渲染出一片暧昧的氛围。
连姑娘抬眼望去，街上已经有了些许热闹的气息，几乎每家青楼门前皆站了几个打扮精致、衣着漂亮的年轻姑娘娇笑着聊天，一眼看去争奇斗艳、风情不一，只让人觉得整条街上都悠悠飘荡着红粉香气。
如此绮丽的氛围中，只有一处地方显得极为不同。
那是一处整修得极为精致的楼阁，琉璃宝瓦、雕楼画栋，看起来颇为气派，正门上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书“锦绣坊”三字，笔锋锐利逼人，没有半点青楼应有的旖旎。
也唯有这锦绣坊门前虽挂了灯，却瞧着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有。
三人走到锦绣坊门前，见外面虽冷清，屋内却是灯火通明，半点不显昏暗。走进堂中，里面轻纱飘荡，精巧华美犹如仙境。
堂中桌子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有江湖侠客也有富商巨贾，只是不管是什么身份尽都安分地坐在桌前，要么饮酒要么品茶，全不像在旁的青楼中一般放肆调笑。
连姑娘进门的时候不少人都投来了目光，不过常来锦绣坊的人都是见过些世面的，也都知道规矩，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不敢打什么歪主意。
三人四下环视一圈，见此刻楼中只有几个服侍的婢女和看起来就气息雄浑身手不凡的龟公，对视一眼也寻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据闻这位筝月姑娘素来喜怒由心，不得她青眼的人可是连同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你可想好该如何讨佳人芳心了？”
连姑娘看向谢羽问道。
他们想要向筝月问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不知幕后真凶是谁，若是不想撕破脸手段自然要和缓些，最直接的法子便是在今晚筝月姑娘登台时获取对方的好感，如此方才有可能从对方口中得到线索。
只是陈天虽英武，毕竟年纪大一些，又刚经历了这般惨痛的事，只怕是做不来这些，连姑娘是个女子，更不必多考虑，这番重任自然只能落在谢羽身上。
所幸他怎么也是个名满江湖的少侠，很得姑娘倾心，此事对他来说应当不难。
但难不难是一回事，为难不为难又是另一回事。
谢羽揉着眉心叹道：“这下我这风流的名声怕是洗不清了……等这位筝月姑娘出来再说吧，左右已经来了，也只能见机行事了。”